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大课间，走廊闹哄哄。时予临刚从厕所出来，甩着手上的水。一抬眼，看见他们班门口围了一小圈人。
云悸岑靠着走廊栏杆站着，还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样。他对面站着个女生，脸红得像煮熟的虾，手里紧紧攥着个粉色的信封，手指头都在抖。周围几个看热闹的捂着嘴偷笑。
时予临脚步顿住了。嚯！有人给云悸岑递情书？新鲜！
他凑近点，挤在人群边上看戏。那女生声音小得像蚊子叫：“云…云悸岑同学…这个…请你收下…”
云悸岑没接。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黑眼睛看着那女生，又好像没看。空气安静得吓人。
女生脸更红了，头快埋进胸口，手还固执地举着那封信。
就在时予临以为云悸岑会直接走掉或者冷冰冰拒绝时，云悸岑开口了。声音不大，但周围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谢谢。但我有喜欢的人了。”
“轰——”
时予临感觉脑子像被锤子砸了一下！嗡的一声！他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傻在原地。
有…有喜欢的人了？谁？！冰块脸云悸岑？！开什么国际玩笑？！
那女生也懵了，举着信的手僵在半空，脸由红转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猛地一鞠躬，把信塞到旁边看热闹的人手里，捂着脸转身就跑。
人群发出一阵小小的骚动和议论。
“哇靠！拒绝了！”
“谁啊？云悸岑喜欢谁？”
“不知道啊！没听说啊！”
云悸岑像没听见周围的议论，转身就要回教室。
时予临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拦住他！他比云悸岑矮一点，得微微仰着头，蓝眼睛里全是震惊和…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喂！云悸岑！你…你真有喜欢的人了？谁啊？几班的？我认识吗？”
他一口气问完，才觉得自己有点冒失。但话都出口了，收不回来。他盯着云悸岑的脸，心跳得贼快，一半是八卦，一半是…他自己也说不清的紧张。
云悸岑停下脚步，低头看着他。黑沉沉的眼睛像深潭，没什么波澜。他没立刻回答，目光在时予临因为急切而微微泛红的脸上停留了两秒，又扫过他额前那缕银白的碎发，最后落在他那双瞪得圆溜溜、像冰湖一样清澈的蓝眼睛上。
周围看热闹的都竖起了耳朵。
云悸岑的视线重新回到时予临脸上，声音还是那么平，没什么起伏，但每个字都砸在时予临心上：
“嗯。有。”
“他…性格挺好的。”
“有点呆，但很认真。”
“有时候…笨笨的，算题会错符号。”
“但想法挺有意思，解题思路和别人不一样。”
“眼睛很干净，像…”云悸岑顿了一下，似乎在想合适的词，“…像没污染的湖。”
“头发颜色…很特别。”
“锁骨上…”云悸岑的目光似乎极其短暂地扫过时予临校服领口上方一点的位置，“…有个小痣。”
时予临听着听着，眼睛越瞪越大！脑子里像炸开了锅！
性格好？呆？认真？笨？算错符号？思路有意思？眼睛干净？头发特别？锁骨有痣？！
他脑子里飞快地把自己认识的女生过了一遍！谁？林薇？性格是挺好，不呆啊！眼睛挺大，但没湖那么夸张吧？头发是黑的！锁骨…锁骨他哪知道有没有痣啊！
那是谁？文科班那个才女苏晚晴？看着挺聪明，不像会算错符号的！头发也是黑的！
他把自己知道的、可能和云悸岑有交集的女生都想了个遍，没一个对得上号的！尤其那个“锁骨有颗痣”！这什么奇怪的特征啊！
“谁啊到底？”时予临急死了，往前凑了一步，差点撞到云悸岑身上，“我们班的？外班的？我认识吗？长啥样？”
云悸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急切和困惑的蓝眼睛，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他移开目光，声音低了一点，带着点…时予临听不出来的情绪：
“认识。”
“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意。”
说完这句，云悸岑没再看时予临，侧身绕过他，径直走进了教室。留下时予临一个人杵在走廊，像个被雷劈傻的木头桩子。
周围看热闹的也懵了，嗡嗡地议论着散了。
“听见没？认识！”
“锁骨有痣？这怎么猜啊？”
“云悸岑喜欢的人还笨笨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时予临完全没听见周围的议论。他脑子里反复回荡着云悸岑的话。
“性格挺好…有点呆…认真…笨笨的…算错符号…想法有意思…眼睛干净…头发特别…锁骨有颗痣…认识…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意…”
他！认！识！
还笨笨的？会算错符号？
时予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锁骨上方那个小小的、深色的点。心跳得像擂鼓！后腰那里又开始隐隐发麻！不对不对！云悸岑说的是“他”！是女生！肯定是女生！他一个男的！云悸岑怎么可能…而且他还“笨笨的”？他才不笨！
