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一生总要因为一些原因而左右逢源，摇摆不定，虞临溪会愧疚，那是因为他仅存的良知在作祟，但是转念一想，涂言怎样又跟他何关呢？
说到底，不过是一个路人。
再者说，虞临溪本来就是为了涂言的身份牌，在鬼界，一旦失去了身份牌，犹如人界失去了居住证，虞临溪现在属于鬼界的黑户，是随时可以被驱逐的存在，是任何一只鬼都能够践踏欺辱的最底层。
而这一切，全部都是因为虞骁景。
想到虞骁景，虞临溪愤恨地攥紧了拳头。
虞临溪从没想到，他从小养到大的孩子会背叛他，甚至还妄想侮辱他。
当真是狼子野心。
虞临溪一直都在懊悔，如果他能够早一点意识到这家伙的龌龊心思，也许就不会牵连……阿泽，导致阿泽现如今竟如此的憎恨自己。
他们再也无法回到过去。
痛苦的回忆挟裹着虞临溪虚弱的灵魂，他早就不想再要什么身份牌了，他成为了一只形孤影单的孤魂野鬼，或许他早就该痛苦地死去。
他的爱人抛弃了自己，他的养子背叛了自己……
所以，虞临溪始终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继续活着——因为阿泽的身份牌还没有找到。
是的，他还亏欠阿泽一张身份牌。
虞临溪打量着面前抱着他满地打滚的少年，神色涌现出几分莫名，不过片刻后，又增添了一丝坚定。
只一张身份牌怎么够？
虞临溪可是要放长线钓大鱼的，至少也该有……三张才行。
于是，虞临溪垂眸一笑，怔怔地想道——
万般计谋，攻心为上，不是吗？
“小言啊，你这样可不行的。”虞临溪看似爱怜地抚摸了一下涂言的脑袋，涂言就被迷得七荤八素的，瞬间晕头转向了，简直都不知道天南地北为何所以了。
“啊、啊……虞哥，我”涂言感觉脑袋晕乎乎的，刚才流出的眼泪也噼里啪啦的全部沾在虞临溪的裤腿上，脏死了。
涂言也这块污迹落在虞哥身上实在太刺眼，好好的美人儿裤脚处平白无故多了这么一块污迹，便显得尤其突兀，涂言连忙不好意思地抬手擦了擦，却越擦越脏……
虞临溪面无表情地递过去一张纸巾，默不作声地注视着涂言的一举一动。
“呜呜～虞哥，我离不开你，”涂言另一只手直接给自己“啪——”来了一巴掌，震天的巴掌声格外响亮，涂言感觉自己半天脸都红肿了，也还是止不住死死地扒住虞临溪的不安分的手。
“唔、虞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涂言泪眼汪汪地盯着虞临溪，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于是哆哆嗦嗦地颤抖着双手飞速地从口袋里掏出来手机，犹如帕金森似的吧嗒吧嗒地点了好多下，才打开了添加好友界面——
“虞哥，拜托了，你加我个好友，我感觉……控制不住了。”涂言一脸哀求地盯着虞临溪，磕磕巴巴的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你说让我走后，我的身体就像是有了自我意识，完全没法冷静……”
“所以我以为，如果你加我好友，或许能够好一点。”涂言可怜巴巴地望着虞临溪，哀求道：“实在不愿的话，虞哥，你能不能让我跟着你……？”
虞临溪面色清冷地低头瞥了一眼，利落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来手机，随手拨弄几下后，直接翻转手机屏幕，明晃晃地放在涂言面前——
“喏，你扫我。”
涂言一脸恍然，动作僵硬地打开手机，只听，“叮咚——”一声过后，涂言顺利添加了虞临溪，然后对话页面就停留在【您已经成功添加XXX为好友】。
涂言感觉心脏不受控制地噗通乱跳，刹那间思绪回归正常，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他的一场精神错乱，而他究竟是怎么了？
后知后觉地，涂言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忽然感觉喉咙莫名发紧，他抬起头，非常不好意思地看向虞临溪，磕磕绊绊的道歉道：
“对不起，虞哥。”
虞临溪倏地一笑，揶揄地问道：“怎么？清醒了。”
“……嗯。”嗓子也仿佛不像自己的，涂言只感觉话到嘴边，却是难以说出口，又或者是，说不太明白，“我感觉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就是感觉你对我很重要。”
“我感觉如果我不拉住你，我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涂言神色莫名一晃，也不由感慨道：“虞哥你说，我们会不会真有什么血缘关系呢？”
谁知，虞临溪面色蓦地一紧，语气冷硬而笃定地否定道：“不可能。”孩子死了。
虞临溪忽然想到了虞骁景，眸色突然晦暗了下去——
如果他的孩子没有死，他也许便不会收留虞骁景……可是，从未有过也许。
虞临溪眸色闪过一丝狠厉，他绝对无法纵容自己再次心软，有些错误，犯过一次就够了，总不能再次重蹈覆辙。
思及此，虞临溪收敛了神情，转而抬手拢住涂言的脸蛋儿，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拿起纸巾，一点一点地擦拭干净涂言面上的泪痕……
