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横向的、厚厚的茧带缩住了风，半环的拳头很快从眼前拿开。
疤痕纵横，青筋暴突，习惯蜷缩的状态再伸直就会僵硬而紧绷，十年老拳手深知自己一拳就能干死一张小白脸，若真身体力行的话，不光二年八班，全校女生都会和他拼命。
可任谁被单方面通知死亡时间还没奏效的话，都会拳痒痒的。
虽然这事也商量不得......
嗒、嗒、嗒、嗒嗒——
“我没自杀。”
十八点整。
申晋收回倚靠栏杆的腰肢，右脚踢了踢侧边人的裤角。
侧边那人八风不动，站哪哪是南极，没有小动物，因为有“女朋友”陪他。
瞅他眼瞳微微一移，申晋以为他终于要开口，昂首前进半步，呆了几秒，只听一声细窣，一页纸不急不徐翻过，密密麻麻，细看是数字和几何图形，但稍远一点，就是个大写的
——“你瞅我咋地！”
申晋锐评：狗爬字。
也是在这时，漫天的黑色碎片堪堪铺上崭新的一页。
申晋做的，申晋不说，他也要当高冷的木偶人。
前木偶人恐是怕“女朋友”再被玷污，啪地把书合上，觑向这位把他扣押在天台、还说了半晌自己“煞风景”的后木偶人。
后木偶人洒洒手，心说：“我是来抽查你背书？罚站？谈心？交朋友？”
心越说越气，气得木偶起了火，抬起胳膊肘戳他手背，意思是——有没有仇人相见、剑拔弩张的自觉？！
仇人自觉：“哦。”
申晋：“......”
再冽的风都没有他冷了，申晋抡出手臂，筋骨活动得嘎嘣响，牛气哄哄说道：“不服就干一架！你先动手，我就算正当防卫，放心，我不告片警，你也...”
“没事我就走了。”仇人扫他一眼，视线又黏在包得密不透风的“女朋友”身上。
想得美！申晋抬脚就想踹这货屁股，君子报仇半年不晚，谁料，这货心口不一、没转过去，一动不动，继续盯他“女朋友”，申晋扪心自问：要是绕过去踹人，会奇怪吗......
尬在半空的右脚还是重重踏在实心地面，长叹后冷冷一哼，大步一跨，把没良心的撞出大半个侧肩，撞得他抬起乌沉沉的眸子，撞得这眸子一下闪进鳞次栉比的十几座天台，狭窄的间道并不远，他却似隔着上万条银河般幽然望去。
可惜人长时间不说话，连呢喃也不会。
几米外的申某人早已魂飞天外：这货是巫师吗？可是男巫不早就灭绝了吗？难不成是蛊术？不成不成，这小子是官宦世家，肯定从小上香、驱邪庇福。
他双手交叉背到头后，不打算想这位官公子的胡言乱语，心说反正是假的，老子好好活过半年才是真理，想着想着舌尖一卷，一溜口哨飞上了天，正如半年前元旦晚会那般肆意清扬。
那天，老班去隔壁班发瓜子，班上最调皮捣蛋的男生趁机上台，表演《老何模仿秀》。
老何就是他们老班，条顺板亮，大背头，灰衬衫，黑框眼镜，就是有点太好学，学会直播就展示，不过展示的是他侄子边打吊瓶边写数学题的模样，被发现后，他侄子一气之下痊愈回校，若有人问老何：“生病吃药不管用的话怎么办？”
“老何”：“回家吗？”
台下齐齐大喊：“加大剂量——！”
“我们班——”
台下：“最差的一届——！”
“隔壁班——”
台下：“最好的一届——！”
“哪里好——”
台下：“不说话！”
“你们呢？”
台下：“大马哈——！”
“自豪吗——？！”
“自豪！！”
跟训猴似的，男生们连吹口哨，连捶课桌，砰砰响，句句对。而女生们团团簇簇，或捂嘴趴桌趴耳朵，或抖成筛糠望穿后墙。
兴致高涨，十几位“英语老师”“语文老师”齐齐开讲，申晋笑泪横出，视线模糊一片，另一只手还能稳稳地给他们录着。
屏幕里，熙熙攘攘，一潮盖一潮，要是静音，就全是一群结拜起义兵，突然，诡异的全蓝阵营溅上了一点红。
申晋扫了一眼，就继续嗑瓜子。
礼尚往来，是隔壁班派出的小姑娘来发橘子。
门口，小姑娘双手提着白框，脸蛋和头上的贝雷帽一样鲜红欲滴，却一动不动，和她家班长作风一致。
申晋眉头一皱，明白了，她被门内的字字珠玑砸到双脚。
