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另一扇门后的房间却更为可怖,宛如狂风过境后的废墟,堆积着各种杂物,潮湿又腐朽的味道更为浓厚,一眼望过去甚至都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地方。
舒炘站在门口好半天,就是无法说服自己走进去,在十三的催促下,他只能小心地踢开落在地上的碎木头,踏进房间中。
十三一走进房间就不由感叹道:“这个房间和刚才的好像,布局几乎一样,连家具的位置都没有变。”
舒炘撇了她一眼,“这种事大家都看得出来,我怀疑这两个房间只是时间上的差别,一个是过去,一个是现在。”他回过头又道:“还有另一扇门,你们都不要去碰它,我感觉那后面很危险。而且我们一旦打开了那扇门,就无法再回到这间房间了。”
信衍疑惑地回头,才发现在进来那道门的旁边,还有另一扇门,而那扇门光是看着就可以感觉出其中浓重的不详意味。
“啊!”突然一块碎木板狠狠击中他的后背,信衍惨叫一声,下一秒厚重的尘埃就洋洋洒洒地全落在他的身上。
他愤然回头,却见颜九微一脸无辜地扶着断了半截的柜门,一边大笑一边毫无歉意道:“不好意思打到你了,但谁让你站这么近呢。”
也许是信衍悲愤的神色过于明显,颜九微还突然变了脸,“看什么看,我不都道歉了,干活去,这里还有这么多东西要检查。”
信衍敢怒不敢言,只能在背后狠狠回瞪了颜九微一眼。
一旁的十七看不过去,伸出手轻轻地摘掉信衍头顶大片的灰。
另一边的舒炘轻叹一声,选择无视这帮不成事只会捣乱的家伙。
他一把掀开了床上的被褥,挑了挑眉道:“你们先过来,看看这个。”
一件红色的裙子被妥帖地摆在床上,样式华美,有无数的蕾丝花边与时新的拉夫领,并镶嵌着不少宝石珍珠。
但最吸引人不是那些闪闪发亮的小玩意,却是前胸三角插片处的暗红色洇渍,那分明就是鲜血留下的痕迹,但看这出血量似乎不是致命伤,仅仅只是划破皮的程度,只是伤口的位置怎么看都不对劲。
而且按理来说,这样贫穷的家中不可能会有这般价值不菲的礼服。难道说这是男孩偷来的?
信衍抿了抿嘴,更奇怪的是,这件礼服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而这时,突然唐棠惊讶道:“这件衣服不就是女孩身上的衣服吗?”
舒炘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不光这件衣服是,你们看它下面。”他一把掀开有着多层厚重布料的裙子。
藏在裙子下方的东西顿时显露在众人的面前。
信衍倒吸一口冷气。
那是一只手。
一只戴着白色蕾丝手套,手背长着黑色溃烂,指尖发黑的左手。
这分明也是那位女孩的手!
信衍沉默地打开空间,看看之前发现的断手,猛然惊觉它们都是左手。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贸然去动这只手,如果这只手也是剧情触发点,那么谁也不能保证之后会发生什么。
舒炘将裙子放到一边,“我们现在先不要碰这只断手,来说说看你们有什么想法吧。”
十三踊跃发言道:“我觉得这是那个女孩的手。”
舒炘点点头,面无表情道:“很好,你说了句废话,下一个。”
十三闻言不服输道:“谁说废话了?我还没有说完呢,我觉得这只手应该是被男孩砍下来的。”
舒炘翻了一个白眼道:“很好,你又说了一句废话。”他转头对着信衍与唐棠说:“十三虽然人还可以,但不愿意动脑,希望你们不要学她,她的通关办法一般人学不来的。”
唐棠好奇地追问道:“那她的通关方法是什么。”
“就是仗着实力,不动脑子,莽撞硬干。”舒炘道。
十三不满地抗议道:“这怎么能叫莽撞呢,反正在试炼中死者总会出现,那只要杀了他不一样也可以通关吗,何必要费心费力地去思考。”
舒炘拿她没有办法,叹了一口气道:“所以我才让小朋友们不要学你,算了,下一个。”
颜九微用手绕动着头发,思考道:“很明显这是左手,而我记得上一只断手也是左手,这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而且我比较在意的是,既然手在这里,那么身体的其他部分又在哪里?”
舒炘转头看向信衍道:“另一只也是左手?”
信衍打开空间再三确认后点点头,“是左手。”
舒炘点点头:“很好,先发现了一个问题,至于剩下的身体,我总觉得离我们非常近,但应该不在这个房间中,估计会随着时间出现,”他在颜九微与徐斯绮面前来回扫视:“还有别的想说的吗?”
