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如天河倾泻，水雾弥漫间，一道雪色身影立于枯树之下。
断玉的蒙眼绸早已被血浸透，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却衬得他肤色愈发冷白，如冰雕玉琢。
他生得极好，唇若点朱，面清隽似画，眉眼间凝着一层霜雪般的冷意。
不认识他的人，或许会夸他一句，九天之上不染尘埃的谪仙。
可此刻，这位“仙人”指尖正勾着半截断裂的咒绳。
巫蛊娃娃的残肢散落在他脚边，咧着猩红的嘴，仿佛在笑。
“师父。”岁安的声音穿透雨幕，剑尖刺向他的眉心，“您当年掏我金丹时，可没这般狼狈。”
雨水顺着剑刃自脸颊滑落。
"听说，您还捏碎了喂狗。"岁安笑意盈盈补充道。
断玉忽然低笑起来。
他怎么就忘了补刀呢?
踹下悬崖怎么够?应该把他碎尸万段。
他染血的指尖抹过嘴角，唇色殷红如朱砂点血，偏生眼底仍是一片冷寂，不见半分笑意。
“孽徒。”他轻声道，嗓音如碎玉击冰，清冷悦耳，却字字淬毒，“早知该把你魂魄塞进夜壶。”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手，三张血色符箓破空而出！
岁安旋身避让，剑锋划出弧光。
符箓撞上黑雾的刹那，竟发出活物般的尖啸。
“您还是这般……”岁安一脚踩碎地上蠕动的符纸，“爱耍小把戏。”
断玉眯起眼。
他这徒弟如今倒是出息了，连往生道的秽气都能驾驭。
可惜——
“砰！”
巫蛊娃娃的残躯突然炸开，血雾中窜出无数红丝，毒蛇般缠上岁安脖颈。
岁安反手斩断丝线，却见断玉已欺身近前，染血的指甲抵住他喉结。
断玉微微倾身，墨发垂落，发梢还滴着血珠，衬得他肤色愈发冷白。
他唇角微勾，笑意不达眼底。
“傻孩子，教你个道理……”
指尖骤然发力！
“补刀要快。”
断玉的指尖在岁安喉结上压出一道血痕，殷红血珠顺着少年颈部线条缓缓滑落。
他能清晰感受到脉搏在指腹下剧烈跳动，如同困兽最后的挣扎。
不是他心疼不敢下手，而是......
他拼劲全力却无法更近一寸。
"师尊教过的东西..."岁安突然握住他的手腕，"弟子终身都记得。"
断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岁安的力道竟比想象中大了许多。
他试着抽手，却发现纹丝不动。
断玉此刻不得不感慨一句，邪门歪道啊。
这狗崽子还是把路给走歪了。
"咔。"
一声轻响，岁安直接掰断了他的食指。
岁安替他摘下那截染血的蒙眼绸。
"师尊何故不敢看我?"
雨水冲刷着绸缎上暗绣的符纹。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断玉用绸带蒙住他眼睛时，嗓音清冷如雪落松枝。
“剑修最忌目眩，为师教你听风辨位。”
那时的断玉，白衣胜雪，眉目如画，立于山巅之上，恍若谪仙临世。
可谁能想到…… 竟是个混账东西。
岁安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却蹭了满手血。
方才的黑雾反噬，竟让他七窍渗血，当真是一点情面都不肯讲。
他低笑起来。
是啊，他此生最爱作孽……
可偏偏，那人作孽时，仍是一副不染尘埃的仙人之姿。
当真是可笑。
“记住我的样子，师尊，因为我会把你大卸八块，下了往生道可要记得来寻我，毕竟你如此小气。"
断玉想回些什么，比如咒骂几句这个孽徒，脑中突然炸开机械音：
【检测到高危反派！洗白系统强制绑定中——】
什么？
断玉尚未回神，岁安的剑已刺穿他丹田。
鲜血顺着剑刃流下，剧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升，却听见那机械音继续道：
【宿主金丹已碎，建议保持情绪稳定】
断玉一掌打开岁安，晃着身子后退了几步，咳着血笑出声。
“哪来的孤魂野鬼……也配指挥我？”
【系统提示：很好，辱骂系统将触发‘万蚁噬心’惩罚】
下一秒，断玉的血管里仿佛钻进了千万只蚂蚁。
他甚至感觉不如被宰了的好。
断玉感觉身体被剥夺了所有力气，蓦地，身体支撑不住半跪了下来。
好疼.......
好像心脏被一片片凌迟一般，指甲抠进泥土，喉间溢出嘶哑的喘息，他却仍抬眸冲岁安笑。
“狗崽子……你招来的脏东西……倒是比你有趣……”
"你装什么，我分明......"
岁安瞳孔骤缩。
他看见断玉丹田处泛起古怪金光，而往生道的黑雾竟在退散！
“想逃?”