“你看看人家正经姑娘再看看你们，一群反动分子，搁过去都是要枪毙的！”
“必须抢！必须抢！只有好东西才会被抢，抢来的才是好东西！”
“我知道！我知道！肯定前件式！”
“去你的，不知天高地厚的仓皇小儿，进了社会铁定要出事，出去以后别说是我教的历史。”
“来来来”“你这腹肌不行”
“斯文，斯文呢！”
台上激情乱射，小姑娘在门口缩了又缩。
模仿老何的刘笑天第一个上场，第一个下台，正巧看到双手抱起箩筐的小姑娘，脱口就是艳语：“呦，小红帽！Hello啊！”
小红帽嗨不了，眼见大灰狼就要过来，忙不迭后脚一退，点着小碎步匆匆回到“老家”——也就是隔壁班。
“你完了”“老何饶不了你”其他大灰狼群起而攻之。
“我看是你们饶不了我吧，没让人家小姑娘进来，嗯？嗯？能看上你们这群野人，呦...嘶——”刘笑天直戳心窝子，却被这群野人打中下三路，各路阴招在门口齐出，一倒倒一坨，走廊里的其他班把前后两门紧紧锁住，生怕被拉进战场。
幸得自个儿班班长到另一栋发花生，不然都得判“无期徒刑”。
也是趁这班长不在、男生抱团外出的双重Buff，班里的几个女生箭步齐出，分工明确，眼睛雪亮，申晋心叫要糟，忙把手机下压。
三个女生拉上窗帘，两个女生前后锁门，一个女生冲上讲台，打开电脑，似乎蓄谋已久，直接点开浏览器的收藏夹，拉到最下面灰蒙蒙的图标，名字是乱码般的一串英文，有隐喻，但是台下的男生们静默如鸡，一方面是尊重女生（不敢违抗），一方面是实则好奇，毕竟一个班的...（臭味相投）。
台上传来弱弱一句，“不会被雅仁说吧，虽然我感觉没事...但是....”
“没有但是。”强悍如乔斯文，郑重点下，事后一瘫，仿若已领完盒饭。
白炽灯也很有礼貌地奄息就寝，整间教室黑蒙蒙一片，只有靠近讲台的第一排，才有幸见到一粒粒浮现、扩散的灰子，加载出一个个灰白相间的像素。
这份幸运烫的前面焦急不已，抖腿叉手。
而后面的人只一刹，双目便兀自迎上一切，整块白翳牵扯出布满四周的黑布条，直至球状的鼓起，一串接一串冒泡，就像传送带运起甜黑了的糖葫芦，献给平静如湖的尸水里，不满意就唔喽唔喽抱怨，腾出口口腥臭。
申晋的头也咯噔一沉。
女鬼、满屏的女鬼，从屏幕框边爬进，为什么要把这当片曲开头！！
惨叫与绵密交织，一会儿是恐怖凶宅会谈，一会儿是摘草莓摘到草地里打滚，女生们讨论不已、落地有声：“结果她她她竟然是女鬼，一直保护的、妹妹亲爱的称呼的、都来了两轮的竟然是女鬼！！”
“女鬼没有关系，**战胜了理智，男主竟然在继续......说实话，没有打码，但剧情、解密、五感刺激都有——是个无可挑剔地稀罕物。”乔斯文食指一勾，推了推皇帝的新眼镜。
到底该不该继续录，申晋左手好难，几十条消息轰炸他说开直播，有烈士在外牺牲必须开直播，放心有兄弟站岗天王老子都进不来，只要开直播...
这一晚，几乎没几个老师在，巡逻老师也鼓励大家看自己想看的电影，最重要的一点，隔壁班放党史纪录片，壮士宣誓声如洪钟，整个走廊荡气回肠，几百条花花肠子亦步亦趋——
[大拇指]放心，老师走了。
[点赞]受隔壁班感染，老师放心走了。
[大拇指]班长说她在3班看律政俏佳人。
[震惊！]8班还有看哭的，我要进去保护他们！
申晋打字：他们班会先轰...
未轰完，一条简短爆炸性消息急剧刷屏！
[！！！]班长让你视频！！
[快！？][截图]班长李：申晋回了吗？
班长李：这里转的频道在讲国际交通法，叫班上感兴趣的来看，此外，晚上吃太多不易消化，下自习后，大家带着政治书，我陪大家一起去操场散步两圈，跑步两圈。
班长李：现在，开视频。
嗯？
申晋捧着手机，腾得站起，“欸—”
半句“欸—”还没飞出方寸课桌，头盖骨就“喀”得一声炸了两排。
他坐在中间排最后的单桌，无论是不是在视野狭区，闹再大都会被当作鬼叫的。果然没人和他一起“欸”起。
申晋头皮发麻，倏然坐下，脑子和手机一起摔地上了。
“喀”
脑子：鬼叫的。
手机：“......”
