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睡在梦中,似乎已很久没有醒来。
那是一个比梦更深的地方,没有光,也没有影,他无法睁开眼睛,但却依旧能看清楚四周流动的光华。
他无法思考,无法感知,无法像人类那般活着。
此刻的他都不能称之为生命体。
他抱着膝蜷缩在这片广阔无垠的空间中,或者这里本就没有空间的概念。
这里没有上下没有左右,只有肆意流动的不可名状,它们交错融合,而后又渐渐分离,那是世间规则的最初模样,一切都由此演化繁盛。
这里就是原初的混沌,世上的一切都在消亡,它们于世界各处陨落成细小的,看不分明的光点,然后又在此处凝合重生,拥有新的模样。
然而现在的这里却突然闯进一个异物,他有着像人类一样的外貌,四肢纤长,身形瘦削,他抱着膝盖,仿佛身处在母亲的子宫中。
此刻的他没有意识,灵魂深处的那点火苗被冰封在粘滞的流体中。
无数光点穿过他的身体,撞击着那点火苗,与之共舞,然后又离开。
这里是死亡的终点,虽说这里也是起点。但倘若死去的那人终究无法醒来,那么很快他也会变成这万千光点中的一员,然后蜕变成全新的个体。
而那才是真正的死亡,无可挽回。
在他之前的所有人都是这样,大家从人世间的不同地方跌落到这里,就此长眠,消融于此。
但凡事都有例外。
此刻,这个沉睡在这里的男孩却久久没有消散,他的灵魂依旧凝实,甚至在不断撞击下,封住火苗的那层流质都开始松动。
但光是这样还不够,他还是无法醒来。
更何况就算能够醒来,他也无法离开这个奇异的空间。
他需要一个契机,能够让他像新生的光点那样重新诞生在人世。
这样一来,他说不定就可以拥有全新的名字和全新的身份。
但在这之前,他曾有一个名字叫做信衍。
而更早之前的名字,那就是一个应该被永远埋藏起来的秘密,永远都无人知晓,被世界缄默于心。
是就连他自己也不得而知的秘密。
更何况对于此刻的他而言,一切都已经变得毫无意义,沉睡的灵魂听不到身外的喧嚣。
但那跳动的火苗却不甘愿就此沉睡,它依旧猛烈地撞击着包裹它的桎梏。
但绝不能就此深眠,它用最微弱的声音呼唤着最后的意识,即使无人能回应它的渴求,它依旧在无声的呐喊。
有人还在等待它的归来。
可那人是谁?
跳动的火苗停滞了一瞬,蜷缩的男孩微微颤抖着,眼角凭空落下一滴泪,从苍白的脸颊划过,落入本应空无一物的怀中。
然而光芒乍起,从胸腔的中央缓缓攀升,一枚金色的金币莹润着泪水的光泽,掺杂着一抹暧昧不清的血色,照耀着他的面庞。
你妄想醒来?
是的
你妄想回归?
是的。
你妄想重新拥有饱尝一切的爱恋与怀抱?
是的,因为那是我的全部。
空白的梦中没有颜色,深眠的男孩也不会回答,但他依旧在回答内心的诘问。
那么你愿意付出什么?
一切,他回答,我愿意将我的一切全都奉上。
金色的光芒随即笼罩着他,温暖而潮湿,他发出一声舒适的喟叹。
下一秒,他就苏醒过来,从光怪陆离的梦境回到漆黑的现实。
信衍睁大眼睛,瞳孔不住颤抖,浑身上下都冒出冷汗,那些原本从他身上剥夺的感知一齐缠绕上肢体,葬礼时竖起的刀尖留下弥足沉重的印刻,深深地刺进他的身体,从指尖一直到心脏。
他不由自主地张大嘴,大口喘着粗气,失温带来的颤抖依旧缠绕着他,眼前纷乱的色块不停闪烁,许久之后才趋于平静。
然而这时他才发现他身处的密闭空间本就空气稀薄,很快就让他呼吸困难,头一阵阵晕眩。
这到底是哪里?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信衍的思维慢慢回笼,身上的剧痛也慢慢褪去。
他摸了摸前胸,他分明记得这个位置已经被长刀贯穿,即使那时的他感受不到疼痛,但既然可以看到贯穿心脏沾染血色的刀尖。
但此刻身上的伤口却全都消失不见了,就连衣服也不见踪迹,他浑身竟然都不着寸缕。
这到底发生什么了?
