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深圳之前，岑晴两天后还有一个活动，要去趟郑州，因为前后都没有工作，不需要赶场，是个比较轻松的活。
太久没出差，复工后第一次出门主打精简出行，她挑了个大小适中的行李箱，早早开始收拾。
收拾洗漱用品的时候，岑晴在收纳柜里找半天没找到棉柔巾，这才想起来她前一个月几乎都在外面出差，那时候就把存货用光了，后来因为受伤被郑时珣收留，一直也没想起来要补货。
她准备临时下单个次日达，忽然想到什么，在楼梯下面的储物间翻找一阵，果然翻出了一箱还没开封的棉柔巾。
这箱是郑时珣买的。
岑晴习惯把每天洗完脸的棉柔巾挂起来，可以擦擦手，当天用过搓洗一下，还能当抹布用来擦拭洗手间的盆台，直到榨干这张棉柔巾的全部价值才会送入垃圾桶埋葬。
郑时珣的使用方式就豪迈多了，但凡沾了水，随手就抽一张，一天下来垃圾桶里全是他扔的棉柔巾。
岑晴痛斥他浪费，他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也不反驳，转头就买了一大箱，还大言不惭的指导她：“现在你是棉柔巾大户，以后一次用两张，用一张扔一张。”
从郑时珣家离开的时候，岑晴带走了自己的所有东西，等回到公寓，她第一件事是清空郑时珣留在这里的东西。
他搬来的那天，明明只提了一个手提袋，可真的收拾起来，整个屋子都有他留下的痕迹，最后竟然收拾出了两大收纳袋，全都堆在角落。
岑晴把箱子拆开，翻出一包棉柔巾掂了掂，有点想笑自己。
就算把属于他的物件收拾干净，这里仍然残留与他相关的痕迹，稍有不慎就会勾起一段浅短的回忆。
这些回忆大多都是平淡无奇的日常，可当它在离别后重新浮现时，却能在心底翻涌起巨大的情绪，好像是什么不得了的事。
但她不能把这些当成不得了的事，更不能对它产生依恋，依恋到哪一天忽然失去，就觉得天崩地裂，好像不能活了。
她近乎病态的让自己直面这种情绪，像在体验一段有意为自己设计的脱敏过程。
门铃就是这时候响起的。
铃按的急躁，岑晴还没反应过来，门铃声已经变成了开门声，前一刻还在存在脑海里的人出现在门口。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沉默的对视。
片刻后，岑晴扶着箱子起身：“来得正好，你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前两天太忙就没联系你，放在那边，你自己看吧。”
郑时珣朝她走过来，越靠近，那种让岑晴难以镇定的压迫感就越强烈，她眼神微乱，下意识后退闪避，被他先一步抓住胳膊拽到跟前，避无可避。
岑晴：“你干什么。”
郑时珣目光沉沉的盯着她：“安心吗？”
岑晴蹙眉：“什么？”
“回到这样的生活，这么让你安心吗？”
岑晴动了动唇，还没吐出字音，郑时珣另一只手按上了她的后颈，整个人压下一道迫人的阴影，声音也像是埋在了阴影中：“这样的工作、生活……”他瞥见一旁的行李箱，更火，抬脚猛踢一下，箱子里的药盒在巨响中跳颤：“甚至几片药都能让你安心，唯独我不能，是吗？”
岑晴吓了一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知道的药盒，面上还故作镇定，“你离我远一点，我就很安心。”
“我要是不呢？你不是没感觉，每一次你都是愿意的，可你就是要硬生生断了，你想干什么，你想让我怎么样？”
“郑时珣，你怎么回事……”岑晴在他的咄咄逼问下显出几分无力和疲惫，“我的话难道说得不够清楚吗？有感觉又怎么样？”她直直的看着他，一字一句：“我不信你了。是你自己亲口说……”
“是，我说了！我不确定当下选的就是对的，我动摇，所以那时候的我也不信你……”郑时珣第一次在她这么失控：“那我就不能错一次吗？！你说自己以前想错了，所以你不要重蹈覆辙，难道就只允许你觉得自己错了改正，我就不能再有一个机会吗！”
在他的震声质问中，岑晴的眼泪倏地落了下来，好一会儿才很轻的说出一句：“凭什么？”
她迎着他的目光：“凭什么你动摇的时候就可以晾着我，现在不动摇了，我就得满心欢喜的接受？你觉得你错了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事吗？我要感恩你有这份觉悟吗？”
“不对，”岑晴露出一抹嘲笑：“我都想不明白，你现在怎么就觉得我算是一个确定的选项了？因为这段时间睡的很开心吗？你是不愿意分手还是没睡够？”
气氛在一瞬间降至冰点，郑时珣目光沉冷的盯着她，慢慢的又淡了下去。他松开她，朝后退了一步，拉开的距离让岑晴觉得浑身一松，连呼吸都顺畅起来。
