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的意思是他骗你？”
陆南风半依在窗棂上，皱眉看着桌边的叶七。
今天傍晚时分罗秀找到他说叶七一个人陷在了刑部的卷宗存放出，他还想着入夜以后去怎把她带出来，谁知还没等他出门这丫头就回来了，不止如此，她还鬼祟的随他回了房间说了一堆，这有的没的，陆南风一时也听的有些迷茫。
“也……”叶七一根手指揉着太阳穴，眉头皱成了疙瘩，“也不一定，只是……”她忽然抬起眸子看着陆南风认真道，“但若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为什么苏姐姐那边却一点都未曾提及，说起来在这个顾言藏的也并非多么隐秘，这些年他能一直安然的留在刑部，只不过是因为表面上他一直对当年的旧案既不提也不关心在意，以至于很多人都忽略了他的存在，但苏姐姐不应该啊。”
“又或者问题不是出在苏黎，而是这个顾言本就是假的，”陆南风道，“或许他只是一个知情者，又或者，他很有可能只是当年知情者派来骗你入瓮的一个饵。”
“嗯，”叶七点头认同了他的说法，不过却也没就此放弃自己的想法，她皱眉沉吟了一会儿，这才对陆南风道，“这两天我想让罗秀探一探苏姐姐，至于顾言这边，我打算再去试试，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总之，话说的越多，破绽也就越多，如果真如你说，我就不信咱们什么都发现不了。”
说着说着，她忽然舒展眉宇轻笑道，“若是假的……到也是不错，至少我们还有机会顺藤摸瓜。”
“嗯。”陆南风到是也没什么异议，他们进京的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而事情的进展却似乎一直就没有过，现在忽然冒出顾言，要说也的确算是一件好事。
又将今天的事儿前后想了一遍，叶七忽然苦笑望向陆南风问，“你说，我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先是让他们自己查自己，但即便如此，依旧还是不信，就好像坑害点什么不如意是的。”
陆南风看着她不说话，许久，才沉着声音低低道，“其实，当初你实在不该让他们自己查。”
他说的“不该让他们自己查”而不是“不该查”，叶七歪着头看着他不说话，当初她干的那件事儿到现在自己也有些后悔，如她所言，无风谷要真是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她这样追查无疑就是在给人家示警，这不是傻是蠢，只是当初左卿死的太突然，她一时没了主意自然也就没心思想到这些。
不过自省归自省，叶七的这些后悔心思也就只是在自己的心里捋了一遍，她可没想着要谁来认同再附和，只不过陆南风是个直肠子，他听叶七这么说便很自然的跟着点了点头道，“那时候你的确是将事做的太过明显了，若无风谷内不止一人，你这般查也是查不出什么的。”
“是啊。”叶七点头。其实后来冷静下来她就已经知道自己错，不过有些事后悔其实没用，路在脚前，她再如何心中懊悔也只能向前看，“我总感觉咱们来的京城反到万事没了头绪，我们原本以为当年左卿是因上位之争而死，但现在来看似乎也未必。”
“嗯，”陆南风也皱了皱眉，他转身反依在窗棂上，一之手托着下巴，目光不知落在何处，“当年那些人屠村似乎是为了找人，他们想找没找到，所以索性一个都不放过一念间杀光我们村里所有的人，这件事若真是那人所为，大可以将事情做的再干净利索些才是，一个常年征战之人，杀伐果决，不应该留下任何后患才对。”
“所以……你相信当年杀害你家人的罪魁不是左卿？”叶七挑眉眸子里一闪而过的光带着几分笑意。
陆南风没说话，只是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叶七轻叹了一声，“行吧，至少在没有实证之前，你也不会轻易给他定罪，是吧。”
“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难保底线会在何处，无论为什么，杀人对他们来说又能算什么。”陆南风说的云淡风轻，但他的手却渐渐收紧成了拳头。
“也是，”叶七点头，不管是否愿意承认，事实永远都是事实，只不过……她长长的舒了口气，然后将双手的手肘抵在桌上，顺势头也枕了下去丝毫不考虑自己形象，“所以我想了一下，这件事不是查阅当年的卷宗那么简单，兵部，户部……但凡跟当年事情有关的人都要查查。”
“兵部……”陆南风侧头看她，“兵部尚且可以理解，户部却是为何？”
“当年左卿在边关打了那么多年的仗，可为什么事情到了最后，粮草才出问题？”叶七道。
陆南风想了想，不确定道，“连年战乱，国库空虚？”
“又或者有人贪墨，”叶七想着，小声嘀咕道，“又或者有人不想让他们回来。”
“你还是怀疑‘上面’那位？”陆南风看她，“可是，如果这样的话，他为什么要帮你？悄无声息杀了不是更省事。”
陆南风的语气不带一丝温度的将“杀”这个字说出口，叶七忍不住觉得脖颈处一阵冰凉，压了压心中的恐惧，她这才开口道，“话说是没错，但下次再说的时候能不能请你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嗯。”陆南风应了一声。要是刚认识叶七那会儿这话他怎么都不会说的如此直白，可惜，他们认识已经不是一日两日，这丫头的性格实在不像是怕，于生死而言，或许她更怕的是辜负吧，想着他忍不住问，“你就那么信他是个好人？”
“我……”叶七本想说“信”，但话到嘴边却又犹豫了，她认识的左卿只是那个无风谷里的那个郎中，但其实在做郎中之前他是镇北候——是少年成名的将军！
