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妞不好找,我跟丢以后,使了不少银两才找到她的。”
“我知道了。”史寄思不耐烦的冲壮汉挥手,“辛苦你了,下去领赏银吧。”
壮汉听见赏银二字脸上没什么变化,只搓搓手道:“少主,你看我的位置……”
“知道了知道了。”史寄思像赶苍蝇一样再次挥手,“待我的事办妥当了,我自会去我爹那里替你美言几句,让你往上挪挪位。行了吧?快走快走。”
壮汉听出史寄思音调中的不耐烦,他好脾气的连连点头道:“哎哎哎,那我就静候少主佳音了,少主您先忙,小的就退下了。”
“去吧,去吧。”史寄思只顾着打量麻袋中的赵丽娘,头抬也不抬。
壮汉恭敬的行礼,退出史寄思的会客间。关上会客间的门,壮汉走出院子打量四周无人,轻呸一声:“呸,不男不女的东西。”
这边壮汉刚刚离开,史寄思蹲下身子将麻袋再往下扯了扯,将手放在赵丽娘的脸上。
若说赵丽娘顶美那是不可能的,最多算得上清秀佳人,与她囤在外宅西厢房里的美人,都相差甚远。
她的手从赵丽娘的额头往下移,轻抚赵丽娘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唇……她将手从赵丽娘的领口拿出,轻哼道:“倒是个尤物。”
史寄思思索片刻,将麻袋口重新提上来掩住赵丽娘的面孔,刻意理了理麻袋口,打开房门招来下人道:“去请简郎来。”
“是,少主。”下人低眉敛目应和,疾步离去。
待到傅行简来到史寄思的院外,只远远看着她的院内门户大敞,并没有人影。
傅行简压下眉心不耐,板着脸踏入史寄思的会客间,目光可及的地方没有人,只会客间地上丢着一个大麻袋。史寄思待他一直随意,经常唤他聊天解闷或欣赏歌舞,偶尔也会因为有事将他撇下,让傅行简等着她回来。
久而久之,被传唤后未见到史寄思,倒不会让傅行简觉得奇怪,只当是她又去忙了。
傅行简熟门熟路在会客间一侧太师椅坐下,目光触及麻袋被露出的发簪吸引了目光。
元国未婚女子多数喜欢梳发髻,而已婚妇人喜欢用发簪挽发。傅行简与赵丽娘同房后,为了表达爱意他曾亲手雕刻两支并蹄莲状木簪,一支送予赵丽娘,一支此刻正在自己的怀中。
麻袋中的发簪竟如此眼熟。
傅行简颤抖的将手伸入前襟,抚摸怀中木簪的轮廓,每摸一下他的心便下沉一分。
他有些哆嗦的起身,眼睛死死盯住麻袋,生怕自己错过了血迹。
麻袋在他灼热的目光之下纹丝不动,虽没有血迹但也没有动静。
只有麻袋口露出的长发与木簪提醒着傅行简,麻袋下面很有可能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人。
自他异化后的每一个日夜,傅行简有时混沌有时清醒,这些日子总算彻底清醒后,他更觉得自己与赵丽娘已是云泥之别。
赵丽娘对他来说就像是白月皎皎,他再不能回到她的身边,只能遥遥相对默默惦念。
可此刻,只要想起麻袋下的很有可能是赵丽娘的尸首,傅行简的心就不停抽搐,每迈出一步都重如千斤,压得他喘不上气来。
傅行简害怕掀开麻袋会看到一张惨白的脸,亦或是面目全非的她。丽娘那么爱俏,又那么鲜活,决不会变成冷冰冰的尸首。
不知道过了多久,像是踏过千山万水,又像是越过无边银河,傅行简终于走到麻袋旁。
他颤抖地轻轻掀开麻袋,凝神朝麻袋里看去。
看到赵丽娘双目紧闭静静躺在麻袋里,傅行简霎时跌坐在地,漫无边际的恐慌之后,他抖着手将手指放在赵丽娘的鼻下。
尚有鼻息,赵丽娘没死,她还活着!
惊涛骇浪般的狂喜,冲的傅行简两耳嗡嗡作响,他再也克制不住,附身搂住赵丽娘,忍不住喃喃:“丽娘,丽娘……”
没等傅行简做出其他举动,史寄思从房梁上一跃而下,走到傅行简面前。
她面色不虞的盯着傅行简,肯定道:“你骗我!你还保留着过去的记忆!”
