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此处四面透风,人停留片刻便瑟瑟发抖。言菱观来望去,还是决定先去那丛灌木中避避风,若是不小心遇了人也可躲避。
还未等到一刻钟,灌木丛外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她探头看去竟是一队宫人宫女伴着某位花枝招展的妃子,朝此处的古亭走来。
言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缩回脑袋蹲下藏于灌木丛中。
“浣纱,你确定一会儿皇上要从此处经过?”衣着华贵精致的女子问身旁的红衣宫女,女子轮廓与言菱的母亲连珊有三分相似,另外七分带着截然不同的清冷。
“娘娘,奴婢问过农公公,琼林宴结束后皇上定会从此处经过。”浣纱恭敬行礼,打量古亭内,“您瞧着,奴婢派人将此处清扫清扫,挂上暖帘燃上炭盆,岂不便宜?”
连昭仪摆摆手,不在意的道:“不用如此麻烦,你们先退下吧,我一个人透透气。”
“娘娘,您还怀着身孕,奴婢不能离您太远的。”浣纱上前扶住连昭仪,她深知连昭仪喜清净,但皇上的子嗣不容有失,“常嬷嬷也嘱咐我离您近些。”
“那便陪我站站吧。”连昭仪面色淡然接受浣纱的请求,两人缓缓朝带着绿意的灌木丛走来。
平日这连昭仪东逛西逛没甚规律,到了冬日里宫中人瞧出来了,每次经过此处宫道连昭仪最喜这处灌木丛,闲着无事就会歇在灌木丛赏绿。
今日等着皇上銮驾,连昭仪顺道看看灌木是众人意料之中的事情。
言菱听到脚步声渐近,大气不敢出。脚步声停下,她听着两个女子闲聊,近在咫尺之间。两人才聊了半刻钟,忽听一人没了声响。
“娘娘,你怎么了?你脸色怎么如此苍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浣纱见主子面色突然惨白,有些不知所措。
只见连昭仪虚虚扶住灌木枝叶,只片刻松开手便倒入浣纱怀里。浣纱的惊呼吸引了不远处宫人宫女的注意,众人赶了过来。
“带,带我回宫。”连昭仪紧捂着并不明显的小腹,只觉得下腹阵阵发紧钻心的肉疼。
浣纱指挥宫女将连昭仪抬到步辇上,正准备吩咐人赶回连昭仪住的延祺宫,她右手的袖子却被连昭仪紧紧攥住。
她连忙低头,轻轻拍着连昭仪的肩膀,安慰道:“娘娘不怕,浣纱在呢。娘娘还年轻,咱们请太医。”
“那里,藏了人。”连昭仪松开浣纱的衣袖,虚弱地抬手摇指着灌木丛道。
几名宫人闻言团团围住灌木丛,他们才发现灌木丛后竟藏着的言菱,几人上前将她拖出灌木丛。
言菱挣扎无果,正欲开口解释被人用巾子堵住嘴,将她双手束于身后强行带到延祺宫。
言菱被人推进偏殿看管,嘴里的巾子塞得太深怎么也吐不出,一名老嬷嬷陪在偏殿看管她。
“皇上驾到。”
听到宫人唱喝皇上驾到,老嬷嬷顺着门缝瞅,一道明黄色身影走进延祺宫正殿,身后跟着宫人宫女。
老嬷嬷离开门边,来到言菱身边用手抬起她的下巴,仔细打量一番,冷笑出声:“任你长得再漂亮又如何,若我们娘娘肚子里的龙种有丝毫差错,你的小命都不够填的。”
言菱不解地看着眼前嬷嬷,她身着掐丝厚缎锦彩宫装,宫装合体又端庄,瞧这打扮应该是宫中后妃身边掌权嬷嬷。
自己只是在灌木丛中避人,并没有做其他什么动作,怎么就摊上事了,言菱心中郁闷。
“吱”的一声响,一名宫人推开偏殿大门,正色朝嬷嬷道:“常嬷嬷,主子醒了,让你带这人过去问话。”
“是。”常嬷嬷拎起言菱背后的绳索,推搡着她往正殿走去。正殿中隐隐约约传来女子啜泣的声音,言菱经过豪华奢丽的正殿,被带入殿内的卧房。
“究竟是怎么回事?”陙帝低沉的声音传来,只见他在卧房内走来走去,步履急切不时停下朝拔步床内望去,“怎么样,毛太医?”
陙帝接到消息说连昭仪突然滑胎,双耳立马嗡嗡作响。他急匆匆赶来延祺宫,就看到太医院院使毛卜廷正在给连昭仪把脉。
他紧盯着连昭仪的肚子,这可是他最期待的子嗣,可千万不能出事。
毛太医右手隔着锦帕为连昭仪诊脉,他不时左手拨弄着胡须,眉头紧锁:“娘娘的胎相不容乐观,微臣只能开些保胎药试试。”
听毛太医如此说,陙帝龙颜大怒道:“刚才都是哪些人陪昭仪游园?通通拉出去砍了!”
