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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月见樱是一队士兵在偏僻处捡到的孩子。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战场上会有小孩子出现,就算是像与谢野晶子那样的特例,也只是在相对安全的后方活动,但在上报之后,大家还是决定将他留了下来。

战场是巨大的绞肉机,无情地消磨着人们的意志力,每次从前线下来后,能看见两个活泼的小孩叽叽喳喳地帮忙,对不少士兵来说都是精神上的慰籍。

“看,这样就好啦!”孩童清脆的声音响起。

士兵看着刚被缝好的带子,将水壶系上之后试探着扯了几下,确认牢固之后连忙说道:“太谢谢你了!我刚还在想之后只能蹭其他人的呢!”

月见樱骄傲地挺起胸膛,熟练地将针线操控着收好,“这都不算什么!等我再练习一段时间,说不定就可以帮大家缝合伤口了!”

最近的几场冲突规模较小,大部分士兵受到的伤害不算严重,森鸥外也就没让与谢野使用异能力,但处理伤口的事还是需要有人来做的。

这是月见樱大展身手的好机会,他现在已经可以做到同时操控许多棉球纱布之类的东西,还能在维持异能处理伤口的时候分心聊天。

士兵珍惜地握住水壶,目露惊奇:“真厉害啊,你一定可以的!”

“嘶——”

“小月见啊,那个……就是、下次你给我清创的时候,动作可不可以温柔一点呢?”

月见樱一愣,身后的镊子差点掉了下来,他回过头去试图从其他人的脸上看出一点不同的意见,最后却也只能红着脸为自己辩驳:“……我知道啦!”

士兵脸上浮现出些许不好意思的神情,从一旁的衣服中拿出被折得极为整齐的纸页,展开放在面前,略显局促:“现在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总之,姑且就用这个来当我的谢礼吧。”

“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月见君。”

月见樱小心翼翼地捏着纸页的边角,连呼吸声都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什么一样。

——那是一张他的肖像画。

“你什么时候画的……嗯,我是说,谢谢你。”月见樱眼眶一酸,将脆弱的纸页护在怀中。

不远处,负责统筹各项事务的爱丽丝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医务人员的三餐向来是很难准时的,更何况这里的血肉横飞的战场,枪炮声、喊叫声、伤员的呻吟声交织在一起,每个人都在为了生存和救助他人而忙碌着,但森鸥外还是尽量为两个小孩安排了定时的营养餐。

“晶子姐姐,你看!”月见樱轻轻地拿出带有体温的纸页,顺着折痕一点一点展开,“我现在也有这个了!”

被誉为“天使”的与谢野晶子一直很受士兵们的欢迎,收到的感谢礼物不知凡几,月见樱悄悄羡慕了好久。

“哇,很好看哦。”与谢野晶子细嚼慢咽着,拦下了月见樱偷偷将食物丢掉的小动作,“你的异能力就是用来做这些的?不许挑食,挑食长不高!”

“哦……”

月见樱委委屈屈地收回叉子,直到碗里的东西被他戳得彻底看不出来是什么之后,才勉为其难地用叉子叉起一块,小声嘟囔着:“知道了——老师,您下次可以把这些做得好看一点吗?”

小孩挑食,非常挑。

不好看的不吃;不认识的不吃;不香的不吃……而且这些全以他的个人标准为依据。

森鸥外点点头:“当然可以。”

他是故意让爱丽丝做成这样的,就是为了满足月见樱的一些小要求,多刷刷小孩的好感度。

按理说以月见樱这样值得怀疑的身份,森鸥外本是不应该容许他被带回基地航母——燕骑士号上的。

但……仔细想想,谁家会派一个连字都不认识,生活也几乎完全不能自理的小孩来当间谍呢?更何况他还是一个潜力巨大的异能力者。

就算月见樱是敌方精心布置的一枚诱饵,森鸥外也非常乐意将外层甜蜜的糖衣尽数吃下。

看现在这小孩对他的恭敬模样,只要再养上一段时间,对他进行精心的教导和驯化,月见樱绝对会更加言听计从。

——就像现在的与谢野晶子一样。

不,是成为比她更有用的工具。

“月见!”

