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室。
林与汀两只细长的手臂撑在桌子上，弯曲的腕骨绷起了青色的筋脉。
屏幕上各嘉宾的评价如数显示，都被笼在了他淡色的眸子里。
林与汀挑起眉：“你这小嘉宾助力值长了挺多啊，比以往那些新进来的都要高吧？”
南衍舟低眸看着一本书，闷闷回了句：“嗯。”
林与汀白了一眼：“你是闷葫芦？多说一句话能死还是怎么着。”
南衍舟默默带上了耳塞。
林与汀：“......”
林与汀把拼好的魔方打乱又拼了一遍，拼完觉得有些索然无味，翻开手机滑了会儿，忽然发现了什么东西。
他推了下南衍舟：“你的小嘉宾怎么在npc工作群里？”
南衍舟翻页的动作一顿，抬眸：“什么？”
林与汀把手机屏幕给他看：“系统该修了，出bug了。”
林与汀又翻了下后台：“小嘉宾是奶妈人设，接了三份单子，收了三个差评。从某方面来说，还挺厉害。”
南衍舟：“......”
林与汀想到了什么：“他下一个要接的这个单子是在萨星，我正好也要去，要不要趁这个机会促进下你们的关系？”
南衍舟闷不吭声，没说要还是不要。
林与汀就当他要了，他打开手机，翻开了教程。
萌妹泡人指南：
6.尽最大可能展现自己的魅力和才华，比如说分享给对方自己写的书、自己得过的奖......
林与汀：“这个很容易，我正好写完了一本书，文采和画功兼备。送给他，肯定能体现你的才华，让他对你好感倍升。”
南衍舟瞥他一眼：“你自己写的？”
林与汀眉梢带上点傲：“你平时闷在这，不知道你爸爸我靠这东西赚了多少钱。一本50块，好评如潮。”
南衍舟一脸冷漠。
林与汀懒得贴他这个冷屁股了：“你要不要看一眼？不看我就以你的名义送给他了。”
南衍舟垂眸看书，没搭理他。
林与汀：“那你爸爸走了。”
·
树影绰约，起伏的绿涛连绵成一片。日光灼烫的热度浓缩在了光圈里，覆上了树梢。
路颂时选完剪辑师，后台就发来了个奶妈单子——
[奶妈服务接单：鬼怪选秀节目开拍了，有一位评委导师出了事故，无法出席。您将顶替这位导师，见证少女们的青春活力！]
他正坐在评委席上，铺着红绒桌布的台上放着一杯矿泉水，水珠凝结在瓶子上，折射着光怪陆离的色块。
面前有一百个从高到低排列的座位，上面坐满了人......
不，应该说是鬼。
最高座位的那只鬼穿着血红嫁衣，手里捧着自己血淋淋的头颅，两颗眼珠滞涩地四处转动。
下面那位皮肤皱缩干瘪，牙床上排着几颗稀疏的、黄米粒一样的氟斑牙。
再下面那位肥头大耳，脖子覆着松松的皮肉，一截腐烂的枯骨连着筋肉，嘴里还餍足地嚼着肉末残渣。
......
路颂时：“......”
这是来选谁最吓人的么？
一百个座位后面是巨大的荧屏，上面正滚动着弹幕。
[弹幕]给爷爬：今年都是什么歪瓜裂枣啊，就这也来参加选秀，出门前先撒泡尿照照自己好吗
[弹幕]道德模范：楼上戾气太重了吧，今天吃完粪忘记刷牙了吗
[弹幕]爱你哟：这滤镜加的人畜不分，谁用上都是肤白貌美、唇红齿白，姐妹们擦亮眼睛投票
[弹幕]我最美：芒果娱乐的尼粑粑太好看了，眼珠掉一半，流两行血泪，心脏挂头顶……感觉这装扮要成为时尚潮流了！
[弹幕]针不戳：老掉牙了大哥，今年都流行把两颗眼球挂胸前好吗
[弹幕]美女与野兽：啊啊啊啊晴晴给我出道！！大家康康这个勤奋、可爱、礼貌、实力超强的妹妹好吗！pick她！
[弹幕]淦：香蕉娱乐的那个女鬼是不是走错频道了，眼睛大大的，还冒着水光，看人的时候楚楚可怜，有白莲花绿茶那味了
[弹幕]哟吼：想另辟蹊径？不是我说，不是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用力过猛了，yue了
“路颂时？”
一道带着不驯和傲的声音压了下来。
路颂时抬眸，看见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我是。”
林与汀把手里的那本包着黄色封皮的书递给了他：“有人给你的。”
某处，被要挟的npc掐点发出了消息。
叮！
[消息]奶软小甜心：刚刚在评委席上看到哥哥了，哥哥真好看[捂脸/]
[消息]奶软小甜心：我拜托林评委帮我拿给哥哥一本书啦，哥哥收到了吗
[消息]路颂时：收到了
[消息]奶软小甜心：回去要看哦，那是我自己写的[害羞/]
路颂时指尖刚打出一个字，桌子就猛地一颤。
一个捧着托盘的npc没站稳，直挺挺栽了过来，手里托盘脱落，一泼果汁洒了下来。
甜腻的液体浸染了衣服，很快变得湿答答的。