“皇上息怒。”
“皇上饶命。”
卧房内伺候的宫女宫人们,哗哗跪倒一片,俱都面色惶惶,数名侍卫大步踏进卧房上前拖拽宫人。
言菱就在此时被常嬷嬷扯到陙帝身边,农保正欲阻拦,常嬷嬷立刻大喊:“皇上,奴婢有要事禀报。”
常嬷嬷抬腿踢向言菱膝盖窝,言菱猝不及防重重跪在地上,常嬷嬷跪地向陙帝行大礼道:“此人是在娘娘出事附近发现的。”
陙帝闻言面色森然,两名护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压住言菱肩膀,常嬷嬷欲膝行向前,被农保拦住。
“奴婢有要事禀报,皇上!”常嬷嬷急道。
“你要禀报何事?”陙帝面色低沉,轻睨常嬷嬷。
做下人的不能护住主子,甚至主子出事时都不在身边,这让陙帝十分不满。
常嬷嬷张口欲言,抬头看见陙帝身后立着宫女霜霞,她心生警惕加重语气道:“皇上,此事不便太多人知道。”
陙帝看向农保,农保心领神会靠近常嬷嬷,常嬷嬷掩嘴朝农保耳语。
农保听清常嬷嬷说的情况,急忙小跑到陙帝身边,轻声汇报。
“竟是这样?”陙帝捏捏自己的眉心,他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言菱,只抬眸看向拔步床上面色苍白的连昭仪。
拔步床缂丝鎏金厚缎之中,连昭仪秀美的脸毫无血色,她正担心的望着侍卫拖拽宫人宫女。
连昭仪察觉陙帝目光连忙道:“皇上,跟她们无关,请皇上别杀她们。”
陙帝微抬手,农保立刻制止侍卫拖拽宫人宫女的动作。
卧房之内安静下来,陙帝想着农保与他耳语之事,他心生不悦硬声道:“来人,把东西带来。”
“嗻。”农保朝领命的御前侍卫轻声耳语,侍卫领命而去。
“你是何人?”陙帝双目如炬盯着跪在地上的言菱,熟悉他的人见他这种神色俱都崩紧身体,大气都不敢出。
言菱没有抬头,只低着头瓮声瓮气答道:“我是厉尚书大公子的侍女。”
听她说自己是厉严生长子的侍女,陙帝表情微变。
厉严生在朝中一向中立,是陙帝暗中扶持对抗军中旧臣的心腹。厉严生的长子幼时是第一批送往言家族学的孩子,陙帝隐约有些印象,据说年纪轻轻不学无术,沉迷于闺帷之乐。
陙帝走到拔步床边坐下,他握着连昭仪的手轻轻摩挲,看着言菱低垂的头颅若有所思。
陙帝没有注意到言菱用的是我,而不是奴婢,连昭仪闻言却看了她好几眼。陙帝只略扫言菱几眼,又将注意力转移到连昭仪身上。
他将锦被略提了提,轻掖连昭仪的被角,抬手抚额道:“农保,你问。”
“是。”农保从陙帝入宫起已陪侍在侧,帝王的言下之意他心知肚明。
陙帝一向多疑谨慎,安排农保问话,只怕是要暗中仔细观察这个侍女的一举一动。
农保上前仔细观察言菱的打扮,见她穿的确是官宦人家侍女惯常的款式,问道:“你既是厉尚书大公子的侍女,为何不随侍在侧,反而出现在宫道?”
“我裙摆不小心撒了些酒水,为了散散酒气,才不知不觉走到宫道的。”言菱猜测自己可能牵涉进什么事件中,联想到拔步床上这位娘娘突然昏倒。她决定隐下宫女带她换裙这段,毕竟席上答应不要让那名小宫女受到责罚,她也不想更多的人牵扯进来。
农保走近言菱,停步俯身耸了耸鼻子,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他朝陙帝点头。
陙帝嘴里迸出一个字:“查。”
言菱膝盖被大理石地面硌的生疼,常嬷嬷踢过的膝盖窝好像肿了起来,充盈滞涨之感。
她将头更低了些,心中暗自祈祷厉澜能意识到自己出事,不要再另起波澜。
门外传来侍卫通报声,身手了得的御前侍卫扛着古亭外宫道边的常春木走进延祺宫卧房。
郁翠的灌木横在地上,根部还带着新鲜的泥土,半人高的常春木枝叶茂密,被人修剪成团状,根部以上的树干涂着半臂高的白色涂料,圈附在树皮上。
“这不是连国舅亲手栽种的常春木吗?毛太医,你来看看这常春木,可是有不妥。”陙帝认出这棵常春木正是连昭仪最爱的那棵灌木,种在宫道边。
毛太医走到常春木旁,他蹲下身子先是嗅了嗅,随后把左手食指同拇指放入嘴巴,捻了些口水在指上,随后用食指和拇指对着树皮上白色涂料捻压。
口水浸湿的手指粘上白色粉末,遇口水后渐渐散发强烈气味。毛太医掏出手帕擦净手指上的白色粉末,双手举着手帕闻了闻向陙帝道:“回皇上,此树上涂有麝香,且份量很重。昭仪娘娘月份尚小,只怕遇上没到半个时辰,便出事了。”
“是的。”浣纱挣脱侍卫钳制,噗通跪在地上,哭花了的脸上涕泪交加,她不住磕着头,“娘娘刚站定没多久就疼白了脸,奴婢没能护住主子,奴婢有罪。”
陙帝握住拳心手背青筋暴起,见连昭仪欲坐起身子,他松开手掌按住连昭仪的肩膀,任浣纱磕得头破血流。
麝香此物陙帝略有耳闻,怀孕之人如果不小心接触,就会有滑胎的风险。
先帝在位时,就曾在后宫发现有人暗中用麝香残害妃嫔祸及子嗣,为此打杀大批宫人,贬斥多位嫔妃。
没想到自己的后宫,也会出现此物,思及自己至今尚未有一丝血脉降世,陙帝面色又暗了几分。
厉严生的为人,断不会为了谁打皇嗣的主意,更何况知道连昭仪有孕之事的人屈指可数。
背后做局之人,不仅清楚连昭仪有孕,更是想把水搅浑。陙帝冷冷盯着农保,农保急忙代陙帝开口质问言菱:“你为何躲在常春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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