岁安立刻一剑劈下，地面突然裂开缝隙，无数鬼手撕扯住断玉。
系统的机械音欢快响起：
【紧急避险程序启动！】
“岁安啊……”断玉的身影在血雾中逐渐透明，声音却带着惯常的戏谑，“下次记得……补刀。”
一定要补刀。
重要的事，提三遍。
绸带上似乎熏着松木香。
“大人……”阴影里浮现一张腐烂的鬼脸，“他逃不掉的……往生道记着他的味道……”
鬼脸贪婪地嗅着绸带：“您若愿意祭献……”
“滚。”岁安捏碎鬼脸的脑袋，将绸带缠上手腕。
黑雾在他伤口处凝结成新的咒印。
师尊，你跑不掉的。
我一定会杀了你。
他转身走入暴雨深处，背影几乎与往生道的黑暗融为一体。
断玉是在剧痛中苏醒的。
【新手任务发布：救治一名凡人（注：禁止下毒，特意针对某人，备注版）】
“呵……”断玉支起身子，墨发如瀑垂落，衬得他肤色如玉，唇色却因失血而略显苍白。
他袖中滑出半根毒针，指尖莹白修长，如执笔泼墨般优雅。
“帮他结束痛苦不好？”
他轻声问，嗓音清冷，似山间寒泉。
【惩罚演示开始】
刹那间，他心脏被无形之手攥住！
幻象如潮水涌来。
他看见岁安幼时跪在雪地里求他收徒，看见自己亲手掏出的金丹，最后定格在岁安染血的剑锋刺向他眉心……
还真是造化弄人。
“呃啊……！”
断玉弓起身子，冷汗浸透单衣，墨发黏在颈侧。
他喘息着，长睫微颤，眼底仍是一片冷寂。
没人能控制他，谁也不能。
【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建议深呼吸】
“滚！”
断玉喘着气，一掌击落桌上茶壶，瓷片碎了一地，忽的一顿。
那茶水里映出的，竟是他二十岁时的脸。
眉目如画，唇色浅淡如樱，一双凤眸清冷似寒潭，不染半分尘世浊气。
系统适时弹出提示：
【为方便洗白，已为您恢复青春版外壳】
断玉盯着水中那张昳丽无辜的脸，缓缓露出微笑。
"有意思。"
他盯着水中倒影，指尖抚过自己恢复年轻的面容。
这张的皮相还没有被鬼气沾染，可谓是完美无瑕。
【再次发布新手任务：救治一名凡人】
欣赏完自己的容颜，断玉彻底见识到了这所谓系统的厉害之处。
只是可惜........他天生反骨。
“不救。”断玉说的干净利落。
突然，一个暴躁的声音炸响在他脑海：
【你他妈能不能按剧本走一次？！】
断玉瞳孔微缩。
他莫不是疯了不成?怎么还来一个。
【老子是维护组007号系统！】那声音说得咬牙切齿：【就因为你作死掏男主金丹，现在整个《万界仙途》剧情线崩得妈都不认！】
哈?
眼前场景突然扭曲变形，四周景象如褪色水墨般消散。
断玉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虚无中，眼前浮现密密麻麻的文字——
【原著剧情：断玉真人应感化徒弟，助其成就大道】
【实际剧情：断玉这畜生掏丹喂狗，一脚把徒弟踢成黑化小疯批】
断玉仔细琢磨了下这文字，这不挺好的嘛。
在他"爱"的感化下，就问你男主是不是更厉害了。
"所以？"断玉挑眉。
【所以你要修正剧情！我不知道你遭遇了什么，让你如此ooc，但你知道我那可怜小男主被你虐得崩坏成啥样了吗？！】
“哦。”
看着他毫无内疚的表情，系统简直被气得要抓狂了，【现在男主恨意值爆表，见你就砍！】
断玉忽然笑起来，眼尾那颗朱砂痣愈发妖冶："那不是更有趣？"
死就死了，有何可惧?
如果他死在那狗崽子手下，技不如人，他认了。
同理，他对别人也是如此。
【有趣个鬼！】系统咆哮声简直震耳欲聋，【再崩下去这个世界就要重置了！】
虚空突然裂开一道缝隙，断玉看到无数个平行世界的碎片。
每个世界里，岁安都用不同的方式将他千刀万剐。
断玉认真欣赏了一番。
不亏是他弟子，看起来他死得确实挺惨的。
嗯........下次就用在他身上怎么样?
"重置会怎样？"
【你会被永远困在死亡轮回里，比如现在看到的这些。】
断玉凝视着碎片中岁安扭曲的面容，忽然伸手触碰其中一个画面。
指尖穿过的刹那，他听到自己骨骼碎裂的脆响。
哦，在这个世界里，他还真被砍成了好几块。
真是好残忍。
"好啊。"他收回手，唇角勾起完美的弧度："那便陪他玩玩。"
系统:我怀疑他没憋什么好屁。
【为了拯救男主，洗涤你邪恶的心灵，我把世界线往前调了几百年，掏丹事件前三年，这是你人生的转折点，你有充足时间修正剧情，请宿主放下屠刀，好好做人。】
断玉笑了笑，“一定会的。”
再次睁开眼时，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松木香。
晨光透过竹窗洒进来，将室内映得透亮。
他低头，看见自己掌心躺着一枚温润的玉佩。
这是岁安去年生辰时，他准备赏给他的。
断玉轻笑，指尖一用力——
"咔嚓。"
玉佩应声而碎。
【宿主！！！】
"急什么。"断玉漫不经心拂去掌中玉屑，"反正迟早要碎。"
他记得，他送了这礼没出几日，便出现在了别的杂碎身上。
给他气得当场劈了那茶楼。
他的东西，当真如此轻贱?
那他宁可毁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轻而稳，却在门槛处迟疑了一瞬。
断玉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整个玄清宗，只有那个人进他院子会犹豫。
"师尊。"
岁安立在门边，墨发高束，一身素白弟子服衬得身形挺拔如青竹。
少年面容俊秀，唯有左颊一道浅疤破坏了这份完美。
没记错的话，那是半年前除妖时，为救同门留下的。
断玉记得，自己当时只说了一句。
"怎么出门一趟还变丑了，脸也护不住的蠢东西。"
后来，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硬是把那疤给消了下去。
他对此也就一句，"勉强能看"。
这么一想，他还真是有够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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