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嚓!”
铜镜猝不及防地碎裂开,苏寻像在梦里踩空了一脚,从破烂的屋子里跌落到破烂的床上。
刚清醒的两人俱是一惊,只有没中招的云若搞不清状况 ,被突然破裂的铜镜吓得退了老远。
还不如一直待在幻境里呢。
肩上的疼痛一点过渡都没有,苏寻方才才经历过精神上的疼痛,现在又要经历□□上的疼痛,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
真是要死了。苏寻脑子昏沉,迷蒙间看到一把砍刀划开了门缝,她躺的位置刚好正对着门,此情此景让她梦回《闪灵》,一个男人拿着刀在砍门,凹陷而疯狂的眼睛从门缝中探进来,看她就像在看砧板上的鱼。
另外两人一齐冲到门口,堵住抵在门口的架子书桌,门外的疯子却不按常理出牌,他盯死了苏寻,突然将砍刀一扔——
“嚓!”
不知是对危险的感知,还是肾上腺素发力,本来动弹不得的苏寻竟“蹭”地一下坐起来,甩过来的砍刀擦着她的肩扎到她刚刚躺着的地方。
这一闪避,她就彻底靠在墙上不动了,看来是完全没了力气。
门口两人都被吓得不轻,裴萧撑住桌子,当机立断地砍断他的一只手。
却仅仅只是砍断了他的一只手。
没有惨叫,没有流血,只有平整的断口和越发大力的冲撞。
地上的断手指尖蠕动两下,就这么在众人眼皮子底下翻了个面。它像蜘蛛一样用指尖敲了敲地面,然后目标明确地冲着云若的脖子弹射过去。
云若没料到还有这么一出,连尖叫都忘了,往后退却倒在了架子上,那堆抵门的破烂本就不结实,被这一撞立马东倒西歪露出一个缺口来。门外有撞门的,门内还有只断手帮着扒拉,加上架子被撞得摇摇欲坠,两人是顾得了这头顾不上那头。
她手抓木架,脚踩断手,外边有个不怕伤不怕痛的玩意儿,里边还有个碰碰就要归西的,着实没有比这更刺激的了。
“不行,挡不住的!”云若话音刚落,那人整个身子就倾轧下来,把脆弱不堪的木头压得东一块西一块,砸在地上时还能听到骨头摔得嘎嘣脆的声音。
云若抹了把脸上的灰,看着在地上挣扎的人,抬脚将他的脑袋踢得绕脖转了一圈,道:“骨头都摔碎了吧?看你怎么起来。”
那人就摆着这么个面朝背,后脑勺朝地的诡异姿势扭动着身躯,如同被拧了关节的木偶,在一阵“咔咔”的声响中,反着脑袋,脚带腿腿带身,一节一节地从地上立了起来。
脖子无法复位,他就手动掰正了,但骨头太脆,被云若踢了一脚整个踢断了,软嗒嗒地耷拉在脖子上,一甩一甩地像个橡皮糖。
他用塑料一样的眼睛扫了眼惊惧的云若,缓缓锁定在瘫软的苏寻身上。
身体虽然折断,头脑依旧灵活,他放弃了两个行动自如的人,目标明确地扑向床上的伤病员。
这一扑就是朝要命去的,裴萧刚还在想此人杀不死也打不倒,就算分成一块一块的身体各部分都行动自如,不如赌一把,跟他拼了,哪知他动作迅速得不像话,像是咬死了三个人里一定杀一个。
“苏寻!”裴萧见她全没了意识,直接一剑扔过去钉穿了那人心头,本以为刺心脏好歹能减缓他的行动速度,结果是一点用没有,还搭进去了一把剑。
他咆哮着,手臂折成一个十分夸张的角度,尚且完整的那只手朝苏寻卡过去。
“咔!”
