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孤寂,寒夜凛得人打颤。
料峭的春风吹散了秦王府的热闹。
他仰头看了眼宫墙外的冷月,孤独,寂寥,如同他一样独自等着天明。
以前他总认为自己和其他兄弟姊妹不一样,他的身体上流着不是晏家的血,而是他生母的血。
没去乌孙之前,他是戏台下的看客,冷眼看着台上的帝王将相为权力而疯狂。
可是如今,他却要亲眼看着自己登上风雨飘摇的戏台。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既然选择了入局,那就没有中途退场的权力。
晏绍沉下一口气,压下接连数日的疲惫。
门内,坐在洞房中等着他的新婚妻子就是皇后娘娘派来监视他的人。
皇后不愧是名阀之女,雷霆手段。
杨家倒台,就立刻把手伸向他。
新婚夜,晏绍被灌了不少酒,他没让小厮上前服侍,脚步虚浮地推开了新房的门。
门吱呀开了半扇。
红烛高燃,满室喜色。
杨玉琢嗅到浓郁的酒香,身子不禁微微发僵。
十分紧张。
对于这个前世是自己丈夫兄弟的男子,完全称不上了解。
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又会怎样待她?
……
只希望他不是披着羊羔皮、难控的狼,毁了她的复仇大计。
一室寂静,杨玉琢听着他的脚步声近了。
伴随着自己轻轻的呼吸声,心如擂鼓。
她低着眉,大红色盖头下,恍然瞥见一双绣着暗纹的玄色男鞋。
红光下,不见底色。
杨玉琢屏息凝神,静待他的下一个动作。
他在她面前站定一会儿,才伸手掀开大红面衣。
钗冠上的流苏轻轻晃动,发出清脆悦耳的脆响。
杨玉琢动了动眼。
一大片红得发亮的面纱在眼前坠地,横在两人之间。
红纱曼妙,将男人的半张脸映得晦涩幽深。
然而下一刻,眸光转为错愕。
一时竟不知是何种滋味。
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定住。
沉默如雷。
杨玉琢变了脸色,千万念头似流星在心底划过。
是他!
竟然是他!!
她的脑海中仿佛劈过一道闪电,雪亮,洞然。
真相昭然若揭。
秦王殿下竟然不是如传言般闲云野鹤、只甘心做个闲散王爷。联想到昨夜李季瑶母亲的担忧,她总觉得一切没有那么简单,冥冥中似乎有什么力量在推动她去了解更多不为人知的真相。什么真相呢?是李季瑶为何会嫁进秦王府?还是眼前的男人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要命的地府巷?
杨玉琢的心里简直已经震惊到麻木,这难道就是重生为别人的条件?
眼下,她该怎么办?
有这样一个人伴在她身边,是福还是祸?他见过自己,一个和真正的李李瑶格格不入的自己。
“……”
心乱如麻,杨玉琢恨恨将脸别过去。
不过下一瞬,她的下巴一凉,又被面前的男人捏住。
不得不,四目而视。
晏绍俯下身与她平视,明眸善睐,“嗤”地笑出声,似乎是想起某个好玩又不可理喻的片段。
“原来,那天你说的冥婚对象是我呀!”他低头笑完,又抬起眼睑。
那个笑嘻嘻的少年郎好像又回来了。
杨玉琢咬了咬下唇,一时竟不知这四皇子是在装傻还是在酝酿着什么更坏的心眼。
她只能见招拆招。
陪他演到底。
“你还说我傻呢!”杨玉琢扬脸抿唇,圆润的杏眼直直瞪着他。
像只耀武扬威、想叼人的大公鸡。
如若他不知情,大约还是会被她这副浪漫多情的样子给骗到吧。
可惜……
晏绍直起身,笑了笑:“那你倒是说说看,是说别人傻更可恶还是诅咒别人死更可恶?”
说完,转身来到桌边,摆弄起桌上的合卺酒。
杨玉琢冷冷望着晏绍高大的背影,声音却是十分有温度,牙尖嘴利:“那你之前说我是你娘子的事怎么算?”
清甜的酒水映出晏绍的样子,他边卷袖倒酒边摇头道;“我那是好心救你,你不会是想当狗了吧?”
言语戏谑,淡淡的薄影上,却收了笑,神色意味不明。
仿若在斟酌着什么。
狗?
谁要当狗?
“你才是狗!”
杨玉琢不怀好意地拉长调子,哦了好大一截,“我知道啦,秦王殿下是在大街上随便遇上一个落难的女子,都会自称是对方夫君才能英雄救美吧。”
晏绍也不知为何,一下竟阴云转睛。
明明她在讽刺他,明明她是李皇后派过来的人,明明上一秒他还阴沉着脸。
明明……他们只见过一面。
他放下酒壶,示意她过来饮合卺酒,弯起嘴角继续道:“你们女人还真是变幻莫测,你那日可不是这样说的,我想想看,你那天说什么来着?”
杨玉琢走到他旁边,接过他手中的一盏金酒杯,就听见他学她的语气,将声音变得娇软甜腻。
“你说,谢谢小郎君出手相助。”
矫揉、造作。
叫人起鸡皮疙瘩,浑身难受。
她才没有这样,真是可恶至极。
杨玉琢脸顿时黑了一半,气急败坏:“你再说!”
