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伊竺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睛，回想起他方才微醺求解的模样，突然就觉得，喻湛这人，有时候……不对，应该是大多数时候，好像还真挺有意思的。
她点了点喻湛的额头，警告他离远点：“不用怎么办，现在就挺好。”
喻湛没了声，安静地在她身旁坐着。
“我俩本来就也不是什么普通性子的人，做对不普通的情侣，好像……也挺有趣的。”
喻湛闻言，无语地勾了下唇角，他心里在想，这世上恐怕只有她伊竺会觉得，那是件有趣的事吧。
他反正都快被自己无聊死了！
22.
嫂子们都不太想理这群醉鬼。在伊竺发出消息后，就彻底没了声音。伊竺挑起大任，到路边拦了两辆出租车，将喝得烂醉的其余四人按家所在的方位分别塞进车里。伊竺跟司机吩咐好他们各自的地址后，就目送他们走了。
喻湛被酒精熏红了脸和眼，但还留有最后一丝清醒，伊竺让他挑个位置站好，哪也别跑，他就乖乖地站在伊竺身旁，见车已经开没影了，才出声问她：“你回学校，还是去哪里？”
伊竺有篇论文还没修，她老板给她定的最后期限就在明天早上，她现在得赶去写。喻湛听完后点了点头，说送她回去。
伊竺诧异，瞧了眼他的醉态：“你一个人能回去？”
“我师兄和导师一起在附近谈生意，我刚刚已经联系过他了，他过会儿就去酒吧接我回学校。”
“那你乖乖回酒吧里待着吧，别瞎跑。”
他红着脸颊的模样简直可爱极了，又眨巴了下不太清明的眼睛，说：“让我送送你，好吧？就送到那个十字路口！”
酒鬼果然缠人！
伊竺没说话，喻湛当她是默认了。
一路上伊竺的脑子里都在过那篇论文的大纲，思考从哪里开始改，喻湛就安静地走在她左侧，视线一直都盯着辅道上横冲直撞的小电瓶。
不对。偶尔也会回头来看看她。
须臾片刻后，他突然问她后天有没有空。伊竺后天要去办公室帮老板一起改大一新生的月考试卷，也没时间。
他的神色好似有一瞬的失落，但很快就恢复了原先的那副淡漠样。他说：“那就算了。”
伊竺停下脚步，蹙眉道：“你有事就跟我直说，别整这出。”
跟她在故意冷落他似的。
“我下午要去趟安浏，后天回来。”
伊竺脸色有些变了，问他：“你去安浏干什么？”
喻湛嘴角一扬：“出差。我记得你是淳阳人，今天晚上我们会先去淳阳，然后转机，想着都到你老家了，就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要带的。”
伊竺扭过头，迈腿往前走了。
淳阳这个地方，准确来说确实可以算是她的老家，但她在淳阳住了不到一个月后，就去临隙读大学了。她也没有什么想带的。
“那你问我有没有时间是要干嘛？”
喻湛长腿一迈就跟上了她的步伐，侧头看她：“机场离学校挺远的，我后天回来的时候，你来接我？”
“我没车。”她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我车钥匙给你。你来接我？”
他没有直接抛出一个答案给伊竺，而是任她选择，她去不去由她自己。这是他给到她的尊重。伊竺就欣赏他这点。
伊竺时刻记着眼前这人如今成了个缠人的酒鬼，智商可能还不如五岁小孩呢。她勾唇笑了笑，用哄小孩的语气同他说：“你把回来的时间先告诉我，我有空就去接你？”
喻湛的视线早已在她身侧不安定地扫荡了一圈，听见她的回复后，他唇角动了动，像是想笑，却又在尽力憋住。片刻后，他侧过脑袋抿了抿抽动的嘴角，回头时眉眼染上了笑意，抬手将捂得滚烫的车钥匙递给她。
伊竺接过后就揣兜里了，她掌心托着车钥匙，小幅度地颠了颠，突然就觉得这块破塑料好像……还挺有分量的。
23.