“小月见~”

“月见君。”

小小的孩童在燕骑士号上来回奔走,对看见的每一个人都露出灿烂的笑容,回应着他们的呼唤:“我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大多数时候,士兵们并不需要他为自己做些什么,只是将“月见樱”这个名字喊出口后,就已经得到了某种宝贵的东西。

最开始,士兵们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小孩没有名字,也不会说话,只是喜欢坐在空旷的地方,抬头望向空中无边的极光。

有好心的士兵将小孩拉到人群中坐下,今天是停战的日子,大家都很放松,也就不在乎什么军规军纪的了,又给他递上一碗热汤。

“对了,你还没有名字呢,愿意让我们给你取一个吗?”他问,总是小孩小孩地叫着怪别扭的。

孩童歪了歪头,尽量简短地说着:“……可以。”

一句话落下,瞬间炸开了锅,围坐在他身边的士兵们,原本还带着些疲惫和严肃的神情,此刻都变得鲜活起来,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的提议。

突然有人和小孩一样抬头,望着天空喃喃道:“好想吃月见团子啊……”

热闹气氛一下子变了,一层淡淡的哀愁悄无声息地笼罩了过来,又有人黯然道:“我好久没有回过家了。”

“我也是……”另一个士兵轻声附和着,低垂着头,躲避着什么。

孩童不明白为什么身边的嘈杂声音突然变低,只是茫然地揉着耳朵。

身边的士兵将他轻轻搂在怀里,用比篝火更炽热的温度包裹着他,闷闷的声音传了出来,“要不就姓‘月见’怎么样?”

“听上去很不错呢!那名字呢?”

有人送来刚冲泡好的咖啡,犹豫了一下,提议道:“取‘樱’可以吗?我的家乡有漫山遍野的樱花树,在参军之前还和……一起去玩过。”

“哟哟哟~”士兵们听出来了那份羞涩下隐藏的含义,拍着他的肩膀纷纷调侃起来,“没想到你小子还有未婚妻在等你回家啊!”

那人挠着头不说话了,只是将咖啡分发给众人。

自此以后,孩童便得到了“月见樱”这个名字。

他问:“名字……有什么用呢?”

士兵看着他的眼睛,耐心地说:“它代表你是独一无二的你,通常是由父母取的包含美好寓意的字,只不过你只能由我们来取啦……要是以后你不喜欢想换也是可以的。”

“美好寓意?”月见樱说话还是有些含糊,不太熟练,“我的也有吗?”

“当然,团圆美好,顺遂无忧……”士兵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

“这就是我们对你的祝福哦。”

岁月流转,时至今日,这份祝福依旧陪伴着当年的孩童。

月见樱动作娴熟缠好最后一圈纱布,剪断之后利落地打了个结,“好啦,这段时间小心一点,别再碰到了,会很疼的……”

要是他们还在的话,一定会为自己包扎技术的进步而赞叹的吧?

“你们在干什么?”

身后传来明显的脚步声。

在等待了半个小时,依旧不见任何人影之后,难得认为自己失策的太宰治带着中原中也一起走入大楼,踏进了这个他与森鸥外一起布下的、最为粗糙的陷阱之中。

梦野久作抱着他那被撕破的诡异娃娃,抽抽噎噎地等着人给自己处理伤口,身侧是坏掉的刀片与铁丝,血液已经干涸。

异能发动的条件均已达成,为什么月见樱却是一副神志清醒的样子?

在太宰治的注视下,梦野久作悄悄将娃娃又撕裂了一点,黑紫色的手印在月见樱的脸上浮现,下一刻却又消失不见。

这是免疫精神系异能的体质……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在治疗啊,很难看出来吗?”月见樱屈指在梦野久作额上轻轻敲了敲,“都说了不许再用异能力!”

小孩撇嘴:“切!”

又被敲了头:“听话!”

周遭一片狼藉,到处都散落着乱石碎屑,唯有这两人所战的位置还算完整,是一片混乱中仅存的宁静孤岛。

月见樱以理服人后,又熟练地感受到了一丝微妙的心虚,眼神飘忽:“……今天这里用不着我赔付了吧?要找也应该找他才对!”

他指着一米出头的小孩,“我刚刚可是问过了,梦野也是Mafia的成员!”

有职位=有工资=可以赔付。

逻辑完美!

中原中也:“……”

这位同事是不是脑子不太聪明……算了,只要不是太宰治那样的狗脾气就行。

“所以呢?你没有别的要说了吗?”太宰治冷冷抬眼,港口 Mafia 的黑色亡灵气息在绷带下隐隐显露了一角。

月见樱安抚小孩的手一顿,片刻后才站起身,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当然是有的,对吧?老师。”

他确实中了脑髓地狱,只是很快清醒过来了而已,但仅仅是失神的那一瞬,失去掌控的空间带着身侧的建筑一起崩毁,成功存留下来的只有两人身上的监听设备。

但紊乱的空间同样阻拦了任何信号的发出,这也是太宰治终于忍不住进来查看情况的原因之一。

直到太宰治出声,月见樱才恍然惊醒,稳定了空间内的乱流,通信自然也恢复如初。

完好无损的耳麦里传来一声轻笑。

事已至此,月见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为了照顾自己并不算聪明的脑袋,老师甚至还特意设计得这么浅显,叫自己一眼就能看出他的算计来。

“走吧,去见老师。”月见樱顿了顿,又摸着梦野久作的头,“这孩子也算是当事人,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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