傅行简吃惊的看着蓦然出现的史寄思,脸上的喜悦都来不及遮掩。
见傅行简不辩驳,史寄思勃然大怒,她抬手撕开嘴角,口内触手骤然暴起变长袭向赵丽娘的脖子。
“住手!”傅行简胸前衣服突然爆裂开来,两条粗壮有力的触手从他胸口窜出,与史寄思的触手缠绕。
“你竟然为了她反抗你的主子?!”史寄思毫不留情的吞吐着口内触手,面目分外狰狞。
傅行简一边挥舞胸前触手与史寄思对抗,一边搂着麻袋不让史寄思碰触。
见傅行简不躲不闪,甚至就算是死也要保护那口麻袋的架势,史寄思发了狂。
她口内触手虽只有拇指粗细,但数量众多伸缩自如,且带着利齿。
猛然发力之下,轻易就将傅行简胸前的触手勒断,胸口所有触手断裂,剧痛之下傅行简失去意识。
史寄思暴起的触手正欲吞噬傅行简的脑袋,她的脚下却兀地踩到硬物,硌的她恢复一丝清明。
她低头一看,脚下正踩着一支木簪。那是一根不知道什么木材雕刻的并蒂莲,手艺尚显粗糙,却能从朗润的形状上看出雕刻者的用心。
史寄思目光一转,落在了赵丽娘的脑袋上,她的盘发上插着一支颇为相似的木簪,材质色泽相近。
史寄思拾起地上的木簪拿到眼前,发现上面确是秀雅的并蹄莲,从形制来看这两支木簪是一对。
“呵。”史寄思嘲讽的一笑,收回口中所有触手,唇边鲜血淋漓。
史寄思木着脸拔下赵丽娘发间木簪,与拾起的木簪一同塞入前襟。她低头打量失去触手后昏迷的傅行简,只见他的胸前还残留着抽搐的触手残根,面色惨白。
不过一个半成品,也敢同她叫板。史寄思冷哼一声,她从口中拔下一寸触手,想扔在傅行简脸上。可最终她手里捏着触手犹豫片刻,终究没有扔出去。
罢了,傅行简是个文人,若连脑子都被寄生,只怕是会被同僚发现破绽,暂且放过他。
史寄思行至门口招来下人,吩咐道:“将简郎抬去肥料房,多养几日。”
“是。”四名下人进入会客间,将人高马大的傅行简抬出去。另两名下人立在麻袋边,等待史寄思的吩咐,“少主,麻袋里的女子如何处理?”
“抬去外宅,照女体的标准,好好的给本少主养着。”史寄思将手中触手捻爆扔在地上,恶狠狠的吩咐道。
“是。”两名下人齐心协力,轻手轻脚地将麻袋里的赵丽娘抬起,朝外行去。
赵丽娘失了踪迹,言菱不免担心其下落,扯着罗虣衣袖匆匆赶往小巷。
罗虣领着言菱从聚贤客栈的后门出发,在曲来绕去的小巷中兜兜转转,终于走到罗虣口中的路口:“天冷夜深,这条巷子没什么人。”
不怪蒙着头巾的人会和罗虣撞上,这里的小巷呈横折形,若不是各自沿着小巷走到交叉的路口相遇,两人谁都不会看到对方。
因前几日下过雪,后巷人迹罕至,并没有人清理道路。若有人从雪上走过,会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
罗虣与那人曾在路口遇到,现下只需在路口寻找交错的脚印即可。
两人很快就在路口找到罗虣的脚印,他的步履轻浅,而他脚印不远处,有一溜方向相反的脚印甚是明显。
许是赵丽娘是无名小卒的缘故,对方并没有隐藏行踪,言菱蹲下身子,细细打量地上的足迹。
元国经过多年稳定发展,尚算得上民富国强,冬靴除了注重保暖性,更是会在鞋底制出各式纹样防滑。
寻常人家的冬靴鞋底多是流水纹,富贵人家则会在鞋底用些吉祥纹样,譬如山、海、吉祥、如意等纹样。
罗虣的鞋底踩在雪面,脚印中印着如意纹,一看便知鞋底做工精细。与他脚印相反的足迹,脚印之中花纹呈云海状,十分别致。
从脚印大小来看应是成年男子,脚印比罗虣略大一些,与罗虣踩过的脚印比略深,说明此人可能比罗虣要高大壮实,或者身上驮着重物。
“你还记得那人的身形吗?”言菱用手在脚印处比比量量。