伊竺回到寝室后，只有章施华在。没过多久，和暮和沈笑就从外头回来了，那会儿伊竺正坐在书桌前码字，刚从外面回来的俩人满面春风地往椅子上一倒，又亢奋地聊起天。
章施华莫名其妙地就哭了。
和暮和沈笑听见哭声后，快速地对视一眼，随即立刻抛掉了刚聊一半的话题，跑过去哄她。伊竺也怔了一瞬，她放下手中的活，隔着忙碌但不知道在忙什么的和暮和沈笑，看向她。
章施华是她们宿舍最年长的女孩，今年快26了，她毕业后先是上了半年班，觉得那不该是她的生活，于是决定考研，她一共考了两次研，最后勉强擦边考进黎映师范的公共管理专业。
章施华决定二战的那年，家里人觉得她到结婚年龄了，想让她找个人赶紧嫁掉。章施华不服命，偷偷跑来了黎映。她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遇上闵宋。
闵宋今年才23，刚大学毕业没一年，比章施华小了3岁，他觉得自己还年轻，工作也没稳定，不想这么早就步入婚姻生活。
“他对未来都没规划，我觉得他就是不想和我结婚。”
和暮和沈笑刚还在聊伊竺的神秘男友，正骂他是个不要脸的东西，浪费女孩的青春，这边又被章施华平时宝贝死了的闵宋狠狠创到，她俩感觉自己就是瞎操心的命，都快郁闷死了。
沈笑向来劝分不劝和，这会儿直接口出狂言：“我就说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看平时跟你一直秀个没完的闵宋，还不是根本就没把你考虑进他的未来里？你提结婚，他就逃避，你说你看上他什么了？不就长得帅点。不行，我真的忍不住！我又要引用名人名言了，帅真能当饭吃吗？”
章施华其实也没想过结婚的事，只是前几天她妈妈又打电话过来催促，她今天也无心在闵宋面前提了一嘴，就被他婉拒了。她回寝室后就一直在反思，如今也只得出一个结论，她觉得自己确实太猴急了，根本没考虑闵宋的感受和情况。
沈笑直接骂她恋爱脑，和暮急忙将沈笑拉到身后。
24.
伊竺安静地听完她们的对话，不慌不忙地拖了把椅子坐到章施华面前，给她提出了个问题：“你觉得能陪你共度一生的，会是什么？”
“我的……爱人？”
沈笑冷静下来了，拉着她的椅子凑到伊竺的身边坐下。和暮紧随其后，也坐到了伊竺的身边，听她开课。
沈笑表达了自己的观点：“章施华你别恋爱脑！爱人算个什么东西，婚前他能说很多甜言蜜语哄你，说有多么多么爱你，这也不影响他婚后会出轨，会家暴，会逼你生很多很多猴子！要我说，当然是吃的更重要，吃的又不会害你！”
“滚呐，吃的能毒死你！你比恋爱脑死的还快，”和暮吐槽完沈笑后，又说，“我觉得是知识，至少学到的东西永远不会背叛你。”
“得了吧你。”沈笑根本不想听她的那套读书论，直接切断了她的话题，随后看向伊竺，“伊伊，你觉得是啥？”
“我，我自己。我最想共度一生的，是我自己。”
“我最想深入接触的，也是我自己。”
“我时时刻刻想着，我这么好，我甚至还可以更好，我为什么要被家庭和婚姻困住。我们女孩子身上被贴的标签确实很多，什么读这么多书有什么用，将来不还是要嫁人当家庭主妇的，什么女人不能穿太暴露的衣服，什么女人就是用来生孩子的。这都是别人眼中的女人，跟我们有屁个关系。”
“我们是女人，同时也是我们自己。永远不要为了迎合别人，放弃自我。我们的这一辈子，都要靠着自己，靠自己赚钱，靠自己养家，靠自己实现自我能力的提升。这才是我们这么努力来到这里的原因，也是我们毕生值得追求的东西。”
“我们有能力，也有野心去做好这些，不是吗？”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语气也很平淡。但章施华却在她的双眸中看到了自信、强大和坚韧。
那首诗怎么说的来着，料青山略输我峥嵘，判江河亦低我磅礴。望长空不及我辽阔，感骤风亦惧我刚烈。
她突然想起伊竺平时从不会亏待自己，她很会照顾自己，是她们宿舍早睡早起的标杆；她从不讨好别人，遇到让她不舒服的人就会远离；她从不内耗，也很少有焦虑的时候，能够直面挫折和困难，并能第一时间去解决问题，而不是责怪自己；她能在别人夸她的时候，大方地说出“谢谢”，而不是“哪里哪里”……
她是有底气说出那句话的人。章施华觉得，是她身上的那股韧劲，让她有力量度过任何难关。
和暮和沈笑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赞赏地看着伊竺，沈笑眼睛发着光，毫不吝啬地夸她：“可以啊伊伊，原来看的这么通透。我和阿暮刚刚都还在担心你被骗，没想到你是个大明白人。”
和暮也搭话：“暂且先原谅你不愿意跟你那破对象分手这破事了，我就当不知道你谈了这么个对象。”
伊竺没理她俩，认真地给章施华提建议：“你去跟他聊聊，要实在不合适，你就及时跟他分开吧。”怕章施华到时候会难过，她又补充了一句，“爱情不是人生的全部，婚姻也不一定会让你变得幸福。你有比他骄傲的学历，比他宽阔的眼界，比他平和的心态……你会有比他更成功的未来。”