信衍尝试站起来,但刚抬起身体,就撞在柔软的物体上。
他只能重新躺回去,同时伸手去试探周围的空间。
这一摸顿时让他心中忐忑起来,他应该是被困在一个柔软的大口袋中,但哪里都摸不到出口。
口袋中的空气愈加浑浊,信衍微微昂起身子,双手都奋力敲打在口袋上,然而口袋一点事都没有,反而他又消耗了不少氧气。
信衍胸口一阵发蒙,只能缓下来。
这里到底是哪里?他攥紧了拳头,推在口袋上。
然而或许是因为此刻他终于安静了一些,他忽然听到口袋的外面有细碎的声响。
外面还有其他人?
那么那人是德洛莉丝还是其他玩家?
他微微抬起头,将耳朵贴在口袋上。
口袋外面的确有人说话的声音,听起来人数还不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听起来不像是德洛莉丝,但他根本听不清楚这些人在说些什么。
那些人应该都是玩家,既然他们都能说话,那就只有两个可能,一是黄昏及夜晚的房间,而且德洛莉丝不在场。
而另一个可能则是白天的游戏,信衍还记得他是在游戏中失去意识的,既然他没有死,难道那场游戏还没有结束?
然而口袋外的德洛莉丝却慌乱失色,今天的游戏已经完全脱离她的控制了。
在又经历了一次死亡后,德洛莉丝只想要尽快补充能量,否则她好不容易凝聚的神格就会彻底崩塌,无法再度凝聚。
所以她几乎拿走了所有可能是玩家的人偶,并且选择死亡率最高的婚礼剧本,由此一来她就能以最快速度恢复。
至于她唯一的威胁,十七已经用掉最后一次恢复原身的机会,此后他只能以人偶的身份使用30%的异能,这种程度根本不足以伤害德洛莉丝。
她思考了一切的可能,觉得接下来一定万无一失时,游戏剧本却以她意想不到的方式开端了。
那些人偶站在教堂中,他们本应该举行盛大的婚礼,然后按照德洛莉丝的计划开始互相厮杀。
但没有想到,那些人偶一入场,教堂的中央就升起一个椭圆形的突起,大小甚至可以容纳一个人。
人偶NPC一看到这个突起就自发地围绕它站立。
一个穿着神父袍的男人走上前去,微笑着道:“诸位请看,我们终于迎来新的生命!”
那人便是葬礼时的神父,此时他的声音却听起来格外兴奋,转头看向人群,“两位夫人在哪里,请上前一步,你们的两位孩子在婚礼之后终于要诞生新的生命了。”
黛丝夫人揪紧手中的帕子,焦急道:“您说的是约翰和艾米丽小姐吗?他们真的有孩子了?”
“没错!”神父展开双手,语气激昂,“请看,这个孩子即将出生,那会是约翰先生和艾米丽小姐的延续,也是夫人的延续。我们要在这里期盼着他的降生然后为他洗礼!”
降生?玩偶屋外的德洛莉丝发指眦裂,她可从来不知道她的剧本里还有这一出,更不知道在这个游戏中会降生出什么鬼东西?!
而隐蔽在人群中的十七微微眯起眼睛,他意识到某种可能,只可惜他现在只能忍耐着,等待剧情推进。
艾米丽的母亲也走上前,急切地问道:“那降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抱歉,夫人,我不能说。”神父用慈爱的目光看着地面的突起,就像看着妊娠中的圣母像,那孕育的胎儿就是他的圣子。
“为什么,”两位夫人都不满起来,“那可是我们的孩子!”
“不,那已经不是你们的孩子,”神父笑着道:“你们是否认为如果是男孩那就是约翰,如果是女孩,那降生的就是艾米丽?”
“难道不是这样吗?”黛丝夫人疑惑又痛苦道:“神父大人,请不要再这样愚弄我们了,我已经失去他太多次了。”
“我现在告诉你的不就是真相吗?”神父看着她,神色怜悯道:“你已经永远失去他了,但好消息是这个即将诞生的孩子将是我们所有人的希望。”
相比于黛丝夫人的崩溃,艾米丽的母亲就镇定许多,她怯声问道:“那他什么时候会降生?”
“我不知道,”神父叹了口气,望着高处的玫瑰花窗,上面绘着怀抱圣子的圣母像,“那是命运所决定的事。”
“那我们能做什么?”十七从人群中上前一步,面对着神父,“或者说,我们本来要做点什么?”
神父看着他,似乎并不奇怪他会提问,“什么都不需要做,我们本来就是命运游戏的产物,听从命运的安排与指引是我们唯一要做的事。”
“那他呢?”十七指着地面突起道:“在他降生之后他需要做什么?难道也是听从命运的安排?”
神父的脸上露出悲伤的神情,“当然,孩子,你还太年轻也太狂妄,你不会明白命运才是真正值得信赖的东西...”