但十七却先开腔了,“她应该不是男孩杀的,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胸口来一刀,是怕对方没有死透吗?”
徐斯绮略显讶异道:“人不是他杀的吗?”
十七展开一旁的裙子,指了指胸口的位置,又翻到背面指着相对的开口,“看这两个痕迹就知道了,这是完全的贯穿伤,一般来说会因为大量失血而致命,但这个伤口的出血量并不大,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个伤口是在对方死亡后造成的。”
信衍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人死后的伤口不会造成大出血。”
十七解释道:“因为人死之后,心脏停止跳动,体内的血液也无法流动,所以只会造成少量的出血,甚至可能完全不出血。同时这也是形成尸斑的原因,因为血液不流动,会在重力作用向下沉积,下位血管充血,造成暗色瘢痕。”
他指着裙子背面的血渍,“所以下面的出血会比上方多很多。”
“那么,”唐棠抬起头轻声道:“这个女孩的死因应该是鼠疫吧。”
舒炘赞同道:“对,你们两个说的没错,女孩的死因的确是鼠疫,也的确是男孩在女孩死后,才将尸体偷过来。”
唐棠显得更加困惑:“可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十三忽然脑洞大开道:“说不定是为了复仇,女孩一看就是贵族,然后你们还记得吗?男孩的母亲是在贵族打猎时被误杀的,说不定女孩和杀害他母亲的贵族有关系。所以在女孩死后,男孩为了复仇才偷走女孩的尸体,至于砍下她的左手,应该为了纪念母亲。”
舒炘思考片刻,“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我不太明白这个动机,既然人都死了,偷尸体算什么复仇,杀人才是复仇吧。”
十三嬉笑道:“我也只是提供一个可能性嘛。毕竟这人看上去就不是正常人,自然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来理解。”
颜九微却道:“这也不难理解啊,既然女孩是贵族,那么怪人平时应该很难接触到,更不用说还要想办法杀人。所以为了泄愤,只能偷女孩的尸体。不过,”她嬉笑两声,“也有可能是怪人喜欢女孩也说不定哦。”
十三闻言,笑着揽住颜九微的肩膀,“你说也有道理哦,说不定是那种虽然我知道是你的家人杀害了我的母亲,但我还是喜欢你。这种剧本才更有趣。”
舒炘拿出一旁的木棍,敲了敲床板道:“我刚才有没有说过让你们不要再讲废话了?”
“我们这是在合理地讨论试炼剧情,不能算是废话。”十三诡辩道,“但现在线索太少了,我们所说也都只是猜测。”
“那十七呢?”舒炘的目光中满是深意,“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十七摇了摇头,轻巧地抛来一句,“我也只能看出来这么多,倒是先知,你就没什么要指导我们的么?”
舒炘放声大笑,“能听见大名鼎鼎的十七叫我先知,真是我的荣幸,但我可比不上您的水准,说指导真是抬举我了。我唯一能说的就是这场试炼有危险,但不致命。不过对您来说,或许会另有奇遇。”
信衍察觉十七的肌肉都似乎紧绷了起来,他疑惑地看着十七微微攥起的拳头,却听到十七低哑的声音,“你是说...”
“就是您想的那样,”舒炘放松了身体,甚至毫不顾忌地坐在了床上,“这也是为什么我会来的原因...”未尽的话语含在他心照不宣的眼神中。
“...你到底知道了多少?”十七的声音愈发低了。
而舒炘双手撑在并不结实的床板上,漫不经心地踢着垂下的小腿,“请您放心,我一直都是站在您这边。”
十七抿了抿双唇,没有回话,而是扯住信衍的袖子,转头道:“你在一旁听得可开心?现在不应该去找线索吗?”
“...好吧。”信衍只能遗憾地走远几步,可当他不经意地回头时,却发现十七和先知的视线都落在正前方。
他们分明是在用终端进行交流。
信衍收回视线,心中疑窦顿生,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层次不齐的矮柜叠堆在墙边,有着不成套的雕花图案,一看就知道是零零碎碎捡来的,信衍轻手轻脚地打开柜门,却还是被扑面而来的灰尘刺痛双眼。
他轻咳两声,揉着眼睛在柜中翻找起来,这里面都是怪人的衣服,他拿出一件衣服展开,这些衣服的比例还是那么奇怪,过长的袖子与纤细的腰身。
一旁的唐棠也凑了过来,“信衍,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都市传说,名叫瘦长鬼影,Slender man。传说它的四肢躯壳瘦长无比,尤其是双手,垂下来能碰到膝盖,总是穿着白衬衫,黑西装,同时脸上还没有五官。当然这种怪物是由现代人杜撰的,过去的历史中并没有记载。但你不觉得这怪人和瘦长鬼影很像吗?”
