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考场严格封闭,在开启之前别说是提前进教室,就连学校都进不去,所以大多数学生都住在附近的酒店旅馆,晚上睡个好觉,第二天走几步就到。
考试开始前半小时,开始有学生陆续到达校门口,一大片色调单一的长衫长裤中,吴嘉琳的碎花连衣裙多少显得格格不入,她一开始还站在进校唯一通道旁,慢慢的也开始往旁边挪。
又过一会儿,她转身小跑到岑晴这边:“我……我有点想上厕所。”
岑晴:“憋着。”
郑时珣纠正:“憋尿不健康。”他指一下街对面的店面:“要不要去那边问问哪有洗手间?”
吴嘉琳立马打消念头,她就是紧张的,这时候走开错过了,这一早上都白折腾了,回头间,她忽然站直了:“来了!”
岑晴已经不记得那男孩长什么样了,但当她顺着吴嘉琳的目光看过去,依然一眼就锁定了目标——高高的个子,清瘦的身材,干净帅气的长相,颇有搭配的潮牌卫衣长裤,让他在色调单一的学生打扮中格外抢眼,不像参加数学竞赛,更像是艺考生。
同样发现对方不同的还有吴嘉琳。
等了一早上的人出现,她并没有兴奋的冲上去,反倒像个故障的识别机器,正在反复确认这是不是自己等的人。
和其他结伴而来的考生不同,那男孩身边跟了个很漂亮的女人,穿搭成熟讲究,妆容精致,看起来比他大,不是姐姐就是低龄长辈,反正不会是考生。
两人有说有笑的走过来,女人应该是在叮嘱什么,但没得到反馈,伸手去抓人,男孩大笑躲开,像只灵活的猴子。
吴嘉琳始终没动,岑晴提醒一句:“再不去人就走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迈步走向那两人,在涌向校门的人群中,吴嘉琳穿行的身影格外显眼。
接下来的事情发生的很快,前后加起来可能都没超过三十秒——女人把男孩送到校门口,叫他考完一起吃饭,男孩笑着答应,却在告别转身后,恢复了那副冷淡梳理的表情,掏出准考证走向安检门,几乎是目不斜视的与近在咫尺的吴嘉琳擦身而过。
吴嘉琳没有准考证,止步于闸机通道之外。
正是进考场的时候,入口通道却有限,吴嘉琳被挤了两下,忽然身子一歪,直接被人拉了出去。
“人家赶着进考场,别挡道。”岑晴拽着人往旁边去,吴嘉琳也不反抗,整个人木木的。
没多久,考场铃声响起,校门关闭,岑晴无意间回头,发现吴嘉琳正一声不吭的掉眼泪。
郑时珣拿起铁栏前已经凉掉的一份早餐,说:“我去取车。”
“急什么。”相较于吴嘉琳的沉默悲伤,岑晴的语气轻快多了:“又不是进去就不出来了,等竞赛完了出来的时候,你还有一次机会啊。”
这话多少有点讽刺了,吴嘉琳猛地抬头瞪她,动作之大,眼泪都甩出去好几滴。岑晴跟没看见一样,特别认真的问:“等吗?”
士可杀不可辱,吴嘉琳站起来,气鼓鼓的就要走,被郑时珣拉了回来,她脾气上来要挣脱,没想到郑时珣这次也沉了脸:“闹什么!?”
毕竟是不够熟悉的男性,之前又一直温和,忽然一变脸,吴嘉琳立马被震住,眼泪掉的更凶了。
郑时珣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他看了眼紧闭的校门,头微微一偏:“跟我一起去取车。”
吴嘉琳还没吃早饭,郑时珣开车在附近找了家早餐店。
已经过了早高峰,店里余位充足,郑时珣本来想问吴嘉琳喜欢什么口味,见她安静坐在那儿掉眼泪,到嘴边的话又收住,随便点了几个招牌口味和一些喝的。
东西陆续上桌,热乎乎冒着气。
郑时珣:“趁热吃,要哭也得吃了饭才有力气哭。”
这话也不知道戳到了哪处的伤心,吴嘉琳落下的眼泪变得更大颗。
对面忽然爆出一声笑,吴嘉琳忍无可忍:“你够了!”
岑晴保持握拳挡嘴的姿势已经很久,一路过来,她只要看一眼吴嘉琳就想笑,这会儿干脆不遮了,放下手:“别哭了,看起来只会更好笑。”
吴嘉琳急眼了:“你就是故意的!装出好心带我来,其实就是来看我笑话!怎么会有你这么冷血的人!”
这话字字泣血,可在岑晴看来,由衷的好笑。
“啊,”她轻飘飘开口:“原来你知道我知道你来这一趟就是笑话啊?那你知道我知道你来这儿就是笑话,你自己知道吗?不知道,我顶多算你天真,要是知道,那你就是上赶的来闹笑话,我们陪你折腾一早上,又出钱又出力的,笑笑还不行?”
这话对任何一个小姑娘来说都很难堪,郑时珣转眼看向岑晴,时间总能堆砌默契,岑晴几乎是同时看过来,与他视线相对,眼里明明白白飞出两个字——闭嘴。
郑时珣看懂了,没有开口,但他对吴嘉琳来说始终是个不太熟悉的异性,当他的面来说这些损话难免让小姑娘加倍难堪,郑时珣正想起身出去让她们单聊,下一秒,吴嘉琳开始反击:“你根本就是自己上学时候闹笑话被人笑,所以现在才来笑我,你没有心!亏我这么多年都站在你这边,下次我绝对不帮你说话了!”
