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的席陵充满了幸福感。
现在是晚间11点,距离崭新的一天只有不到一个小时。
席陵以为,凌晨是一天中最浪漫的时刻,这会儿万物静寂,紧闭的窗帘上透着深蓝的光,夜色从那里爬进来,奔赴孤独者的约会。
卧室里没有开灯,席陵裹着毯子蜷缩在床铺上,微亮的电脑屏照着他的眼睛。
他在公共服务网站上寻找海沙大厦的联系方式,然而上百个电话号码搅得他眼前发晕,迟迟找不到他需要的那一个。
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想过跟特别警察打什么交道。席陵在一堆数字中头晕眼花,暗暗地想,他得想个方便联络陆斯铭的法子。
席陵揉了揉酸胀的眼睛,踩着拖鞋走到书桌前,把笔记本电脑放回原位。桌子上摆着半盒柠檬冰淇淋,已经融化了一半。
席陵用勺子舀起一颗冰淇淋球,余光发现门边站着个人。
他不爱关房间门,一是觉得没什么遮掩的,二是每当单独密闭在一个小盒子里,他就会觉得压抑到喘不过气。
这跟他的成长经历有关。在他刚来Relived的时候,因为性格倔强,总是不听话,还试图逃跑,吃了很多苦头。
席陵看着抱着手臂的阿列克谢:“你在那多久了?吓我一跳。”
阿列克谢偏了偏头,靠在门框上盯着席陵。即使他才成年,身高也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就是在Alpha中间也显得过于出格了。
阿列克谢必须低下头,才能避免碰到顶上的门框。
“我过来很久了,是你自己没发现,你太不敏锐了。”
席陵嘁了一声。
刚过完生日就这么嚣张了?对前辈一点尊重都没有。
臭小鬼。
席陵走到门边,第一眼看见阿列克谢围在脖子上的围巾。这是一条纯亚麻色的织布围巾,大约一个手掌宽,把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席陵有时候挺不懂阿列克谢这个人,大夏天的捂着脖子,也不嫌热得慌。
其实席陵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不久前阿列克谢过十八岁生日,席陵千挑万选,送了一条红色的羊绒围巾。
这件礼物价值不菲,花了席陵三个月工资。可是阿列克谢只在生日当天戴过一次,后面再也没拿出来了。
席陵有点伤心的,他感觉阿列克谢似乎不太喜欢。
连莫谦都吐槽,哪有大夏天送人围巾的。
席陵冤枉得很,他是想着冬天戴的啊。
冬天的冬原,四下里见不着太阳光,和一座大冰库没差别。
“你在找什么?”阿列克谢问。
席陵:“电话号码。”
“谁的?”
“海沙大厦啊。”
“找海沙大厦干嘛?”
席陵头疼地拧了拧眉毛,把冰淇淋勺子塞到阿列克谢嘴边,年轻的Alpha愣了一下,张嘴吃掉了。
“你查户口的吗?”席陵说。
阿列克谢舔掉嘴角的奶油:“又去找你那个学长是吧?”
席陵怔住。
阿列克谢说的是陆斯铭。
“席陵,离他远点,”阿列克谢说,“他们跟我们不一样。”
席陵沉默了一下,乖巧地点点头:“我知道啊,我又不傻。”
“我看你最近有点。”
席陵深吸一口气,实在忍不了了,冲到说风凉话的Alpha跟前,踮脚抓他的头发。
高大的阿列克谢任由他粗暴摆弄,渐渐地,两只冰蓝眼睛泛出水光。
“你烦死了,”席陵说,“走开,我今天讨厌你。”
阿列克谢不为所动地走进卧室,拿走了席陵的冰淇淋。
席陵:“你不会自己去冰箱拿吗?为什么要抢我的!”
顶着鸟窝头的阿列克谢只留给他一个背影:“懒。”
这个死小子越来越不像话了。
换在以前,阿列克谢是个绝对的自闭少年,很多时候席陵都怕跟他单独相处,他身上有种严冬的凛冽。
但是现在,呵呵,男大十八变,曾经的冰雪少年连讲一句话都皮得不行。
之前席陵送他围巾的时候,还伤心地问过一次:“你是不是不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啊?”
阿列克谢:“不是。”
席陵:“那你为什么不戴我送的?”
“你不是说大夏天戴围巾很奇怪?”
“可是你就戴着一条啊!”