可怜屁股还没贴着椅子，一股凉气突然从他后脖折成三角的领口里钻进去，脊梁骨能清晰地感受到一泠泠的丝状物在背部蛇行。
片中女鬼千年功力修成的长发就长这样，缕缕分明，且时不时就从柔毛分叉出去，突转钢针，似乎下一秒就要钻进五脏肺腑，刺成海胆！
好在脑子冻住拳头还热乎，爪一出，紧紧箍住课桌前突然出现的手腕，苍劲有力，腕骨透白。
申晋右脑火辣辣，嘴里不饶人：“你是谁？不是我们班的？”五指又紧了一圈。
有男生偷偷来他们班看电影属于正常，但是乱逛乱动就...申晋摇摇头，即使黑灯瞎火这人又走路无声，即使自己不站起来撞他下巴都不知道他经过，也不能枉下定论。
刚要站起，上方传来一沉声：“我来发橘子。”
利落夹杂稍许不满，毕竟进流氓班却被当作小偷。
他手腕一侧，微微起身的申晋也咻地收回手，安定入座。
他眯眼道：“橘子？”，身一倾就能看见白皙的手爪不是在显摆，而是夹着一堆小东西，但这人神经敏感异常，不但不靠近看，反而长腿垫在椅下方的脚杆上，膝盖弓起一推，椅子带人一滑，死死堵住他的退路。
眉尖一挑，挑出一溜“我觉得你要干坏事”的念头，斜飞出去。
没砸到那人，申晋却兀地头顶一凉，以为女鬼的长发拢在他头上。
不能怪他，再硬气的大丈夫被耍得“缠缠转”，都会未雨绸缪。
此时，片子里的男主进入神秘森林，拨弄柳条，柳条渐渐变成缠发，钻进他的领口，他还以为是凉气，更糟糕地是，云气蔓延，这家伙都不想想，和他一样高的位置，怎么会冷凝成云气。
那当然是女鬼的手啊！！
申晋两手护头，随机压扁一只小橘子，橘子皮破没破不知道，申晋已经皮开肉绽，敲着脑袋瘫回原座了，嘟囔一句“哦，好东西。”
回神立马改为：“不对，小红帽！”
“不对，你谁？！”
声音大的先心虚，申晋瞅过去，再硬气的大丈夫问心有愧，都会当场大大方方解决。
就见大丈夫满不在乎地拍了一下新版“小红帽”的屁股，云淡风轻道：“抱歉了，兄弟。”
“小红帽”啪地有了脚步声，不过顿住半秒，便转身绕去另一排。
这边，申晋心里还在想着女鬼千万别从屏幕里爬出来，念叨半晌屏幕，才联想起手机。
完蛋班长！
脑子和手机一起从地面拾起，一张黑云压城城欲摧的面容慢慢展平，班长开口道：“申同学，电影...”
“班长！”申晋打断，响亮的大喊让坐着的人站起来，站起的人扑过来。
屏幕里，班长提眼镜腿，反光片透射到两人心底，后者打了个寒噤，前者回道：“这么大声做什么，申同学。刚才演的简单阐述一下。”
演的是——女鬼刺杀男主后吃掉残渣，继续找下一个目标，回到相同的位置...
能说吗？这能说吗？！
去掉班长的禁词后，就剩下“继续目标”四个字能说出口。
李雅仁并没有给自己限定死当律师这一条路，还有公务员这条康辉大道，所以，同学们自觉不惹是生非，更不会玷污正经人，让她知道。
“班长，这个告诉我们不要被情绪控制大脑，冲动是魔鬼，我们要做情绪的主人...”乔斯文当场想背出一段壮志昂扬的政治题，可惜大脑不允许。
后面的女生紧接道：“是的是的，班长，这个教会了我遇到鬼不要慌张，可以先和她周旋周旋。”
数道清澈的眼光汇聚一点，后方“班长没来”的捷报递来，乔斯文提前开香槟，呷嘴道：“信了。”
申晋比个手势，回道：“妥。”
话音未落，班长眼镜的反光角度突然变了。
众人凝息。
“你是说隔壁班班长”李雅仁顿了顿，只听到后五个字的众人再深吸一口气，竖起耳朵，三分期待，此男信息千金难求，三分揣揣，此人会不会不重外表，剩下四分留给未来。
流氓兔们天真地以为李律要讲八卦，红眼雪亮。
只听班长声音低了三度，抬起眼皮郑重说道：“柏言安是鬼...吗？”
半疑问句的语气，每个字都打得人措手不及，乔斯文伸脖大叫：“什？吗！”
李雅仁喃喃道：“我就知道。”
众人听愣，心未惶惶，便听一人颤颤悠悠伸出食指，指向右前方，哆出一个字：“那。”
众人齐刷刷转向靠窗边的人影，身形颀长，裹在帘布里，一俯一起，月光冷白，从缝隙里泄出，映得他半是透明，半是诡谲。
雪白的手臂和苍白的嘴唇，溺亡者般执着又机械地重复同一个动作，即便认出他，申晋也止不住冷汗涔涔而下。
天天背唯物主义的“唯粉们”不仅看鬼片，还信鬼神说。
“我就说怎么可能有人高烧40度，十分钟直播就治好了的！”
胆大党们深受数学毒害，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定给数学的男朋友来个连坐罪。
“报警！快报警！！他不穿棉袄穿短袖！”
“报警抓鬼不管用，咱班女生多，阴气重，男鬼才来的，请鬼容易送鬼难，自然得请阳气重的送走他，你没看片里女鬼还是终结在阳男手里吗！”
“对对，申晋上，我去放刘笑天。”
“......”