郑时珣的眼神变的平静：“你口口声声说这样的生活才让你安心，可在我看来，你的安心来自你的工作、生活，这些你从外界挣得的一切，唯独不来自你心里。”
岑晴心脏骤缩，像是被戳中了什么，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握拳，刚刚松懈的状态又紧绷起来。
郑时珣只是淡淡的看着她：“把一件事提前预设到最糟糕的结果，就显得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中吗？你想过你预设的事可能永远不会发生吗？这就是你的安心。到底哪句话才是自欺欺人，你不如好好想清楚。”
岑晴唇瓣轻动，想要回驳几句，可怒火对冲她都没有露怯，却被他轻描淡写几句话说的无法反驳。
郑时珣也没想再跟她争执这个话题，他看了看周围，语气一转：“刚好一阵，别带太多东西，有事随时打给我，早点休息。”话里明明还是不放弃的意思，却没有了刚才的逼迫感。
岑晴心底滚起一股气，梗直了脖子继续放狠话：“你是聋了吗？我说了我们已经……”
“没完。”郑时珣直接打断她，眼神凌厉坚定：“你少在那胡思乱想单方面做决定。我们的事你一个人说了不算，等你回来我们再聊。”
“我没什么好聊的，你也别搞死缠烂打那一套，我只会觉得你越来越讨厌！”
“你没做过这种事吗？”
岑晴被他一句话噎死，黑历史的反噬在这一刻卷土重来。
郑时珣：“有来有往，总要公平点。”
岑晴这次直接上手，把他往外推搡：“走，赶紧走！”郑时珣顺着她的力道一步步退，一直到门口时，他忽然站定，岑晴冷不防直接撞进他怀里，被紧紧抱住。
岑晴用了死劲儿去推，可作用在他身上的力道似乎又全部返还给了自己，她改推为打，一拳一拳砸在郑时珣身上，不知道砸了多少拳，抬起的手终于还是在空中停悬。
……
五一长假前，岑晴和林窈一起飞了趟郑州，这是林窈第一次以固定合作摄像师的身份跟岑晴一起出差，工作强度和节奏肯定不是接外快能比的，但林窈适应的比岑晴想象的还要好。
要说强者从不抱怨环境呢，出差在外，林窈这恋爱谈的也是一点不耽误，两人明明都忙，却能见缝插针的联系，而且这两人好像什么都能聊，偏偏岑晴听了不仅不觉得无聊，反而品出了点恋爱的甜蜜味。
“你俩不愧是同桌出身的情侣，上课不让讲的话全补这来了吧。”
林窈哈哈大笑，和她说起周仲霄最近在忙的事情，岑晴这才知，周仲霄也离职了，目前正打算回江夷创业，也是为以后两个人结婚定居做准备。
她大为震惊：“你们这进度简直跟坐了火箭一样啊。”
林窈淡淡一笑：“早晚的事。”
其实就算不是因为结婚定居，林窈也不可能远离江夷定居，她是家里的独生女，爸妈年纪也大了，以后肯定要就近照顾，只能说周仲霄这个计划和她的长远规划不谋而合，所以说早晚的事。
岑晴撑住脸，眼神在林窈身上转了两圈，带了点好奇，“都不说在鹿林的时候了，上次机场送你还不是这个样子的，现在不仅如胶似漆，进度还这么猛，心里的坎儿都过了？”
林窈认真的回顾了一下过去，然后报以一笑：“一开始是过不去，你都不知道他以前干的那些混蛋事。可是后来我看到一句话，觉得挺有道理。”
岑晴：“什么？”
林窈酝酿了一下，饱含感情的复述：“不要再欺负以前的自己，当时他也很迷茫，很无措，那些让你后悔不已的决定，可能已经是那时候他竭尽全力去做下的。”
岑晴眼神微动，静候下文。
林窈笑着说：“你要现在问我，我还是觉得他当初那些想法简直是自以为是，可笑至极，但那个年龄，我们就那点阅历，没有太多深刻的经验借鉴引导，常常在发生一件事的时候觉得天崩地裂，一辈子都不会好了。”
“要不说青春都是用来缅怀的呢，因为同样的事情，我们只有在那个年纪，才会用那么单纯简单的想法去看待。就算重来一百次，可能都会做出一样的决定，总是站在很多年后的角度去批判过去的人和事，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岑晴：“你觉得现在的你们，如果遇到相同的问题，已经能很好的解决了？”
“不一定吧。说真的，你别看我们现在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但我只能确定我们现在过得很好，接下来的每一步也规划的很到位，至于最后到底会走到什么地步，都是未知数。”
“但是你不忐忑，也不害怕。”岑晴直接替她说出后面的话。
林窈看向她，露出一个肯定的笑脸，这张被爱情滋润着的脸，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甜蜜。
岑晴好像忽然看到了来自心里的安心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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