涂言完全愣住了，就这么神情怔肿地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虞临溪。
虞临溪的眉眼安顺、低垂，淡淡地垂下来的时候，仿佛渡上了一层浅显的朦胧月色。
斜斜的窗光从天边倾泄，他们的背面是攒动不安的月色，却身处黯淡销寂的阴暗面。
虞临溪感觉心脏猛地被揪了一下，清醒的思绪骤然朦胧，原本欲要敷衍说出口的话语，不知为何也多了几分真情实感。
迷茫的情绪一闪而过，可很快，便被平寂的情绪所取代——
心软了么？
不能再心软了。
“……身份牌有大用处，你还是自己收好吧。”虞临溪耐心地解说道：“这么轻易便把身份牌交到别人手上可不行，难道我哪里看起来像好人吗？”
“鬼界的身份牌同人界不同，鬼界的身份牌可以在关键时刻挡一次灾，可为自己，也可为亲友……”虞临溪笑了一下，满不在乎地说道：“我的身份牌就是这么消失的。”
“所以小言，你要记得保护好自己的身份牌，一旦失去了身份牌，可便再也回不去人界……从此变得不人不鬼的，就像虞哥一样。”
说罢，虞临溪自嘲地笑了笑，也许人心总是贪婪的，如今时过境迁，他不是也未曾免俗？
这突如其来的信息量太过庞大，涂言愣了半晌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发问：“虞哥，你的身份牌……，是被用掉了吗？”
虞临溪沉默不语，抬头时却通红了眼眶，他将身份牌为涂言佩戴在胸前，临走之前留下了一句话——
“如果你不愿，没有人能拿走你的身份牌。”
这是虞临溪给出的答案。
是忠告。
也是亲身经历的结局。
“虞哥，”涂言看着虞临溪没有回头，一如往昔，他选择了往前走，便也无法再回首。
“原来，他的身份牌是这么没的，可是他还是没有选择……拿走我的，”涂言觉得，虞临溪是个好人，大好人。
二哥曾说过，看一个人，不要只看他说了什么，要看他去做了什么，更要用心去感受。
虞临溪完全可以拿走身份牌，也完全可以将一无所知的涂言蒙在鼓里，可是不管内心如何思绪翻涌，不论所求为何……
至少现在，于涂言而言，虞哥可好呢。
“吱吱，大鬼找到了！”
“吱吱，大鬼你…走嘛？”
不知是否是涂言的错觉，涂言怎么感觉眼前一亮，然后，好像看到了一个上半身穿着橙黄色连帽卫衣的小鬼儿飘荡过来。
视线再往下一挪，一团蓝色鬼火包裹着的下半身，看起来像是穿了一条包纱的人鱼裙……就是这套装扮怎么莫名有着几分眼熟？
尤其是后面的那个帽子，更是怎么看怎么眼熟——
“幼稚鬼！？”
“你是队伍最后排的幼稚鬼，我说怎么感觉那个帽子好像我摸过？”
幼稚鬼翻了个白眼，窜的一下飘了过去，闪现在涂言面前，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怒气冲冲地指指点点道：“吱吱！你个大鬼吱吱吱！也太吱吱吱了！”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耗子？
干嘛突然切换语言系统了……？
“……”
涂言听不懂，但知道骂的一定很脏。
“……”
“吱吱吱！你不吱吱吱了，也太吱吱吱了！”
“哼！真是气死吱吱鬼了！”
涂言好心提醒，温声补充道：“吱吱，你是鬼，本来就是死的。”
“吱吱鬼”：“……大鬼坏，欺负鬼哇啊——”
吱吱鬼突然一甩帽绳，超级霸气的小手掐着肚肚，撅着嘴巴，神情哀怨反驳道：“我才不叫吱吱……，我可是尊贵的鬼…太……”
涂言一脸问号，脑子明显比嘴巴反应要快，先一步有想法地脱口而出，“……鬼太太？？”
涂言纳闷道，我寻思它也不是女鬼啊。
“吱吱”小脸皱巴巴，眼神明显是凶凶地说“不是！”，可竟然破天荒地没有继续往下说，显然小鬼的身上有着不能说的秘密。
涂言视线不由自主地下移，默默地转向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目光带着犹如科研般的严谨与敬畏……难不成鬼并没有性别之分？
“你们可真神奇。”涂言发自内心地感叹出声。
“人家是公的！公的啦！”小鬼羞愤地怒喊，整只鬼绕着涂言直团团转。
涂言脑子晕乎乎的，看着眼前乱飞的小鬼，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开口问道：“小鬼，你怎么突然长出颜色了？”
“规则之地的规则生效了。”小鬼说着涂言听不懂的话语，“鬼其实是有颜色，一直以为受着规则的约束，在规则之地，合格的鬼才能拥有颜色！”
吱吱鬼一脸傲娇地昂了昂小鬼头，似乎在语气的雀跃说“快夸我呀！”——
“我是优质小鬼！”
涂言超级配合的惊叹道：“你好厉害啊，小鬼！”
“不过，优质小鬼又是什么意思？”涂言遗憾地叹了口气，“……那颜色，难道拥有着不为人知的特殊用途吗？”
某只按耐不住的小鬼果然咬钩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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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囚徒悖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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