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实说，人生在世十几年，陆嘉嫣还从未去到过某一位同学家里做客，她本就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只要给她一部手机，几口干粮，她能在卧室里待到发霉都不出来。
她拐进一家鲜花店，选了一束蓝玫瑰。
街道旁随处可见黄色的共享单车整齐有序地摆放着，绿灯一亮，一窝蜂的小轿车便摩拳擦掌，加速冲出，绿意在金黄色的光照下翻着灿烂的绿光，叶片周身仿佛晕着一圈散开模糊的绿色光影，树下的猫咪乘凉避暑，呼呼大睡怡然自得。
她左右看看，陈旧年买东西还没回来。
扭头时，一家糕点店赫然冒出来，目光似乎有所指引似的望过去，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腿就已经迈了出去。
店家人很热情，见陆嘉嫣独自来买，还热情地邀请她品尝。
绿豆糕方方正正，入口即化，口中蕴着绿豆清新的香甜，很适合夏天。
陆嘉嫣见到好吃的就走不动道，她掏出手机让店家给她装了两盒，付完钱往回走的时候，陈旧年正好也出来了。
见她手里抱着束鲜花，还拎着两盒糕点，陈旧年内心疑惑，接过她递来的花，愣愣地看着她将其中一盒装进了书包里。
“你干嘛呢？”
“第一次去你家，我总得给叔叔阿姨留下一个好印象吧，我想带点礼物给叔叔阿姨，但是这个绿豆糕太好吃了，我买了一盒留着给自己，要是被叔叔阿姨看见我自己私藏了一盒，那多尴尬……”
陈旧年总觉得这话听着不对劲，他提醒道：“你是要去我家看猫的，不是去见家长的，你……”
“电视剧看多了吧？”
“你懂什么啊，这个是表示我的诚意好不好？”
陈旧年嗤笑：“你什么诚意？”
陆嘉嫣手一顿，对上他的眼神，笑道：“跟他们儿子共同养狗的诚意。”
“行，算你有理。”
可越走，陆嘉嫣越发现不对劲。
周边的环境竟出乎她意料的好，绿化到位，沿途遇上了五六棵大树，走在桥上，桥底水声潺潺，清澈明亮，偶尔泛起的波纹，耳边传来清脆的铃铛声，是一只宠物猫跑了过去。
她感觉呼吸的空气都莫名新鲜起来。
跟着陈旧年走，陆嘉嫣来到了一处高档小区楼下，见他镇定自若地过去刷了脸站在门边摁着护栏等她的模样，陆嘉嫣短暂地出神后，扑了过去。
她走在陈旧年身边，惊喜道：“你家不是没钱吗？”
陈旧年侧头，听她继续说：“那你怎么还有钱住这种小区啊？”
跟着他走进电梯，安静的空间中只剩下两人平稳的呼吸声和电梯缓缓上升的声音。
陆嘉嫣还在追问：“陈旧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我家穷了？”
“……”
好像是没说过……
电梯门打开，过道明亮通透，看得人内心莫名敞亮，陈旧年家看着像是密码锁，见他毫无防备地就要输入密码，陆嘉嫣连忙出手阻止，她警惕地环顾四周，拽下书包挡在他身边。
陈旧年不解她的动作，问：“你干嘛呢？”
“防止有心人偷看啊，放心，我帮你挡住，别人看不到的。”
陈旧年点点头像是听进去了似的，于是点了点头，他倏然伸出手盖住输入密码的地方，然后，用指纹打开了家门。
陆嘉嫣哟了声，跟着他走了进去。
屋内家具并不多，但空间大，因此让人看着总有种空荡冷清的感觉，总之，跟温馨这个词完全搭不上边。
“叔叔阿姨还没下班吗？”
“我爸不住这儿。”
“那你妈妈呢？”
当看到陈旧年逐渐冷下的脸时，陆嘉嫣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她捂住嘴，小心翼翼开口：“对不起啊……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陈旧年冷哼道：“你还会道歉啊？”
“我做错了嘛，肯定得要道歉。”陆嘉嫣把手里的绿豆糕塞给他，“吃点甜甜的，不要不开心了。”
陈旧年指指不远处的小房间：“狗在那个房间里面，你待会儿直接把它抱出来放到客厅的地毯上。”
“好的呀。”
……
推开房门，陆嘉嫣探过去一个脑袋，身体慢慢进到房间里，窗帘是拉着的，比起客厅的微微凉，这间房间就会显得格外沁凉，窗帘虚掩着，灯亮着，木地板上的小济斯犬正用手扒拉着磨牙棒，摇头晃脑地啃着。
“小宝贝，姐姐来看你啦。”
陆嘉嫣盘腿坐到小济斯犬边上，张开怀抱牢牢接住小家伙，她身上还穿着校服，材质结实，很经得住小家伙爪子的胡乱挠。
“汪汪！”
“一个人在家无不无聊呀？”
“汪汪汪！”
不无聊！
“你饿不饿呀？要不要姐姐给你喂点肉罐头？”陆嘉嫣捧着小济斯犬毛茸茸的脑袋，将它抱了起来，走出房间时，外面的空调吹出的冷风已经驱散了刚才仅剩一点的燥热。