郑时珣顿了顿,准备起身的动作悄然撤回。
岑晴不痛不痒的笑道:“吴嘉琳,到底是谁没有心。我要是想笑你,知道你摆我一道自己跑来北京那天就该直接把你扭送回江夷让你妈揍你一顿,这不比大早上跟着你在这儿吹冷风有意思?”
岑晴是知道实情赶回北京的,她从始至终都没有针对这件事追责说事儿,但不提并不代表事情就不存在,更像是个伏笔一直埋着,等到这时候挑开算账,吴嘉琳再大的委屈也是理亏,毫无反驳的立场。
岑晴抬起一只手支头,另一只手提筷,眼神朝旁边动了一下,语气如常:“就是因为我知道被笑话的滋味,也知道有些事如果没有行动验证,会永远卡在心里,多少道理都说服不了,但只要验证一次,就会变成一个深刻的教训,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犯,所以我陪你来了。被笑一下,难过一下,也就过去了,多大的事儿。”
话毕,一只鲜肉包送到了吴嘉琳的嘴边,轻轻晃一下,示意她张口。
要说演技这东西,岑晴还真有。
笑话你的时候,能让你感受到无尽的尖酸凉薄,可只要稍稍用上三分功力,用那张漂亮脸蛋酝酿出的神情和几句直击心灵的安慰,又能立刻摇身一变成知心姐姐,让人变得柔软,渐显脆弱。
吴嘉琳流着眼泪叼走了包子,双手捧住,小口吃起来。
难过归难过,吃饭还是不能耽误的。
吃完三个包子,吴嘉琳这口气好像缓过来了,她吸吸鼻子:“小晴姐,我准备回去了。”
岑晴:“什么时候?”
明天就是小长假了,再等两天游客潮来了飞机高铁都得炸,吴嘉琳想今天就回。
“这时候回去,想好怎么哄姨妈了吗?”
这是个好问题,也是吴嘉琳回家之后要面临的第一大问题。
“道歉呗……”
“光用嘴啊?”岑晴看眼窗外,今天阳光明媚,是个出行逛街的好日子:“道歉要有诚意,时间还早,出去逛逛买点礼物,也不算白来一趟,等晚点我送你去机场。”
吴嘉琳跟着看了眼窗外,天朗气清,能见度极高,站在太阳下晒一晒,发霉的心情都能重新变得轻盈蓬松。
从早餐店出来,郑时珣去取车回来,吴嘉琳后知后觉的泛起几丝愧疚,等上车后扒着车座凑到前面,小声说:“今天麻烦你们了。”
岑晴在看手机,笑了一声,“您客气了。”
郑时珣:“我今天没什么事。”
这话显然是客套话,之后逛街的时候,郑时珣的手机几乎没有歇过,他不是在接电话就是在回消息,却始终没有说要走。
不过逛街这种事,男人的参与度本来就不高,走哪儿跟哪儿,也不用担心他丢了,但参与度不高并不代表不参与,等到转场或者买单的时候,他又主动出现,提前取车、买单。
买给家人的东西,岑晴自然不会让郑时珣花钱,但这并不妨碍吴嘉琳对他的好感度层层刷新,趁着郑时珣取车的空档拉过岑晴:“这姐夫我喜欢,你教的真好!”
岑晴斜了她一眼,警告的意味全在眼神里。
“干嘛,我又没说错。”谁家好男人一大早起来参与了一场笑话,完后出钱出力,又当司机又陪玩,全程都没有不耐烦的。
“我还不知道你。”吴嘉琳一副看透她的样子:“搞事业第一,谈恋爱看心情。遮遮掩掩在我面前搞避嫌,不就是怕我回去乱说吗?小姨早就想让你回江夷定居,安安分分过日子,要是知道你谈恋爱了,肯定借机要你带人回家,然后开始催婚催生。”
岑晴见她一副鬼精精的样子,支着脑袋笑道:“你有这份机灵劲儿,也不至于明知道没戏,还专程跑这一趟。”
一句话又勾起了吴嘉琳的伤心事,但她已经不像刚才那么伤心动情,只是语气低落了些:“什么叫明知道没戏啊。”
岑晴:“那你说说看,你的戏在哪儿?”
吴嘉琳还真回顾起来,然后一一跟岑晴细数——她周边的朋友都知道她喜欢他,所以他肯定也是知道的,但是他从来没有避嫌或者躲过她,他不讨厌他;她数学作业总写不完,一开始他都强行收走,后来他会主动跳过她,等把所有人的都收完才来找她,还有很多诸如此类的小事情,都显示他对她不是完全没那意思……
岑晴从她说第一句开始就听不下去了。
她不想跟一个青春期少女掰扯她这的知里有多少源自于幻想发酵的错觉,只说:“你可能有很多支持你那些猜测的依据,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觉得你没戏吗?”
吴嘉琳眨巴眨巴眼,静候下文。
岑晴:“就凭他来这儿是为了自己,而你是为了他。就算他不喜欢你,也用不着费力气刻意躲你,他只需要朝着自己想去的方向走,你连跟上的资格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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