Npc脸上划过惊慌，忙不迭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站住。您没事吧？实在很抱歉，我带您去换一件新衣服。”
路颂时眨掉睫毛上的水珠：“没事。”
Npc一边道歉，一边带他去了换衣间，给他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Npc：“我就在外边，您有什么需要的，就叫我。”
路颂时应声接过，进了换衣间。
衣服粘哒哒的，还弥散着一股甜味。
路颂时轻轻啧了声，把要换的衣服和那本书架在了衣服钩子上。低下头，指尖碰上了衣服的扣子。
第一颗扣子被他一推，轻巧解开。
这时，旁边换衣间的门被关上了，轮轴转动的响声比萤虫的嗡鸣更加刺耳。半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
应该是有人进来换衣服了，路颂时没在意。
·
监控室。
南衍舟指尖一顿，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选秀节目的监控视频。
他和自己僵持地对峙了会儿，目光挪移，在每块屏幕上滑动。捕捉到某个身影后落定。
路颂时不在评委席？
南衍舟眯眼辨认，发现路颂时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
那墨发白肤的人正低着头，指骨抵在衣扣上，腕骨微微转动，又解开了一颗扣子。
南衍舟眸子倏地一缩。
路颂时一点都没察觉到监控的存在，仍然低着头专心致志地解着衣服。
他动作稍急了些，因为果汁黏糊糊附着在皮肤上的感觉，实在是很糟糕。
解扣的手指细长白皙，微蜷的指骨携着点儿欲，一颗一颗解开，露出了白净的腰腹。
那细窄的腰似乎缠缚着勾人的蛊，引人诱撷。
他把手往后伸，碰上了微长的发梢。
乌发被他拢在了指缝里，露出了一截雪白的后颈，再往前探，凹陷的锁骨处纹着一个刺青，是一只欲飞的鹤。
南衍舟猛地收回了目光。
他缓了缓有些紊乱的呼吸，开始想，换衣间怎么会有监控？
他低头翻了一下资料，发现这场选秀的制作人很眼熟。这个制作人名声不好，但手里节目的关注度却很高。
因为他惯会用下作的手段为节目添加噱头，比如泄露选手**，再比如——
违法偷拍选手换衣服。
娱乐圈向来不缺肮脏龌龊的人，他们自私自利，为了达到私欲，可以无所顾忌、放低底线。
这里的世界也一样，不管对象有多猎奇，形成的秩序是一样的。
路颂时顶替的这个角色，就是没有后台没有背景的炮灰，在他们眼里，是怎么拿捏都可以的对象。就算把他推出去当噱头，他又能怎么样？
南衍舟揉了揉眉心，按捺下了心头的阴霾。
他的身份不适合出头露面。
他把摄像头关了，删除这段录像，等会再找负责人检查下有没有什么纰漏，揪出干这事的人道个歉。
这事就算这么完了。
应该不会对路颂时的现实生活造成影响……
南衍舟这么想着，指骨慢慢搭上鼠标，但很快就停顿了。
摄像头切出的角度，能看到点隔壁的换衣间。
那换衣间里摆满了杂物和一些换掉的旧衣服，有一个体型肥硕的男人在地上趴着，右耳紧紧贴着地面。
他所处的地方，视线正好能窥探到路颂时的换衣间。
路颂时衣服已经解开了，现在正要脱下来。
趴在地上窥视的男人鼻孔微张，面容兴奋，脸色涨红得让人几乎能想象到他粗重的呼吸声。
因为神经太过振奋，男人的眼轮匝肌甚至在微微痉挛，骨子里透着一种低劣的焦渴。
南衍舟呼吸窒了窒。
眼底压上一丝没来由的郁气。
他把摄像头关了，调出录像删除，然后站起身，随手拾起桌上的口罩，覆住了那张冷淡的脸。脚步不停地走出了监控室。
林与汀正敷衍着别人的攀谈。
就见一个高瘦的身影从门口走了过来。
林与汀见到南衍舟还挺惊讶：“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想寻觅有什么好看的——”
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南衍舟脸色冻得厉害。
乌沉沉的眸子蒙着一丝燥，每走一步，泄出的燥火就加重一分。
林与汀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上次打坏你的手机是我的错，但我已经还给你了！”
南衍舟脸色还没和缓，冷着脸朝他走过来。
林与汀：“行，我坦白。我是拿你牙刷刷鞋了，但我不是没辙么，那时候找不到纸，我又很急，况且后来我给你换新的了......”