信衍一下子丢开衣服,关上柜门。
唐棠嬉笑一声,“你不会害怕了吧。”
“才没有。”信衍嘴硬道。
这里没有太多可以搜查的东西,一点一滴都是怪人单调贫穷的生活,作为那个时代的底层人民,又长着一副怪异模样,自然到了成年还不识字。他在墙面的角落中能看到被抹去的涂改痕迹,大概是用了烧黑的木条随意描画的吧。只可惜那些字母零零散散的,不成文章,甚至都不成词。
唯一能被认出的词就只有妈妈。他几乎可以想象出怪人的母亲是怎么一笔一画地教会他写这个词。
那般尘蒙的画面与女子离去的背影交叠在一起,渐渐变得愈加深邃。
信衍伸手轻轻地在凹凸不平的墙面上抚摸,却摸得一手黑。
这边信衍依旧一无所获,而唐棠却很快有了新发现,她打开两人之间的矮柜,将手伸进其中一团酸臭的布料中,很快从中抽出一个玩偶,看起来有几分眼熟,正是在上个房间中的玩偶。
唐棠拍开粘在手臂上的灰,双手提在玩偶的腋下,将它举在面前。
这个玩偶竟是用木头雕刻而成的,头大身小,除了它快要脱落的纽扣眼睛,其他部分都像极了人类的肢体。
他忽然就深刻地明白何为恐怖谷效应。越是像人,就越是可怕。
唐棠也皱着眉嫌弃地看着玩偶,她也感到极大不适,但她始终放开手,想尽可能寻找藏在上面的线索。
“仔细看的话,这个玩偶做得还真挺有意思的。”十七浑然不觉玩偶吓人,凑近去看,甚至还伸手拨弄着玩偶快要落下的纽扣眼睛。
“你真这么觉得?”唐棠看着十七的动作,更觉得不适了,“你不觉得看起来吓人吗?我记得以前看到过一部恐怖动画片,里面有个角色叫鬼妈妈,她的眼睛就是纽扣,她还想要给主角缝上纽扣眼睛,简直是我的童年阴影。”
信衍也跟着附和道:“对!我也记得这个,怪不得这人偶这么眼熟!”
他转头看向十七道:“十七,你看过那部电影吗?”
十七沉默地摇摇头,“没有,也没听说过。”
这时颜九微那边传来一阵骚动,十七便道:“她们好像又找到线索了,既然这边没有更多线索,不如过去看看吧。”
唐棠和信衍两人跟在十七身后,小声地嘀咕着。
“信衍,你知道十七现在多大了吗?”唐棠小声道:“看外表像是和我们差不多,但一聊起来,他的阅历和谈吐则完全不是一个年代的。”
信衍摇摇头,他一次都没问过。如要说他完全不好奇是不可能的,只是他有预感,那会是十七不可告人的秘密,“我没问过,你们女生不也是这样,年龄就是雷区,上次我问学姐的时候她就阴阳了我好久。”
唐棠冷哼一声,“你这话是在影射对女性的刻板印象吗?你小心我等会儿告诉学姐。”
“我没有,这不是说笑的吗?”信衍嬉皮笑脸道,突然寒光一闪,一把长剑横在面前!
“我靠!”他敢保证,这可能是他有生之年反应速度最快的一次。
颜九微单手执着刀,对着信衍微微一笑,还顺手耍了一个花刀。
信衍回过神,骂骂咧咧道:“你想捅死我啊?”
颜九微收起了刀,将这把程亮的刀递给十三,“没呀,我只是想试用一下刀,谁知道你硬要往这边走,不过我刚刚好像听到有人说我坏话。”
信衍干笑道:“谁敢说你坏话啊,”他生怕颜九微继续追问,又道:“这把刀哪里找到的?是线索吗?”
刀已被十三收到空间中,她没有拿出来展示,而是简单道:“没错,这是剧情道具,就是男孩用来伤害女孩尸体的刀。但它并没有写用法,我就先收起来了。”
“你们这里找到一个线索了?”舒炘也走了过来,转头又看向十七,“十七呢?”