晏绍故意贴近一寸,他们离得很近,近到杨玉琢能数清他乌黑而又浓密的眼睫。
“我就说!”少年明晃晃地挑衅,挑逗她:“等饮了合卺酒,我们就去睡觉吧,好不好?”
唔。
睡觉??
她视了眼唇红皓齿的少年,不禁红了脸,呼吸变缓,今晚是他们的新婚夜……
*****
杨玉琢不是没有经验的待闺女子。
相反,对鱼水之欢,她十分有研究。
出嫁前她就爱偷看些男欢女爱的话本子,嫁的也是自己的心上人。
平心而论,晏绍的模样极好,杨玉琢也不是什么柳下惠。
从生理上说,她愿意。
但从理智和伦理上说,与前夫的亲弟弟……虽然她现在是李季瑶,晏绍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君……可总是觉得怪怪的。
杨玉琢有些难以迈出这一步。
水红色的软罗烟帐把二人雪白的脸照得暧昧不清,铜熏炉内香烟袅袅。
少女稍显不安地坐在塌边;少年盘腿,牢牢盯着少女的侧颜。
一双水眸倒映出俏嫩的少女,墨发红唇,两鬓生花。
晏绍笑意盈盈,脱完最后一件外衣,全身上下只剩下一套寝衣。
谁也没说话,一室静谧,只剩下少年拉寝衣衣带的窸窣声。
杨玉琢耳根烧起来了,不敢多看,背对着他。
“你要睡就睡,我还不困!”
“我们是夫妻,你害羞什么?”晏绍爬到杨玉琢旁边,信手拈起少女的青丝,挠少女通红的耳后根,泼皮无赖,“你看啊,你看嘛,看看我……”
酥麻、微痒,仿若带着电流,从发尖直抵她心口。
丝毫没有底线,莫名让杨玉琢想到狐狸精香肩半露魅惑穷书生的画面……
欲哭无泪,他知不知道啊,她真的不是柳下惠……
杨玉琢在心里嘟囔,眼珠子转了转。
生平第一次,她感到无比后悔。
他和她记忆中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
印象中,他一直都是沉稳安静的性子。
怎么如今?一副勾栏做派。
人心如面各有异。
真实的他又藏在那一张面具之下?
杨玉琢横了晏绍一眼:“你再这样,我要生气啦。”然后气鼓鼓从他手里夺走自己的头发。
却不幸被他禁锢住手腕,晏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杨玉琢与他的视线撞个正着,似就在等着她。
男孩子长开了,好看的不得了。
她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
晏绍挑了挑眉:“那你气啊。”
杨玉琢:“……”
她怔怔发愣,恰好让晏绍得了手。整个人躺在晏绍身下,半点动不了。
“我帮你脱!”晏绍腾出一只手扯杨玉琢的婚服。
“不要!我自己脱,不用你动手。”杨玉琢胡乱挣扎,像条活蹦乱跳的鱼,大喊大叫,“晏绍,你卑鄙无耻,快放了我,你这个趁人之危的小人!”
“闭嘴,吵死啦!”
嫁衣没有男子婚服好脱,杨玉琢又不配合,并且她的手劲还不小,对他又是咬又是打,中途还从他怀里咕蛹出好几次,晏绍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重新控制住她四下扑腾的手脚,弄出一身热汗,额头上全是密密的汗珠。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红脸红,恨不得一脚给她踢出去。
床上地上一片凌乱,枕头被子也散了一地。
杨玉琢发钗掉了,衣裳乱了,头发也散了,狼狈地喘着粗气。
黑发粘得满脸都是,挡住了她的视线。她软弱地哀求,声调很细:“你可不可以松开我?”
“放了你?那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不都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嘛,你想的真是美,三小姐。”
杨玉琢掀眼,脸色红润,一双杏子眼可怜,她犹豫着开口,似乎是难以启齿,“……只要你愿意放了我,你做什么都可以。”
晏绍闲闲地蹙眉,明显狐疑:“什么都可以?”
杨玉琢斩钉截铁地”嗯”道。
“那你亲亲我好了。”
晏绍松懈对她的大半囹圄,杨玉琢爬起来,拨了拨脸上的头发,委委屈屈地靠近,慢慢的,越来越亲密,直至鼻尖抵鼻尖。
少年的眼含着秋水,深不见底,不知在想什么。
杨玉琢轻轻启唇,拢住他的脖子:“你把眼睛闭上。”
晏绍乖乖地合眼。
杨玉琢心口一紧,歪着头,终于贴上了他的脸。
少年的呼吸就吹在她的右脸,她温热柔软的唇轻轻压在他光滑、泛着凉意的肌肤。
杨玉琢眨巴眨巴眼打量肤白貌美的少年。
一想到接下来她想要做的,杨玉琢突然有点不舍得。
这么想着,她微微纠结一番,然后一狠心,出其不意得重重咬了晏绍一口,紧接着趁人还没反应过来,立刻弓腿一脚把人踹下了床。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早就计划好了。
杨玉琢坐在塌上得逞得大笑:“不许你今晚上我的床,见手砍手,见脚砍脚!”
气得晏绍立马跳起来,指着她,一脸难以置信,“你!”
“我还真是吕洞宾,咬得我一脸口水。”他放下手,擦了擦脸,咬牙切齿:“你给我等着!”
杨玉琢:“少年你还是太嫩了点。”
晏绍:[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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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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