章施华眼睛都哭肿了，也没想好怎么面对闵宋。伊竺看不下去，直接单独给闵宋弹了条消息过去，章施华想拦没拦住。
“约好了，他说可以。你打扮打扮，我送你过去。”
沈笑和和暮拿出自己的化妆品放她桌上：“你一定要打扮得很漂亮才行，就算待会儿要分手，咱也要闪瞎他的那双狗眼！叫他不懂得珍惜，就让他后悔去吧！”
章施华光给眼睛消肿就消了好久，化完整妆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伊竺照着她今天的妆容，从衣柜里给她挑了件合适的衣服，让她去换上。她从卫生间出来后，302宿舍姐妹几个就一路护送着她去了闵宋约的酒吧。
沈笑本来是个很爱屋及乌的人，自从知道闵宋的行为后，一路上她都止不住地跟和暮吐槽：“你说，哪个正经男人约会会约去酒吧的？我看就是咱们之前都被他的外表给骗了，以为他真的是那什么一靠近就会脸红的清纯男大！”
和暮忙捂住她的嘴，看向章施华，见她根本没将注意力放在这边后，才移开手掌，轻声对沈笑说：“你可赶紧闭嘴吧，姐她本来就已经因为这事伤心了，你还一个劲儿往人肺管子里戳。”
25.
章施华其实也受够了闵宋的某些行为，以至于她觉得自己扑在闵宋身上的这几年，其实都挺失败的。闵宋他不仅年纪小，心智也极不成熟，遇事就逃避，行为幼稚乖张，甚至对未来连基本的规划都没有。
从他嘴里最常听到的就是“我妈说”“我妈觉得”“你的意思是我妈做错了”这些话，整一个典型的妈宝男。从前是她爱惨了闵宋，所以能心甘情愿地去包容他，接受他，改造他。
但她都快忘了，自己原本是个什么样的人。跟他在一起之前，她喜欢旅游，在来黎映师范读研之前，她就已经断断续续游遍了整个欧洲。她原本是个特别向往自由的人，她热爱生活，从来都不会否定自己。
现在却因为这段感情，差点迷失了自己。
章施华还记得闵宋去年跟自己说过，等他毕业之后就会去找工作，然后跟她好好生活。但他后来并没有去找，她只听说闵宋整日躺在家里，啃父母留给他的钱。他们家也不过是工薪家庭，这般侈靡度日，又能撑到几时？章施华根本不敢去想。
章施华抬眸瞧着紧握她的手腕，不肯放她走的闵宋，早已心如止水。她对自己这些年的付出感到不值：“闵宋，好聚好散吧。”
随便他以后怎么想她，说她是个特矫情的人也好，怪她为了结婚，站在道德制高点绑架他也罢，在这段注定没有结果的感情中，她一点都不想再倾尽所有地去付出了。
她该及时止损了。
26.
章施华刚走出酒吧，就看到像叠叠乐一样堆在墙角的三人，她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和暮见她乐得跟朵花似的，以为她又复合了：“不是，姐你笑啥呀，不会没分成功吧？
“别咒你姐，我正高兴着呢。”
沈笑立刻就懂了，笑着跑过来抱她：“我说，姐你平时是个恋爱脑，分起手来倒是还挺干脆的！”
章施华敲她脑门：“我求你别咒我了。”
她走到伊竺和和暮面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后，拉过她们的手腕，拔高音调说：“走，我今天高兴，请你们吃大餐去！”
沈笑蹦到她面前，提议去吃蟹肉煲。
章施华任由着她：“好！出发去马铺街胖哥俩蟹肉煲！”
去吃饭的路上，章施华问伊竺，她和闵宋分手会不会影响到她。伊竺说闵宋还没那本事，根本不能撼动她在乐队里的地位。章施华听完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伊竺告诉她：“就算他会影响到我，你们该分的还得要分。以后的日子是你自己的，你没必要把我考虑进来。”
章施华点了点头。
随后，话题又重新回到伊竺身上：“那你和你对象……”
章施华适时地顿住。她差点忘了，伊竺这人……有多难搞定啊，能和她谈恋爱的男人，指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喻某：所以，我有什么过人之处吗？[竖耳兔头]
伊伊：除了美貌，你一无所有[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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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清醒and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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