唐棠举起手中的玩偶,“我们这边就找到这个线索。”
舒炘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又一个玩偶?收好它吧,之后会有用的。”
舒炘重新回到床边,“既然房间已经探索完了,那么我们现在要做的事只有一件了。”他注视着床上的断手,片刻后才抬起头,“大家做好准备,一,二...”
话音还未落尽,他就拿起断肢。
下一秒风云突变,一阵猛烈的风吹开林间的落叶,遮挡住众人的视线。
当信衍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一个手脚奇长的怪人缩在林子的灌木丛下,而越过他的头顶望去,隐约可以看到一个撑着阳伞的少女行走在小路上,她的身后还有几位年岁相仿的姑娘。她们边说边笑,看不清容貌,却听得清她们轻灵的笑声。
明媚间,扬着花香的春色就这样一点点地跟在她们的脚步后,晕开一阵阵娇俏的笑意。
怪人忍不住探出头,视线与灵魂都追随着脚步声而去了,他浑然不觉细长的指节碾碎了手边盛放的花朵,粘稠的花汁零零落落地黏连在指尖与衣袖上。
他这是在偷窥那几个姑娘?
信衍本想移开视线,然而他的身体与上次的回忆一样,视角被完全固定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怪人压抑不住内心的渴望,越来越靠近那几个女孩。
层层叠叠的枝条从眼前中穿过,忽明忽暗的光芒不断闪烁在眼底,女孩们的嬉笑声也一点点近了,隐隐可以听清她们说的话。
穿着红色衣裙的少女,弯腰摘下一束鲜红的欧石楠,衬得她的脸颊愈发红润了,浅笑着道:“今天天气还真的挺不错的。但总感觉少了点什么,我们或许应该带一些书来这边看的。”
离得近了,信衍才发现她就是在长廊出现过的少女,而此刻,怪人视线的焦点一直都集聚在那少女的手上。
身边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少女摘下鸢尾,赞同道:“你说的没错,但我看着这样美丽的花,就会忍不住想起安娜贝尔,自从她嫁到遥远的不列颠尼亚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恐怕以后也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吧。真不知道我们彼此还能再相见多少次。”
另一个穿着蓝色裙子的少女,伸手轻拍着黄裙少女的胳膊道:“艾米莉娅,别说了,你难道忘记亚历珊德拉不就下个月就要出嫁了吗?”
艾米莉亚闻言下意识地捂住嘴,又抓着亚历珊德拉的胳膊轻声道:“亚历珊德拉,我很抱歉说了些让你不开心的话,但是就算这样,我也还是会一直一直想念着你的,我相信我们的心会始终都在一起。”
“当然,我也会一直爱着你们的。”亚历珊德拉努力地扬起一丝笑意,然而她的眼中却满满都是哀思。
很快,她便努力压下情绪,说了些俏皮话,把另外两人都逗笑,但她们却不知道在场的另外一个人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很少有机会能见到这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少女,所以这一次他本是满怀着欣喜的,但没想到却听到这种噩耗。
亚历珊德拉很快就要出嫁了,那自己岂不是永远无法再见到她了。
那怪人低头看了看手掌中紧紧攥着的纸包,里面藏着的是一根漆黑的针,这根针是他从捕鼠的陷阱中找到的,找到的时候,上面还插着一只刚咽气没多久的小老鼠。
那怪人知道要是被不干净的东西扎破了皮,说不定就会生一场大病。
若是亚历珊德拉真的染病了,那么她暂时应该也不会嫁到其他地方去,就会一直一直留在这里。
而他知道那群少女们一直以来的游玩路线,也知道亚历珊德拉尤为喜欢白色的花菱草,那么设下陷阱对他来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怪人匍匐在花丛之中,远远地看着那根曾经在自己手中的针,扎进亚历珊德拉的手指尖,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满足,就像是通过这根针,终于将他与亚历珊德拉链接在了一起。
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亚历珊德拉了,直到他听说少女去世的消息,大家都在传说她去世时的模样,身上长着黑色的溃烂,饱受痛苦地离开了人世。
大家都说她的病是黑死病。
怪人躲在墙角中,偷听奴隶们的对话,看着自己的双手,突然就期待了起来,他终于有机会更近距离,也更长久地触碰少女了。
那个曾经在林间相遇却没有害怕他的容貌,反而向他递出手的少女。
他们终于可以再次相遇了。
眼中的场景渐渐暗了下去,在一片昏暗中,信衍隐约听到有人在双手挖土的声音,然后棺木被打开了。
一切都归于寂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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