兰不再搭理他。她趴在吧台冰凉的台面上，昏黄的灯光和那晚一样动人心魄，阵阵醉意在舌尖荡漾。
这个男人总有本事挑破她的心防，让她生出无端错觉，疑心那浅笑中的几分深意。
明明是水，却喝出酒的味道，一朝清醒后回头发现还是水，那些醉意皆是虚妄。
她不想再被骗了。
＊
再度见到那个女孩是两天后。
那时她正在三楼的洗衣房整理衣物，从比她还高的烘干机里费力把东西拿出来。
除清理海产品、后厨打杂，还要承担一些繁重的保洁类事务，工作量大得惊人。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把胸前的号牌抬起给她看，上面写着：41
157说她们没有名字，她理解的名字是代号。
如若不是来到这里，她完全想象不到世界上会有这么一个地方。
饼干、核桃酥、芝士蛋糕。初次见面太过仓促，这次她准备了礼物。女孩打开包装看了一眼，立刻将东西塞回去。
兰以为她不喜欢，细看那扑灵扑灵的眼神却像渴望又不敢收的样子。
“这些东西哪儿来的？”
深处大海，员工平日吃的都是海产品。基地不会频繁运送物资，外来物都是特供给“楼上”使用，而她这位新来的显然没有这个权力。
弄清原委，兰想了想道：“我本来就住楼上啊，也是有代号的人，没偷没抢你就放心吧。”
碍于人质的身份只能这么解释，女孩还是不信，反问她的代号是什么。
这话把兰问住了，脑海里搜索一圈，Vermouth……Rum……Bourbon……Kir……
“Gin……”
“我的代号是Gin。”
原以为这么说就没问题了，哪晓得女孩根本没听过，要去打听打听。
第二天兰又带了点心下去，电梯按钮却显示锁定状态，拉住157盘问才明白怎么回事。
砰砰砰——砰砰砰——
门板敲得震天响，琴酒合着浴袍倚在门边，好整以暇看着她。
来此有些时日了，一直以为他应该离得挺远，毕竟很少出现。不曾想他也住这层楼，且就在她隔壁，还装作岁月静好的样子。
“你不说我可以随便走走转换心情？现在是怎样！”
面对来意不善的质问，琴酒不怒反笑，神色微懒地看着她。
“听楼下说有人打着我的名号招摇撞骗，对此你有什么想法？”
“……”
原本酝酿了一番气势前来对峙，此刻反倒被质问得卡住舌头。兰面上挂不住，矢口否认：“我才没‘招摇’，也没‘骗’。”
“是吗，那把传言的人拉去拷问拷问就知道了。”
“不要……”情急之下揪住他的胳膊，不经意瞥见一抹笑意，总算明白了，这人就是故意的。
这时房里电话响了，琴酒接起来，回头换了身衣服往外走。
会议室门口，基安蒂迎面撞上来，四目相对那双眼睛瞪得大大的。
“她怎么在这儿！”
伏特加司空见惯一般，科恩木着脑袋杵在后面，这两位什么表情都不奇怪。基安蒂转而看向一旁身材高挑的女性：“玛格丽特，你TM也知道！”
“基安蒂，消息落后八百年了，你屋是才通网吗？”
“你……”
说不到两句，两个女人堵在门口吵起来。兰打算离开，琴酒忽而回头揽过她的肩，将她带到里面的沙发坐下。
“别吵。”
会还没开始，基安蒂暗戳戳的目光已飞过来几轮。如果面前有把刀，兰毫不怀疑她会将自己劈成两半。
伏特加“咳咳”两声，随即打开大屏幕，上面是鲸鱼5号的组织结构、规章制度和一些基本情况。
基地以前是朗姆在管，下面的人大多是朗姆派，对新来的上级有抵触情绪，现在是讨论怎么管理的问题。
朗姆和琴酒一直不对盘，手下也是一样。由于楼上楼下层级不同，资源分配也有差异，两方经常起争执。
不同于外面，这地方是有钱也买不到东西。长期住在这里，什么都缺。
六楼比五楼层级高。基安蒂提出让行动组搬到六楼，把朗姆的人赶下去，此举遭到强烈抵制，迟迟没能开展下去。
她连连抱怨想回日本，这破地方无聊得半天都待不下去，只有这句话兰深以为然。
会开一半，底下几人都兴致缺缺，感觉没在听的，倒是兰听得全神贯注，宛如在上课。
他们一边说她一边抄小本子记，然才写不到两行字就被人盯上了。
“喂Gin，我们什么时候需要会议记录了？”
话落，齐刷刷的目光扫射过来，兰僵笑了下，坐直身体一副三好学生的模样。一直沉默于主座上的男人抬起头，淡淡道：“让她记，回头我给它撕了。”
气氛凝滞几秒，伏特加回头打算继续说，好端端的本子突然隔着空气啪地一下丢会议桌上。
“现在就撕，我还懒得写了。”
一桌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很识趣地闭了嘴。
鸦雀无声之际，琴酒不动声色将面前的小本子收进口袋里。
“继续。”
不过一段小插曲，没人放在心上。后面都是些闲聊抱怨，兰逐渐听不下去，拉开幕布跪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望着窗外的鱼。
全身被蓝色鳞片覆盖叫不出名字的鱼，分明那样可爱，却诡异地和某张臭脸重叠在一起，她忍不住伸出指头，一下一下用力戳在玻璃上。
说是会议，结果都是底下的人在说，主座上的人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始终埋着脸抽烟，完了来几句总结性发言，就此散会。
等人走干净，室内整个安静下来。背后传来鬼魅般幽冷的声音：“你已经盯着这条鱼看半小时了。”
兰头也不回，继续戳那条鱼，没好气道：“那有什么办法，难不成看你？”
空气充斥着未散去的尼古丁气息，琴酒立在原地好一会儿，沉道：“你现在是会甩脸子了。”
自从来到这里失去自由，心中愤懑无处宣泄，兰对他一直是这个态度。
“你要是莫名其妙被关起来，对关你的人会有好脸色吗？”
不知那个字眼触碰了男人的神经，一双大长腿突兀地跨进沙发，欺身而上，高大身躯带着狠劲儿不留一丝余地将她困在里面。
“我想你还没搞清楚状况……”
灼热的，不可控的气息靠近，一轻一重吞吐着：“事实是你就在这哪儿也去不了，我想对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没有反抗的余地，事实是你应该害怕我，因为你知道，一切只取决于我想不想，而不是你要不要。”
说着，粗粝掌心顺沿脊椎抚上她的后背，此时再问“你想做什么”这种话就显得过分幼稚了。
他说的没错，打从床上睁开眼睛那刻兰就分析过当下的处境，潜意识不愿深思，不愿回想，那晚的梦魇依旧清晰，如若再来一次，没人救得了她。
没有要为保护这种东西而死的念头，只是真到了那一步，到底该怎么做，她也拿不准。
心脏一高一低快跳出来了，兰恍惚抬头，对上一汪清醒中沥着笑意的眼眸，蓦然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悻然直起身踹了他一脚：“变态……离我远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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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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