但凡有个正常人，都会送他们一句：一群傻X。
“不是，”正常人立即驳道：“他就只是来发个橘子。”
反转镜头下移，一派杂乱的桌面破开乱洒的瓜子皮，中央正正经经躺着一张黑纸，李雅仁秀眉微蹙，5只小橘子错落着，摆在纸张中央。
她抬了下眼镜框，淡定道：“原来刚才没在演，我说柏言安怎么去当演员了。”
申晋：“对，刚才橘子发到我这，不小心点开视频。”
申晋越说气越小，猛地转身，果然，柏言安就站在他身后，不少人打了个尿惊，连把灯打开了。
灯下，一人如雕塑般矗立在后方，他沉着眼皮，长长的睫毛垂下，朦胧了乌黑的瞳仁，不少女生频频侧目，朱唇启合不止，“小俏郎”“好品相”“别走了”“别害怕”......
宰相肚里能撑船，流氓也能爬冰川。
眼神切切，手却隔着千言万语，当时报警报得最欢，现在谁也不敢上。
申晋上下一扫，道：“你是不是感冒了？”
那时申晋还不相信，世界上真有人话少得可怜。
柏言安道：“开门。”
申晋条件反射般：“不开。”
话都说出去了，直接长腿一横，理不直气也壮：“还有半排橘子呢，外面的兄弟还等着呢，等着你发的橘子完成续命跑呢！”
外面的兄弟眼巴巴隔门窗相望，看鬼片被锁门外，只因是一群不着调的喇叭，易把老师招来，现在和哑巴柏言安几十目对望，被数学题支配的恐惧爬上脊梁，喇叭们闭嘴，咽了咽口水，哑巴竟然开口！
他不咸不淡道：“老师看过来了。”
有人唇语超然：“我超我超兄弟，何老师来了换片！换片！！换片！！！”
兄弟早已作鸟兽散。
“统一口径！我们在外面的是看八班的党史教育，在里面的是小飞侠拯救世界，惨叫的都是音效，都是咻咻咻的音效！！”
还没往窗外看，门那边就开了闸，涌进一群洪水猛兽，掀翻前桌闹翻天，直至大小班前后脚踏来，才搜到小飞侠的界面——“内地不支持观看”。
“......”
事后，申晋才知道班长也被通知会自杀，是通过黑纸上的那行白字，简洁无比，毫不掩饰的字迹告知——“你在2.5年后会自杀。”不过申晋上面写的是半年。
起初，班长不在意，2.5年，年级第一的冷笑话，或是恶作剧。
柏同学也会开玩笑？
转念一寻思，申晋就想替班长骂隔壁柏缺德！
因为2.5年后的今天刚好是高考结束后的暑假，成绩太差想不开？班长不是这样的人。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班长已然决定提前一年高考，柏言安不像开玩笑的人，可他这么说，还严肃回应自己就是有预知能力，要真是鬼，就可以放心铲除，可他怎么看怎么是个不谙世事、只爱读书与仕途的官公子。
最后人怎么复活的？
思绪翻飞似彩花，眼前却是冰冷的铁皮，扭曲斑驳的铁锁，申晋五指勾起往下滑溜的绷带，覆上把手，盘算起今天做什么饭。
突然，哐当一声，两拳厚的铁门板撞倒在地，连带申晋重摔不起，手一掀，怒骂：“有病啊你！赶去投胎吗！”
朦胧间真见到有黑影奔向台檐，顾不得破铜烂铁，申晋手肘撑地，妄想转身拦住，奈何脑袋好像开了个窟窿血流不止，黏住他的眼，单开一只眼撑大，极目望去，只见柏言安和这疯子左右拉扯，肢体撞得要起火花，谁跺谁不知道，但见书页翻飞，夹在里面的黑色碎片旋风般四散，遮挡了视线。
“别打....呃...别跳....”
他双眼紧闭，试图把力气运到腿部，谁知，还没用到腿，刚到手撑膝盖阶段，这位金牌拳手就没出息地踉了个大的，视线彻底囚进黑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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