戴别的不戴他的,那就是不喜欢咯。
阿列克谢想了半天,想出一个既诗意,又奇葩的答案:“因为我是雪人。”
“……”
“尽管雪人向往阳光,却不能离它太近,否则就会融化。”
席陵听得风中凌乱。
呵呵,omega们,听听男人为了圆谎,能编出什么样的鬼话。
他直接说不喜欢,席陵也不会生气的,席陵会马上拉他出去大吃一顿。
席陵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墙上的钟刚好报时,午夜十二点整。
他觉得有点困了,打算洗洗上床,一抬头冷不防对上一双泛光的冰蓝眼珠。
席陵捂着领口:“你不是走了吗!”
阿列克谢:“我又回来了。”
席陵不太想和青春期Alpha争论,扯不完的。于是干脆了当地问:“这么晚了,还想干嘛?”
地板上一阵啪嗒啪嗒的细微声响,小狗跑到两人脚下。
阿列克谢靠近席陵的脸,问:“你今天真的不理我吗?”
席陵:“对啊。”
“就因为抢了你的冰淇淋?”
席陵揉了揉眼睛,困得不行:“你话好多啊!”
烦人精。
阿列克谢:“莫谦和你一块出发吗?”
席陵愣了愣,明白他是说“旅游”。
出于和莫谦相同的考虑,席陵没打算告诉阿列克谢有人来威胁过他的事。
“不会,我就一个人去散散心。”席陵说。
阿列克谢弯唇微笑了一下:“我知道,你又要在旅途中‘喜欢’上某个人了。”
席陵:“……”
上次他们一块去第三区度假,席陵在当红摇滚歌手的演唱会上玩嗨了,回来心心念念了好久。
不过一周后,席陵的“喜欢”来得快也去得快,他也就淡了,连阿列克谢好不容易给他搞来的亲笔签名CD,也锁在书柜里看也不看。
阿列克谢拍了拍他的肩膀:“玩得开心点,席陵,至少出门旅游比招惹警察安全多了。”
席陵气鼓鼓地瞪着他。
他怎么对陆斯铭有那么大意见?
“我得提醒你别忘了重要的事,”阿列克谢补充道,“哥哥的忌日。”
席陵的神情倏然凝滞,一些混乱的、不堪的记忆不断在脑海中闪回。
哥哥、哥哥……
哥哥。
一张曾经无比熟悉的脸,现在斑驳得几乎想不起来。
小狗在两人脚下清脆地叫了两声。阿列克谢看了看席陵失神的脸,蹲下身摸摸小狗的脑袋,冰蓝的眼瞳毫无感情地盯着它。
太吵了,撒欢的小家伙。
为什么老是喜欢这种让人困扰的事情?
你怎么就不能,喜欢点别的?
墙上的挂钟走过十二点,卧室里响起一阵信息提示音。
席陵和阿列克谢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
有“任务”来了。
凌晨2:00,诺兰顿中央区,执行长官邸。
陈晖被一阵呼叫吵醒,亲了口枕边不满的女郎,认命地爬起床。
他揉着睡眼,到阳台上接起电话。这个时间点,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你好,工作狂,”陈晖说,“下次我给你介绍几个漂亮小o,有人缠着你的话,总不会在凌晨两点来打搅我的好事了。”
“时间十分紧迫,你理解一下。”电话另一端的陆斯铭说,“我看完了前任督察长留下的文件。”
陈晖立马惊醒了:“什么!?”
他是真的工作狂啊。
陈晖记得那些文件,装了好几个硬盘来着。
虽然一起读书的时候,陆斯铭的学霸作风就声名远扬了,可是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冲击,陈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得很。
“你看完了……?”
给他看,得看个一年半载,还是不休息不摸鱼那种。
“简单浏览,”陆斯铭的嗓音甚至没有一点疲惫,“有用的信息太少了。”
陈晖:“嘶,没有卧底吗?”