南衍舟置若罔闻。
林与汀急了：“别这样，这么多摄像头呢，要是明天出个我被殴打的头条，我还要不要混了？”
南衍舟高大的身影倾压了下来，林与汀闭了闭眼，心里一百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而后就见南衍舟把他当成了空气，看都没看他一眼，快步往后台走去。
林与汀：“？”
敢情他刚刚的剖白被当成了屁？
南衍舟掠过忙碌的人潮，脚步转了几个弯，到了换衣间。
他指骨微屈，敲了敲路颂时的门。
很快，门就被打开。
路颂时那张诱人的脸探了出来，他身上那身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套了回去，刚刚解开一个扣子。
路颂时眨了眨眼：“你是？”
他刚刚正要脱掉湿透的衣服时，被工作人员敲响了门，说拿错了衣服，给他拿了一套新的。
刚要换，门又被敲响了。
路颂时看着眼前浑身被遮得严严实实的男人，眸子迷茫地眨了下。
南衍舟垂眸，和路颂时的视线短暂地交接。
然后他就像被烫了一下，飞快收回了目光，指尖按上那颗散开的扣子，重新系了回去。
他的指腹不小心蹭了下路颂时，灼烫的热度徐徐渡送了过来，烙印在了锁骨上。
路颂时：“？”
他要换衣服，这个人怎么又给他穿上了？
路颂时按住他的手腕，咬字略微重了点：“你有什么事？”
他被泼了水，殷红的嘴唇还带着一丝水色，和水雾缠绵的眸子相映衬，勾人得很。
尤其是抬着眼，一眨不眨看人的时候。
南衍舟低眸避开了他的视线。
还好他带着口罩，别人看不见他的脸。
他压低声音，音节含混在嗓子眼里，让嗓音听起来没那么有辨识度：“这里不让换衣服。”
“？”路颂时笑了声，指尖点了点门上的门牌，“别告诉我不认字。”
南衍舟固执地说：“不让换。”
路颂时：“......”
他吸了口气，嗓音依旧温柔，但带了点不耐烦：“我就换一下，很快，不耽误事。”
南衍舟拉着他的手不让动，目光移到了另一个换衣间：“不行，你等会再换。”
他想直接去揪出旁边换衣间的偷窥狂。
但这样以来，他看到路颂时换衣服的事也会暴露，他怕路颂时会感到冒犯。
路颂时感觉自己脾气要耗尽了：“我被泼了果汁，很不舒服，换了我就走。而且我没听说换衣间有不让换衣服的规定。”
南衍舟不依不饶：“刚定的。”
路颂时：“......”
路颂时嘴角的笑意敛了敛：“再不放手我要感冒了，不怕我讹你？”
南衍舟回得很快：“可以。”
身上黏糊得难受，路颂时不想纠缠，推开南衍舟就想关门。
南衍舟蹙了下眉，伸手去抵门，刚开始的力量相互制衡，但很快门就被推开。
门撞上衣架，震意让钩子上的书和衣服相继掉了下来。
书摊开在地上，上面的图片和文字清晰地露了出来。
两人被声响攫取了注意力，同步低头看向了地面的书，然后共同得到了几个消息——
图片：不和谐，画风写实，绘画功底深厚。
文字：密密麻麻没看清，隐约有几个频繁的不和谐字眼。
标题：加大加粗的正楷。
《霸道总裁爱上我の强.占的爱》
路颂时：“？”
南衍舟：“......”
总结一下。
——一本手绘的成.人杂志。
路颂时舌尖顶了顶腮帮：“......”
有人想谋害他。
路颂时：我要换衣服了。
南某：不行。(态度强硬)
路颂时：我要换。
南某：不行。(莫的感情)
路颂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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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Action(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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