云若眼睛都捂上了,却没听到裴萧有什么反应,便小心地挪开了一点指缝,这一看才是实打实地看愣了。
本该昏死的人不知为何奇迹般地醒了。
苏寻半睁着眼,一只手搭在膝盖上,一只手攥住那只近在咫尺的手,漫不经心地一扯,就将他整个胳膊都扯了下来。
她拿着那只断臂左右看了看,随便扔在了地上。她貌似有些疑惑,但除了疑惑,脸上就再没有其他情绪了。
她抬头的刹那,站在床边没了双臂的人无缘无故暴怒而起,嘴里不停地重复着一句意义不明的话。一直往云若身上扑的手也改变方向,与地上的双臂一起向苏寻爬过去。
苏寻朝地上瞥了眼,手指一弹,观潮顺势出鞘,给地上两个零件杀成了几团只能蠕动的碎片,再一转剑头,就将想往床上扑的人一剑钉在了墙上。
她在其他人震惊的目光中镇定自若地走下来,将插在他心口的剑拔下来。
那人仅由一把剑桎梏着,却只能徒劳地张牙舞爪,半步都挪不动。耳边咆哮不断,还有张嘴试图将她咬出个大洞,苏寻却不紧不慢地将剑握在手中,神情淡然地像在做一件寻常无比的事。
她将剑还给裴萧,道:“你还没完全学会怎么用它。”
裴萧握着剑柄的手蓦地一紧,不可置信地看着苏寻。
苏寻不再管他,而是眯着眼睛盯着钉在墙上的疯子。
“你……”嘴里连完整的字都还没蹦出来,苏寻就往后一仰,毫无预兆地昏死了过去,裴萧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搂着她迅速退到一边。
没了苏寻的压制,观潮剑也“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那人没了禁锢更是愤怒无比,披头散发地大吼着冲向裴萧。
裴萧怀里抱着人,来不及闪躲,眼睁睁地看着他冲到跟前,被迫调动黑剑做最后的格挡。
距离慢慢缩小,一抬头就是双猩红的眼睛,这人现在就是个炸药桶,一点就炸,别说他了,就是云若过来插一刀他们三个搞不好都会全被解决了。
云若死死握着匕首,不知该不该上前,犹豫不定之际,却见那盏悠悠闲闲的红灯笼短短几秒内就飞进了屋里。
一进门,它就燃着腾腾的火光往那人身上扑,明明连刀剑都奈何不了的人此时却被一盏灯笼点燃了全身。
那点微末的火光以燎原之势沿着皮肉一寸寸地往上烧,咆哮声被淹没在无尽的烈火中,留下的只有破了洞的灯笼架。
裴萧腰间的黑剑嗡鸣几声,回归沉寂。
云若探头探脑地走过来,用匕首扒拉了下地上的一堆焦炭,确定那人死透了之后,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坐到了地上。
“本小姐回去一定要好好问问那群分任务的,这怎么着都能归金级了吧?放到银级任务里,就是想害死我吗?!”
云若这一放松,可谓是把这两天积攒的苦水一并倒了出来。危机解除了,苏寻的伤也终于能好好处理一下了。
她的脸毫无血色,晕死了也皱着眉。裴萧怕她靠得不舒服,就学着她的样子,一只手环绕过去撑着她的背,一只手揽着她的腰。
姿势调整好了,裴萧就轻轻将她往里搂了搂去看她受伤的肩。
拔木棍时云若都不敢看,紧闭着眼背过身去。裴萧抚过她额上因疼痛而漫起的薄汗,抚过她轻颤的眉眼,道:“晕过去了也好,省得你受罪。”
他将伤口用纱布裹好,微不可察地吹了吹,用轻而低的声音说:“痛痛飞飞。”
这次任务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和这疯子的决斗上,那封信却差点被忘了个一干二净。不过车到山前必有路,那盏灯笼不仅给他们烧出了一条生路,还将那封信也带了过来。
它确实挺灵性的,不知是谁的魂魄幻化的,将信藏在灯笼里,一扒拉就能看见。
等天亮后,迷镜自破,三人终于是离开了段府。旭日初升,裴萧却总感觉身后有道跟着他走的视线。
他向后一看,有一道半透明的影子站在门口。她梳着两个小髻,穿着明黄的裙子,在薄纱般的晨光中含着笑渐渐消散了。
苏寻醒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山海楼。肩上的伤被仔细处理过,还能闻到药的苦味。她还以为山海楼服务这么好,不光发任务还包治伤的,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大小姐用金钱买通了山海楼里的医师,这才让苏寻本应离家出走的胳膊好好地待在身上。
苏寻真想给大小姐磕一个了。
按照约定,她要去拿钱了,但她转念一想,裴萧不会直接走了吧?!以此人的性子,能留下来照顾她才是有鬼了!