罗虣目不转睛地盯着言菱动作,听到她提问忙答道:“与我身形相仿,略厚实些。”
“暂且算是他吧,我们顺着这些脚印走。”自重再加上丽娘的重量,在人迹寥寥的后巷,只有这行脚印可疑。
言菱与罗虣跟随脚印,来到一片宅院外停下脚步,他们跟踪的脚印在距离其中一座宅院大门三米开外便消失。
都城的冬季不时便会飘雪,积雪厚实若不及时清扫,有人走过后便会上冻,影响这些宅院住户出行。所以一般宅院的大门外,都专门安排家仆清扫门前积雪。
眼前这座宅院前积雪已被扫除难寻足迹,言菱犯了难,罗虣却面色轻松安慰她道:“我们一家家找,总有蛛丝马迹的。”
言菱抬头看罗虣,被他晶亮的眼神感染,打起精神笑道:“也对,凡做过必留下痕迹,我们一家家找。”
“这是都城内富户的聚居地,想来宅院虽大户数却不多。那人之前虽未隐藏行踪,但到了大道不定会走正门。我们绕去这些宅院的后门,也许能有收获也不一定。”
许是身为言家人的缘故,言菱聪明有余却变通不足。罗虣自小生在大家族,自是知道许多其中弯弯绕绕:“那人扛着麻袋毕竟不是正经事,走宅院的正门人多眼杂,为了避人耳目从后门进宅院的可能比较大。”
言菱赞同的点头应道:“我们分头去查看。”
如果史家人真跟失踪案有关联,而赵丽娘又突然失踪,这不是什么好事。言菱一时心口发闷,脑海一片混乱翻腾着奇怪感觉,似是预感却画面破碎。
她理不清脑海中的头绪,踉跄几步停下脚步,捂住头痛欲裂的前额。
她不自觉的吐出一句话:“替身已备齐,下一个就是她。”
“什么?”在前打头阵的罗虣没走出几步,听到言菱嘟囔。
回首便见言菱踉踉跄跄险些摔倒,罗虣急忙上前扶住她,并未听清她说了什么,问道:“你身体不舒服吗,要不你在此处休息,我去探便好。”
“没什么,”言菱摆手表示自己无事,她深呼吸几口气,“可能是乌鸦嘴发作,不用放在心上。”
话虽这么说,言菱却心中忐忑起来,不知道此次预感会应验在何处,她没能从破碎的幻象中获取更多的信息。
“乌鸦嘴?别这么说自己。”罗虣担忧的伸出自己一只胳膊,口气强硬,“搭着我胳膊,谁都有不舒服的时候,我们一起寻吧。”
言菱见罗虣一脸认真,不忍反驳默默将手搭在他胳膊上,两人并肩朝第一处宅院后门行去。
后门后门,既唤作后门,寻常宅院的主子是不会走的,多是小厮丫鬟这些下人们来来去去。
对他们来说,出门不是办事便是好不容易求来的闲暇,这些人多数不在意后门外的道路是否好走。
容易滑跌就走路仔细点,遇到泥坑便跳过去,后门外积雪又怎么着,踩实照样走。
得亏是这种心态,给言菱寻找足迹提供了便捷,第一处宅院的后巷白雪踩成了黑冰,纷杂的脚印虽不好辨认,但终归仔细观察也能看出七七八八。
两人举着火折子找了半个时辰,并没有找到相似的脚印,便往第二处宅院后门走去。
第二处宅院的后门外倒是意外的清净,皑皑白雪之上仅一溜脚印笔直通向后门。
言菱走近一看,正是他们寻找的云海纹鞋底:“巧了,这家宅院后门倒像是鲜少有人出入的样子。”
“倒也正常,”罗虣了然笑笑,解释道:“有些人家会置些外院外房什么的,没什么讲究,所以进进出出多走大门,这后门自然就没什么人进出,足迹少些也正常。”
“但是这人却驮着丽娘,从后门进去!”言菱与罗虣两人视线相对,两人面色都不太好看。
莫不是言菱误会了,暗中行事的人不为害命竟是劫色?这宅院地段最优,院墙高高庭院深深,正是金屋藏娇的绝佳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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