“将军”这两字或许只是一个称呼，但于战场而言，“将军”两个字意味着皑皑白骨与当断则断的狠绝，一个心慈的将军在战场上可能会害死更多人，一个心善的将军更是不可能守护住一方的安宁，叶七是不曾亲眼见识过战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但作为一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她自然也明白“一将成名万骨枯”的道理。
她的沉默让陆南风心中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他放开自己的手从窗棂边起身，一步步走到叶七身边用很轻的声音问了一句，“小七，你可曾想过，那人在你心里究竟是何身份？你将他看的那么重，真的仅仅就只是为了报恩。”
同样的问题陆南风似乎之前也曾问过，只是叶七那时候心中全是复仇的心思，所以并不曾认真面对，但此时此刻叶七心里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应该正视，至少应该认真的面对自己。
见叶七不语，陆南风心往下沉了几分，他就势在叶七唇上啄了一下，声音带着几分无奈道，“若是分辨不清就罢了，我……也不是那么想知道。”
“你这是吃醋啊？”叶七挑眉，眼中带着笑意。
吃一个死人的醋，这人怎么想的？思绪滤过，叶七的嘴角微微上扬起一个弧度目光澄清的看着陆南风道，“之前或许我不曾认真想过，但今天之后，我清清楚楚的知道，他于我而言，亦师，亦友，他救过我的命，对我有养育之恩，或许我之前对他是有些不一样的情愫，但……绝对不是女人对男人的那种，我虽年纪小，但感情的是也能分辨清楚，恩情，爱情，我自然是能分清楚的，这下你心安了。”
“并没有。”陆南风直言。他在叶七身边最近的一个凳子上坐下，然后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我是男人，虽未经历过那些所谓的情事，但在无咎峰时也曾见过一些，你想起他时的眼神骗不了人，所以……”
陆南风将手里的杯子送到唇边，但却迟迟没有喝，他不过是想印证自己心中的猜测，只是叶七此刻的沉默却让他觉得有时候事情也不必分辨那么清晰，看清也许未必是好事。
“或许之前是有些什么，但终究斯人已逝，我对他或许依赖但却不曾心动，他于我而言很重要，此生无可取代，”叶七认真的想着，亦认真的说着，“我若恋慕的人是他，那便不会接受你，不止是你，无论是谁……至少，在没忘记他以前，我不会让自己陷进去。可我……”
她认真看着陆南风一字一句道，“我若不喜欢你，便不会敷衍你，此前我利用你，也只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方向，即便是做‘小人’，我自认也是个磊落的小人，我不会利用感情，更不会利用你的感情。”
“所以，你是想说你喜欢我？”陆南风问的直接。
自从那日表白了心意，他与叶七的相处似乎是有所不同，她不再躲他，也愿同他亲近，但那句话就像一根刺，想起时便隐隐的痛。
“不然呐！”叶七觉得无语，要是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留在他身边。
不对，是为什么还要把他留在自己身边！
叶七瞪他，抱也抱了，亲也亲了，她难道看着像是谁都行的人嘛！
“可你从未对我说过。”陆南风道。
“一定要说出来吗？”叶七问。说完她又觉得无语，这话怎么听着那么渣，三流电视剧都不这么演了吧，“行，你真行，亏我之前还觉得你是个老实人。我是真好奇，你这些莫名其妙的心思都是跟谁学来的？难不成，你以前还喜欢过别的姑娘？”
想想似乎也不是不可能，陆南风怎么说也是二十好几的人，这在古代估计当爹都已经不知道是几个孩子的爹了，有个“前女友”什么的似乎也不奇怪。
想是想明白了，但想明白不代表心里不别扭，叶七说这些的时候语气怪怪的，陆南风却是心情好了不少，他看着叶七道，“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你跟那人十几年的情谊，如今，我们才认识几日……心中不安也……”
“是，也是正常。”叶七无奈，“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没安全感，我以为你应该都很自信才对。”
陆南风默默的看着叶七，她的话他有些并不是很明白，但前后加在一起他也略懂了个大概，许久，他才低沉着声音有些落寞的开口道，“其实你并不了解我，我……”
“也许吧，”叶七看出陆南风神色中的悲伤，于是坐正了身子，伸手将陆南风的手握在自己手里轻轻的暖着，“对不起，我应该早一点告诉你的，我喜欢你，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那种喜欢，所以，于我而言，你也是无可取代的，独一无二的存在。你与他的确不同，但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与时间并没有那么深的联系，我们认识的时间或许真的不够长久，但……我喜欢你，在乎你这件事已经是既定的事实，所以，你不用跟他比什么，我在乎他，因为他于我而言是亲人，我也在乎你，因为，你于我而言是所爱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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