为了不让到手的银两飞了,她拿起玉佩就要呼叫,还没等她开口,裴萧就走了进来。
“醒了?”他将药膏放在桌上,“这点伤就睡了三天,往后要是接金级任务,你岂不是要睡上一个月?”
“伤的又不是你,要是给你捅一棍子,你怕是要睡上一年吧?!”苏寻想抡他一拳,奈何最顺手的那只胳膊受了伤,只能在心里记下一笔,往后再算。
“啧啧啧,真没想到还有人能让你受伤的,看来这银级任务有点东西啊。”
苏寻抬头看去,只见门边倚着一个人,应该又是陌生的老熟人。
“好了,不要摆出这副表情,我知道你贵人多忘事,向来记不住我们这些无关紧要的人。”
苏寻心道这我可不管,此人一举一动都像领导来视察,大概率是个当官的。
他背着手走过来“慰问下属”,期间还看了眼守在床边的裴萧,斟酌一番后道:“几年不见,你不独闯江湖了?”
苏寻差点一口水喷出来:“你在想什么?他是我这次的任务搭档。”
那人会意地点头,又道:“哎呦,仙门灵气果真养人,你居然会跟我说话了?”他又瞥了眼裴萧,朝床边挪了点,挤眉弄眼地说:“他当真不是你道侣?”
“你脑子有泡吗?”
“好吧,我就问问,”他退开了,拿着信件给自己扇风,“不过你变化真挺大的,不仅话变多了,还肯和人搭伴了。”
“啥意思,我之前不和人来往?”
“你失忆了么?你接金级任务都不会找帮手”,他又将声音压低了些,“到现在你不还是刺客榜榜一吗?”
榜一竟是我自己???
原主竟然牛逼成这样???
“你怎么比我还震惊?算了,你好好养伤吧,下次有任务我还找你啊。”
苏寻拉住他,道:“你要这封信做什么?为段家平冤?”
“哎,你怎么还会多管闲事了?”他有些为难,但还是悄声说,“这事呢,原则上不能和别人说,但你想知道,我也可以和你提一嘴。”
他将信翻了翻,说:“不是平冤,是段家的罪证。”
“为什么?!”
“哎呦祖宗嘞,你可小点声吧!”他慌忙去捂苏寻的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我是念在你嘴严,不插手他人之事才告诉你的,你可别让我辞官还乡了!”
“段老爷嘛,性子直,说的话有时比较难听,加上,他官做得大,生意也做得好,人脉又广,所以,你懂的。”
苏寻道:“可这封信是刺杀他的人写的呀。”
“这信没有署名,那就不知道究竟是谁写的,既然是无主之物,又怎么证明是仇家威胁的呢?就算字迹不一样又能说明什么?上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下头还敢反驳?不要命了?”
“只要他们说,是段家恐吓在先,那我杀一个想要我命的人,不就成了正当防卫?我把他杀了,有问题么?”他将纸折好,收起来,“所以啊,你还是逍遥你的江湖去吧。”
他在苏寻肩上一拍,给苏寻拍得龇牙咧嘴才满意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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