陆斯铭保持了沉默。
不能说没有。
暂无证明的事,一切皆有可能。
在前任督察长的文件里,的确没提到卧底的事,他似乎集中力量在调查Relived背后真正的主人:“国王”。
一开始陆斯铭觉得,这个国王,可能是指杰德·知更鸟,或者是,知更鸟伪造的一个无所不知的靠山。道理很简单,用来震慑下面的成员,以及混淆特别警察追查的方向。
现在,照前任督察长的想法来看,地下“国王”是个真实存在的人。Relived的所有活动都是他在幕后做决定,杰德·知更鸟只是个执行者。
国王太神秘了。多达几T的文件中,关于他的信息少之又少,全都是二手资料。
甚至提到了民间传说。
据说,他之所以叫国王,源于一个彩衣吹笛手的故事。
一位身着彩衣的吹笛手,能够奏出迷惑人心的乐曲,他走过城镇和村落,每个夜晚在路口吹笛。被笛声迷惑的少年少女们在睡梦中来到他身边,在彩衣吹笛手的引领下,走向漆黑的山洞,从此消失不见。
这些年纪不大的孩子们,被笛声训练成一支军队,吹笛手指向哪里,他们就无所畏惧地杀向哪里,帮助他攻城略地。
慢慢地,吹笛手成为了国王,少年少女们依旧是他最凶残的傀儡。
陈晖:“你疯了还是我疯了……你居然信这个。”
陆斯铭闭了闭眼,看向办公室一片漆黑的窗户。
凡所存在,皆有价值。
他们这一行,最重要的是不放过分毫蛛丝马迹,哪怕是最荒谬的。
更何况,许多荒谬的故事,恰恰在某种程度上印证了现实。
“我想,”陆斯铭回忆起席陵年轻的脸,“我得从‘孩子’开始查。”
这是桩毫无头绪的案子,不用猜也知道当中牵扯了很多很多。陆斯铭完全可以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把诺兰顿烂透了的根完全铲除掉。
可是,他是手握权力,能够轻易断定生死的人。
正是因为有这样强大的力量,同时却又克制地执行,才是人和畜生最大的差别。
强者无需鲜血证明。
那些耀武扬威的黑色组织,在陆斯铭眼里和低劣的畜生没有差别。他们能活多久,并非取决于自己是多么强大。
而在于,陆斯铭想不想收拾他们。
陈晖:“你是真会给自己找事干啊……就不怕早衰吗?”
“精力旺盛的种.马有什么资格说我。”陆斯铭淡淡表示。
“喂你……!!”
陈晖觉得陆斯铭特别奇怪,他从大学时代桃花就没断过,据说当初在家里也经常收到情书。
但是他好像……有那个贞节牌坊要守似的。
陈晖不止一次猜,他是不是不行?后来和陆斯铭待久了才知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没恋爱没结婚,就已经活得像丧偶了的。
第三区的执行长是他俩的老前辈,也是两人当年就读的诺兰顿帝国大学名誉教授,听说陆斯铭调到第七区来了,偷偷给陈晖打了好几个电话。
他家有个特别优质的omega,长相优秀学历完美。
陈晖不好拂了前辈的意,背地里却忍不住吐槽:你们这些omega看上陆斯铭,就等着受罪吧,花瓶中看不中用啊。
他虽然一看就不会出轨,但是也不会爱上他们啊。和他在一块注定守活寡。
陈晖清了清嗓子:“督察长,过几天一块吃个饭呗。”
陆斯铭:“我要查案。”
“不差那点时间,”陈晖赶紧定下,“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叫你。”
陆斯铭沉默了一下,平静地警告:“你最好别给我惹麻烦。”
“怎么会呢……呵呵,我们是同学嘛。”
陆斯铭挂断了电话,扫了一眼桌上的空咖啡杯。
工作是干完了,但是还剩大半夜,他完全睡不着了。
静下心来,一股熟悉的异样感重新爬上心头。这种感觉很奇妙,好像心里装着什么事情,但是他又无法说清楚到底是什么事情。
这种“不清晰”,让他极为烦躁。他向来是个目标明确,干脆利落的人。
目标明确。
他想起在美仑酒店,席陵挟持江语哲时,看向他的眼睛。
……他带着狡黠笑容的嘴角,他故意点火的手指。
很烦。
从他脑子里出去。
陆斯铭恢复了面无表情,苍白的手指缓慢搅动着咖啡勺。勺子碰撞杯壁,发出风铃般的声响。
“长官,”内务官崔斯塔敲响了房门,“特别警察部传来消息,有人用轰炸机塞爆了他们的收件箱。”
陆斯铭的眉间抽了抽:“这种事情也要告诉我。”
他带的是一帮幼儿园吗?
崔斯塔呵呵笑了两声:“我本来也是这么告诉他们的,可是那些邮件,每一封都说很想见您呢。”
陆斯铭想,他什么时候变成谁都能见的了?轰炸别人收件箱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啊。
崔斯塔把一封打印好的邮件放到书桌上,叹了口气:“为了交差,我还是给您看看吧。我打算去睡觉了,长官也早点休息。”
陆斯铭:“……”
崔斯塔回头笑了笑,说:“我觉得吧,胆敢轰炸警察邮箱的,大概率是个坏家伙。您看过之后,我就可以把它扔进碎纸机了。”
崔斯塔又把邮件拿起来,陆斯铭看到右下角一个熟悉的符号,本来一片冷酷的脸突然惊讶了一瞬间。
他挡住崔斯塔的手:“等等。”
那是一个天真又蹩脚的笑脸,只不过重新做了加工,一只眼睛变成了wink,但还是能一眼看出,来自同一个人。
陆斯铭似乎都听见了他的声音:“嗨,督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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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笑脸涂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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