他猛地甩头，把这个可怕的念头甩出去！肯定是哪个他不熟的女生！对！一定是！
他失魂落魄地走回教室，在自己的座位坐下。云悸岑已经坐好了，正低头看物理书，侧脸线条冷硬，好像刚才走廊上那场告白风波跟他完全没关系。
时予临偷偷瞄他。心里像有只猫爪在挠。到底是谁啊？能让云悸岑这种冰山说出“眼睛像没污染的湖”？还“头发特别”？还“锁骨有痣”？他越想越好奇，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他憋不住了。他凑过去一点，压低声音，带着十二万分的不解和好奇：“喂…云悸岑…你说的那个…她…她成绩好吗？”
云悸岑翻书的手指顿了一下，没抬头：“嗯。挺好。”
挺好？那就是学霸呗！时予临脑子又开始转：学霸…性格好…有点呆…眼睛干净…头发特别…锁骨有痣…谁啊？！
“那…她物理好吗？”时予临又问。他记得云悸岑喜欢解题思路有意思的。
云悸岑这次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黑沉沉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思路…很特别。”他答非所问。
思路特别？时予临更懵了。这范围也太广了！
“她…她…”时予临“她”了半天，憋出一句，“她好看吗？”问完他就后悔了！这什么问题啊！
云悸岑看着他，沉默了几秒。就在时予临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开口了，声音很低，但很清晰：
“…好看。”
好看！！！
时予临感觉自己心口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闷闷的，有点疼。他猛地转回头，趴在桌子上，把脸埋进胳膊里。不问了！再也不问了！
好看！性格好！学霸！眼睛干净！头发特别！锁骨有痣！云悸岑还觉得她思路特别！还担心她不同意！
时予临越想越气闷。他感觉胸口堵得慌。他偷偷抬起一点头，从胳膊缝里瞄旁边的云悸岑。
云悸岑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看书，但时予临眼尖地发现，他那冷冰冰的嘴角，好像…好像往上弯了一点点？极细微的弧度！像是在…笑？！
他在笑？！因为想到那个“好看”的女生？！
时予临感觉一股无名火“噌”地冲上脑门！他“唰”地坐直身体，动作太大，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云悸岑被他惊动，侧头看他。
时予临对上他那双黑眼睛，里面好像还残留着一点没散去的…柔和？时予临更气了！他抓起桌上的物理题集，哗啦哗啦翻得震天响！翻到一道巨难的电磁感应题，拿起笔就开始算！算得咬牙切齿，笔尖都快把纸戳破了！
他脑子乱糟糟的，全是云悸岑那句“好看”和那个细微的弧度。公式在眼前飘，一个也抓不住。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银白的碎发。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尖点在他乱画的草稿纸上，一个关键受力点。
“这里。洛伦兹力方向反了。”
是云悸岑的声音。很近。
时予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一缩手！笔都掉了！他抬起头，瞪着云悸岑：“我知道！用你说！”语气冲得要命。
云悸岑的手僵在半空。他看着时予临气鼓鼓的脸和瞪圆的蓝眼睛，眉头慢慢皱了起来。他没说话，收回了手，转过头，继续看自己的书。侧脸线条比刚才更冷了。
时予临吼完就后悔了。他看着云悸岑冷下去的侧脸，心里又慌又乱。他干嘛冲他发火啊？人家好心提醒…可他控制不住！一想到云悸岑对着那个“好看”的女生笑，他心里就酸得冒泡！
他捡起笔，看着纸上那个被云悸岑点出来的错误点。洛伦兹力方向…确实画反了。他懊恼地改过来。
改着改着，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云悸岑刚才描述那个“喜欢的人”的话。
“…笨笨的，算题会错符号…”
“…想法挺有意思，解题思路和别人不一样…”
他低头看看自己刚画错的受力方向…这不就是“笨笨的，算题会错符号”吗？他之前的解法，云悸岑也说过“思路挺特别”…
时予临的手猛地顿住了！笔尖在纸上戳出一个小黑点。
一个极其荒谬、但又让他心跳骤停的念头，像闪电一样劈进他混沌的脑子里！
云悸岑说的…
眼睛干净像湖…银白头发…锁骨有颗痣…
算题会错符号…解题思路特别…
性格挺好…有点呆…认真…
还认识…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意…
他刚才说的是——“他”？！
时予临像被点了穴，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他猛地扭头看向云悸岑！
云悸岑正看着窗外，侧脸对着他。夕阳的光勾勒出他冷硬的轮廓。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书页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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