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晨。
特防局大楼人来人往,出勤率达到了过去一年的巅峰,上一次这种盛况还是出现在大年初七领开工红包那天。
江舒原本听说晏昭是嘉东地区远近闻名的花瓶队长,说万人嫌可能有点过了,但确实不受待见。可今天一看,似乎不是这么回事。
或许是晏昭前天夜里出色完成任务、救出沈回,让一众同僚刮目相看。
也或许是从前的流言虽然传播甚广,但也只代表小部分别有用心的人。沉默的大多数对晏昭并无恶感,反而有着对焦点人物的好奇。
“来了,”她站在十二楼落地玻璃窗前,一眼捕捉到了从街角徐徐驶近的防弹轿车。
从驾驶座迈下来的依旧是浑身上下无一不精致奢华的宋星桥:“吴队,早啊。”
“早,”吴执的目光越过他落在晏昭身上。
她似乎没有休息好,面色如雪、眼睫半垂,没有摇摇欲坠的孱弱,反倒显露如皎月般的柔婉。
宋星桥一眼看穿吴执的想法,不禁再次暗叹自家队长外貌的欺骗性。就算直接告诉特防局,那晚是晏昭单杀两名A级,他们恐怕也坚决不信。
就在吴执眉梢微动,准备张口之时,宋星桥上前一步挡住他的视线:“哎,这两天辛苦吴队了,收尾工作相当繁琐吧?不过再辛苦也得休息啊,不然会长黑眼圈。”
吴·A级体质·早上认真收拾过一番·执,瞬间表情空白,下意识抬手摸向自己的侧脸,但动作走到一半又意识到不对强行收回。
一行人朝着楼上办公区不紧不慢地走,对期间从四面八方投过来的目光视若无睹。
“晏队,”一道沉稳有力的女声穿过走廊而来。
晏昭抬头望去,认出她是那天进入寂静岭的六名B级天赋者之一。
“我叫魏秋白,”年轻女人大约三十岁上下,一头利落棕黑短发,“我是来诚心道谢的。”
“那天我和队友刚好负责搜查中央厂房,是宋星桥第一时间通知我们山田要来,提议让我们去宿舍躲避。”
“后来对战过程中,我中了三枪。如果不是你们赶来救援,我恐怕就回不来了。”
魏秋白深知面临生死抉择时的艰难与犹豫,所以绝不会把别人的出手相助当作理所当然。不管别人怎么看九队,她心里自有一杆秤。
“不用谢,我是冲着山田去的。你能活下来是你的本事,”晏昭不在意地摇头。
这话听起来不近人情,但魏秋白反而好感度爆表,这说明晏昭不想挟恩以报啊!再说,她本来就是颜控,大大方方地与大美人结交简直快乐到飞起!
“两位局长和江长官在十二楼等你,我带你上去?”
“好,”晏昭朝队友们颔首,示意自己先行离开。
宋星桥想了解刺杀事件目前的调查进度与结论,强行勾着吴执的肩膀往咖啡厅走。
白一濯是出了名“行走的制冷机”,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围观群众,径直朝着九队的办公室而去,转身咔哒关上门,示意“莫挨老子”。
夏眠则被一堆队员团团围住。
在众人眼里,神秘的桐安九队里,夏眠是最好相处的一个。长得呆萌可爱,性格温软宽和。技术科小伙伴们常常以零食贿赂,请她帮忙干活。
不过,他们要是知道,这姑娘去取张泰血液样本时,面无表情地将对方断掉的肋骨从三根变成了六根,恐怕就不这么想了。
“阿眠,”某个姑娘往她手心塞了一杯奶茶,拉着她坐到一边,“论坛上说的事情是真的吗?”
夏眠吸了口热乎乎的珍珠奶茶,含糊地问:“什么事情?”
“就是,沈长官醒来第一个见的就是晏队,两人还一起吃了午饭。再之后,沈长官就跟总局指挥部请辞了,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申请加入桐安九队!”
夏眠:“……”
事情是这么个事情,但逻辑因果关系非常离谱。
“是吧?”另一个姑娘也凑过来,眼里满是八卦之光,“因为沈回要留下,所以江舒部长才连夜从京城飞过来,要求与晏队见面!”
夏眠:明明是很正经的会谈,怎么说得像是下一秒准备甩出支票、棒打鸳鸯?
“哎,我看沈长官想留下来很难,”奶茶姑娘先愁苦上了,“我们桐安是个小地方,经济不怎么发达,局里连年赤字。”
“确实,”另一个女孩也骤然泄气,低声喃喃,“据说江部长是个极有手腕和能力的人,怎么会让一张王牌从自己指缝里溜走?”