十七打断了他的话,“请不要转移话题,你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神父又叹了口气,“好吧,孩子,我告诉你,我们都是命运手中的人偶,但他不是,他将拥有全新的身份,他将与命运对抗。”
十七点点头,面无表情地退了下去。
如果说德洛丽丝设定好的剧本是命运,那么与命运对抗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说只有这个即将降生的孩子才能战胜德洛丽丝吗?
而这时地上的突起忽然有了动静,这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不断挣扎,想要逃出包围。
神父见状,大声道:“大家请保持肃静!圣子要降生了!”
两位母亲都伸长了脖子,期盼降生的会是自己的孩子。
但里面的圣子只动弹一下,很快又不动。
“怎么不动了?”黛丝夫人紧张起来,“莫不是难产了?”
她话音刚落,突起中有开始了上上下下的起伏,甚至能够看清楚印在突起下的、小小的手掌印。
“那真是圣子!”他们身后的人群都发出惊呼声,甚至连玩家都惊诧得面面相觑。
这里面真的有一个人,那么他会是什么?
玩家?NPC?还是又一个像德洛丽丝的恶魔?
十七紧紧地盯着起伏越来越大的突起,他现在可以动用的异能是30%,但这应该足以对付NPC了。
但凡这所谓的圣子露出一点异常,他就会直接将其斩杀。
而这时,地面上的突起终于有了新的变化,上面出现了丝丝裂纹,然后越裂越大,直到那裂缝间能穿过一只手。
圣子柔软的小手,将这个包裹他的口袋撕开,然后探出头去。
“...”看着包围自己的人群,信衍简直想要重新缩回去。
但神父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弯下腰双手穿过信衍的腋下,将浑身光溜溜的信衍直接提了起来。
“我们的圣子降生了!”神父郑重地宣布,“显而易见,他是个男孩。”
黛丝夫人欣喜地叫了一声,而艾米丽的母亲却掩面痛哭起来。
“...”要不是现在手短,信衍真想转身,抽这个神父几嘴巴。早在之前的葬礼上,他就对神父很看不顺眼,现在更是活剐了他的心都有。
士可杀不可辱,更何况这个神父不仅杀了他,还羞辱了他!
信衍奋力挣扎着,可变成婴儿的他不光四肢无力,连话都说不清楚,只能任由神父抱着他展示给众人看。
...连十七都没看得这么清楚过。
信衍憋屈地想,幸好这个游戏德洛丽丝没有选十七,要是让十七看到自己这副样子,他不如一头撞死。
然后下一秒,信衍就看到人群中那双熟悉的眼睛。
那个人好像十七啊...
不对,那个人就是十七吧。
信衍一愣,顿时一股委屈之感用上心头。似乎是因为变成了小孩子,他比以往都更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挣扎两下,然后放声大哭。
神父动作轻柔地将他转了个面,抱在怀中慈爱地拍拍他的脊背,柔声道:“不哭不哭,您听起来很健康。”
在神父的安抚下,他逐渐止住了哭声。
“很好,”神父抱着他走向盛满圣水的圣杯前,“接下来就是洗礼仪式了,仪式结束后,你就将成为我们真正的圣子。为我们而向命运对抗。”
冷冽的圣水浇灌在信衍的头顶,洗去蒙住他灵窍的尘埃,水珠从睫毛上滚落,他眨了眨眼睛,看着这世界逐渐变得清晰,甚至有点清晰过头。
他甚至能看见,神父身上挂着的木偶提线。
信衍抬起头,越过教堂的穹顶,他看见德洛丽丝的身影,而她一直注视着他。
他明白德洛莉丝也一定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他又看看四周的人,有些人就像神父那样,身上绑着木偶线,而另一些人虽没有木偶提线,但他们的面目模糊,像是被困在套中,他们应该都是玩家。
其中就有十七,他沉默地看着自己,但信衍还是可以从他眼中读出万千心绪。
他应该也认出自己了吧,虽然现在的自己变成婴儿,光着身子。
信衍又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身躯,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他的身上既没有木偶提线,也没有任何模糊扭曲。
他似乎已经脱离了德洛莉丝的控制。
信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是前所未有的轻快。
神父将他身上的水珠擦干,为他穿上华贵的衣服,慈爱地摸摸他的头,“洗礼仪式结束了,你现在是我们的圣子了。”
被擦去圣水的信衍疑惑地眨眨眼睛,他又看不见人偶身上的木偶提线了,人偶与玩家再次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这应该是圣水的作用吧。
信衍还以为这是重生后他获得的特殊能力呢。
神父将尚且无法站立的信衍放在地上,牵起他的手。
“这是结束了吗?”十七见状,站了出来,他迫不及待地想和信衍说话,刚才信衍被看光的事情已经够让他恼火了,他不能忍受信衍还被别人牵着手。
“洗礼仪式结束了。”神父看着小小的信衍朝着十七张开了手,便将他递到十七的怀中,颇有些酸味道:“看起来,他很喜欢你。”
“那是自然。”十七将信衍小小的身体拥在怀中,柔软的触觉从未如此清晰过,十七面上一片淡然,双手却克制不住地捏了好几下信衍,甚至一时间分不清楚,捏到的地方是屁股还是大腿。
而信衍则更外放肆,他完全瘫倒在十七的怀中,丝毫好不觉得羞耻,甚至还将双手扒在十七的脖子间。
神父的样子看起来更酸了,他叫住了作势要离开的十七,“稍等一下,虽然洗礼仪式结束了,但还有件事我们尚未完成。”
“什么?”十七戒备道:“你们要对他做什么?”