不远处三两个假装聊天,实则偷听的男队员暗暗垂头,表情比心爱的球队输了比赛还惨淡。
夏眠看着满屋子长吁短叹的男女,觉得自己突然跟不上潮流。
十二楼,电梯门叮咚一响,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的高挑女士。
“晏队长,您好,”她主动上前与晏昭握手,“我是江部长的秘书,部长正在洽谈室等您,请您随我来吧。”
魏秋白只好停住脚步,恋恋不舍朝晏昭挥手告别。
“两位局长呢?”晏昭问。
秘书头也不回:“在您来之前,部长和两位局长聊过了。”
言下之意,现在晏昭没有外援。
晏昭并不意外,安静跟在她身后。以S级的感知,她踏入这楼层以后,江舒的目光就落在她身上了,多说多错,不如按兵不动。
咔哒一声,房门打开。
这是一间以暖白色为基调的简欧风洽谈室,没有黑色的显示器、长长的红木桌,有的是三块铺着仿貂毛坐垫的柔软沙发,和摆着水果茶点的玻璃茶几。
淡淡的茉莉茶香四溢,站在窗边的中年女子转身,朝门口款款走来。
“晏队长,”她没有握手,而是亲昵地虚扶晏昭的肩膀,“来,不要拘束,请坐吧。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我从京城带了点家里的茶叶。”
江舒捋着半裙坐下,姿态显得颇为随意。
与外界的猜测相反,指挥部的部长不是一位眉目威严、气势逼人的“灭绝师太”,反而是举手投足优雅潇洒,笑容极具亲和力的“知心姐姐”。
“不用有什么负担,我今天来只是为了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想看看能深入敌军腹地救出沈回,又让他动了请辞念头的女孩子,到底是什么模样。”
“是,”晏昭翘起唇角,笑得温和无害,“希望您今天不会失望而归。”
江舒心头划过一丝异样。
她是精神系天赋者,亲自约来喝茶的人不在少数,能在她面前镇定自若、难测深浅的也有不少,但没有一个会像她这么年轻。
前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两名A级是谁杀的,都不重要。一来是因为没有证据,强行让晏昭承认反倒引人生疑,二来是谁动的手对特防局来说差别不大。
所以她的目标是查清楚晏昭的底细,挖出她试图隐藏的东西。
“你或许听说过,我是S级的精神系天赋者,”江舒毫不避讳地将自己的牌亮出来,“不如我来为你展示一下?请相信我,这对你不会有任何损害。”
“当然,我一直想领教,”晏昭说。
“那么,请想象一个这世界上令你感到绝对安全的地方。家里卧室,或者海边沙滩等等。”
在晏昭的视野里,被刻意塑造出来的暖白洽谈室仿佛墙纸一般被一寸寸剥离。她没有主动去想象,但有人握住她的手挥洒着画笔。
江舒等待着场景的刷新,接下来的画面通常代表着对话者内心最柔软脆弱的地方。但过了五六秒,她发觉了不对劲。
她们正坐在一片纯白空间里,原本的世界被洗去,但没有新世界的诞生。
“晏昭,这是什么地方?”她的声音柔软到掺杂着一丝蛊惑。
“如您所见,”晏昭的目光流转变得迟钝起来,“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地方能让我感到绝对安全。”
江舒蹙眉。这可真是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是谁或者什么东西给这个出众的女孩造成了无处不在的威胁感?
她试探着诱导:“你的家呢?那里也让你感到不安全吗?”
“我没有家了,那个地方已经被毁掉,”晏昭低声说。
“你可以想象那个曾经让你感到安全的家,”江舒觉得自己抓到了什么关键。
“不了,”晏昭平静地说,“我不是一个喜欢沉湎在过去的人。”
江舒本能地感到不对。在S级的精神影响下,极少有人能说出拒绝的答案。要么是答案本身触及到了她内心的防御机制,要么是对方精神力极其强大。
“好,那我们就留在这里吧,”她果断换了个方向,“为了让我们的对话更加轻松,你可以把我想象成一个你信赖的人。”
“我信赖的人?”晏昭偏头想了想,“比如我的队友吗?”
“不,与你有更私人的关系的人,比如你的家人、你的爱人,不论男女都可以。”
“好,”晏昭刚一应下,江舒的形象就开始坍塌变化。
江舒低头,发现她换上了一套休闲西装,脚下踩着一双白色棉拖鞋。手掌略显粗糙,皮肤呈现出一种古铜色的光泽,指甲整齐干净。
这是一个经受过不少风吹日晒、严谨自律的中年男性。
“你会喊我什么?”
“季叔。”
“我喊你什么?”
“多数时候喊我的名字,极少数的时候会喊我阿昭。”
“好,”江舒缓缓吐出一口气,今天的对话总算步入正轨,“阿昭,告诉我你的天赋是什么?”
虽然晏昭漂亮得不像话,但江舒清楚这不是她的天赋,或者不是她唯一的天赋。
晏昭坦然地接受,甚至有可能是主动为自己塑造一个花瓶的标签,必然是为了保护某些更深层次的东西。
晏昭听了问题,疑惑地看“他”一眼:“但您说过,不要对任何人吐露我的天赋。”
江舒一噎,知道再下去又会触发她的防御机制,而强行击穿防御又不可避免对她的意识造成损伤。
“好,那我们不聊天赋的内涵。我许久没见你了,你的天赋还是只有一个吗?”
“不,我现在有两个天赋了。”
江舒唇角微扬:“那你的天赋等级呢?”
“还是B级。”
真的是B级天赋者?江舒直觉不对,但不可能有人能在S级幻术下撒谎。
晏昭半点没有被问话的紧张,端起白瓷茶杯小口小口地喝着茉莉花茶。江舒见状也主动配合,否则会破坏苦心营造的氛围。
只是端起茶杯之后,澄澈的茶水倒映出了她现在的脸。
江舒指尖一抖,电光火石之间想起一件被她遗漏的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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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齐聚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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