神父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了一条硬币吊坠项链,“请让我为他戴上这个吧。”
玩偶屋外的德洛莉丝不敢置信,那不是她藏起来的东西吗?
为什么会在这里?!
而且他怎么敢这么做?!
但无论德洛莉丝如何狂怒,她也始终无法打开玩偶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神父将项链挂在信衍的脖子上。
“...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个东西的?”十七低头看着项链。
他很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那应该也是通关凭证,和3625的玩偶小熊一样,虽然只承载了一小部分力量,但也足以庇护信衍了。
神父笑着摇了摇头,他抬起头看着穹顶上的绘画,答非所问道:“把圣子放下来吧,让他一个人走吧,他不可能永远这这副模样,他需要长大,才能肩负属于他的使命。”
信衍抓着垂到胸前的吊坠,感觉到十七的怀抱紧了一瞬,又很快松开了,然后他就被放在地上。
信衍抿了抿双唇,他知道他应该做什么。
于是他踏出坚定的步伐,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每走出一步,他的身体就会变大一分,当他从教堂的这一头一直走到大门前时,他终于也变回了正常少年的体型。
胸前的吊坠微微发热,催促着自己赶快使用它。
这不是普通的试炼道具,它是这个世界的通关凭证之一,和玩偶小熊一样有着特殊的能力,而且只有绑定的人可以使用。
玩偶小熊可以让绑定者真正变成玩偶,内里也不再是血与肉,它们将变成棉花。
3625也正是因为这个能力,才能做到一直隐藏玩家身份,并且不会死。
毕竟在这个世界,只要灵魂不被吃掉,其他的一切都可以复原。
而这个硬币吊坠却是完全相反的能力,它可以把玩家变回人类,没有时间限制。
信衍抬起手,又摸了摸吊坠,回头看向众人,些许犹豫道:“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去斩断命运的线索。”神父道,他的左眼凭空落下了泪,右眼却还是平淡如死水,“去做我们曾经都没能做到的事。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了,”
他身后的那些人偶NPC都握掌合十,而玩家却是一脸茫然,他们不知道为什么NPC会忽然变成这样。
但信衍知道,也只有看清楚真相的他才知道。
这些NPC并不是生来就是NPC,他们也曾经都是玩家,是被德洛莉丝在游戏中杀害的玩家,当他们的灵魂被吃掉后,他们的身躯还会被重塑成人偶的模样,摆放在德洛莉丝的展览架。
那是德洛莉丝的功绩勋章,却是玩家的耻辱展览。
残留在身躯中的情感日复一日被压制,然后再去完成那些令人作呕的游戏剧本,所以当德洛莉丝的剧本不再起效,他们也终于迸发出那点残留的情感。
信衍转回头,伸手按在教堂的大门上,门外就是德洛莉丝,而这场战斗只有他一个人。
“你可以吗?”十七追了上来,拉住信衍的手,“她很危险。”
“我知道,”信衍郑重地看着他,“可我相信我可以。你也要相信我。”
十七说不出其他话来,只能放下手,看着信衍推开门。心中却难受起来,如同点起火焰的烈酒,温吞不致命,却意外刺痛地浇淋在心间。
门外的房间和试炼初始的房间没有太大区别。
相似的风格,相似的陈设与同样的恶魔。
德洛莉丝的双眼中泛起一丝暗红,她冷笑一声,“你以为有那个东西就可以打赢我?”
“不,”信衍舒展两下手掌,他终于又一次恢复了人类的身体,他虚握着手掌,凝结出匕首的实像。
他抬起手,用匕首指着德洛莉丝,“没有那个东西,我也可以打赢你。”
德洛莉丝的眼睛完全染上红色,她又一次趋向半龙化,窗外的日光也逐渐泛红。
“那你就试试吧,别太自以为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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