她站在厨房门口，揉着小济斯犬的脑袋，向陈旧年问道：“我给你拿来的那一大袋肉罐头跟狗粮在哪儿啊？我给它喂点吃的。”
哗啦啦的倒水声中，陈旧年的声音突兀地冒了出来。
“不用给它喂了，我请过人给它喂一日三餐了，饿不着它。”
“哇塞。”
陆嘉嫣靠在推拉门上：“陈旧年，想不到你对小狗狗会这么伤心啊？给它请人喂食都能想到。”
“你自己先去玩儿。”
“哦，好吧。”
抱着小狗到处晃悠，陆嘉嫣注意到柜子里摆放的奥数竞赛的奖杯，她拉开柜门，垫起脚，用手摸了摸。
“八年前的奖杯？”陆嘉嫣惊讶，“竟然还是金奖。”
陈旧年应该是跟她同岁的，八年前，也就是他九岁的时候。九岁，陈旧年竟然就已经参加过奥数竞赛还拿了第一名这惊人的成绩，可那个年龄段的孩子不应该正是爱玩游戏，调皮捣蛋的吗？
除非是天赋异禀，不然要想在这么小的年纪就拿到如此高的成就，那童年一定全都是乏味枯燥的补习班了。
天呐，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还真是不容小觑。
陆嘉嫣想，她九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呢？
好像正在到处求爸爸妈妈或者哥哥给她买芭比豪宅，每天窝在公主房里给娃娃编头发，换衣服，拿那种儿童化妆包把自己的脸画得五颜六色的，亦或是在研究怎样用无胶水无硼砂的方法去制作起泡胶……
反正，她九岁是一点正事儿都不干。
陆嘉嫣盘腿坐在地毯上，感受着小济斯犬软毛滑过脸颊的柔软，昨天刚给小济斯犬洗过澡，现在小家伙身上还是香扑扑的，蹭过鼻尖，心旷神怡。
“你很喜欢小狗啊？”
“是呀。”陆嘉嫣抱起小济斯犬跟它碰着鼻尖，“诶对了陈旧年，既然是我们俩一起养的小狗狗，它叫我姐姐，要不它就叫你哥哥吧？”
陈旧年喝了口水，语气淡淡：“不啊，它叫我爸爸。”
陆嘉嫣逗狗的手一僵，脸瞬间垮下来。
“陈旧年你真是有病。”
洗完杯子，陈旧年关上厨房的灯，客厅没有窗帘，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下来，他坐到陆嘉嫣身后的沙发上，胳膊在靠背上放了一会儿，又拿下，他身体前倾，揪住小济斯犬的后脖颈子将它放到自己腿上。
陆嘉嫣看得直喊：“你温柔点对它嘛！”
陈旧年倒是不以为然：“一个大男子汉的哪有那么娇气？”
“你怎么知道它是男孩子？”
接收到陈旧年抛来的眼神，陆嘉嫣后知后觉地捂住嘴。
“刚摸完狗又摸嘴。”
“哎呀没事，反正它又不脏。”陆嘉嫣拿出手机，盯着屏幕上的时间，捏了捏书包带子，仿佛有什么难言。
陈旧年瞥了她一眼，道：“你要是舍不得小狗，可以在这里把作业写完。”
“这样不好吧？”
毕竟是男生家里，她待太久总归是不合适的。
陈旧年抱起小猫，放在怀里：“正常的学习交流，正常的同学关系，只要大家心里没有这种心思，就算是面对面坐着，也不会有什么不合适的。”
言之有理。
陆嘉嫣被他说服，拿起书包，坐到陈旧年给她指的地方。掏出试卷，自动笔，橡皮和黑笔，她面对着夕阳的余晖，很快沉浸其中，试卷上圈圈画画，过程思路清晰可见，图上也留有痕迹，属于老师最满意的那种类型。
望着餐桌上少女专注的背影，陈旧年放下小狗，走进卧室换了身便服，等再出来时，少女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他搬了个折叠桌出来，坐在沙发上，他把折叠桌放在面前，同样打开作业，两人自顾自地刷着题，并没有想象中的互怼或是打打闹闹，小狗趴在地毯上扒拉着小球，客厅里只听得见两人笔尖滑过纸张的沙沙声。
英语。
语文。
数学。
科学。
社政。
每一门科目的作业都完美收尾。
陈旧年不声不响地拿开折叠桌，揉了揉脖子，径直走向了厨房。
直到油烟机的声音响起，陆嘉嫣才注意到陈旧年去了厨房。
她小跑过去，弯曲着手指，用关节扣响了玻璃推拉门。
里面的少年偏过头，走到门前拉开了一个小缝隙。
“陈旧年，你作业写完啦？”
“刚写完。”
陆嘉嫣拿起试卷挤进厨房：“你怎么写这么快啊？今天题目特别难，我有好几题都不会写，难怪你能考第一。”
“诶，我记得你活动课的时候不是在打篮球吗？怎么作业也能完成的这么迅速？”
“因为我课间没闲着。”
课余时间，陈旧年几乎是老师刚离开就掏出垫在书本下的卷子开始写，有时候陆嘉嫣被林零星拉去上厕所回来，他仍旧坐在那儿，尽管周边同学喧嚷的不行，他却鹤立鸡群，丝毫不受外界干扰。
就好像，在他身上被安装了一个信号屏蔽器。
只要他开始写题，就会立刻沉浸其中。
“噢，那你可不可以教我这道题啊？”陆嘉嫣握着英语的本子，把笔递给陈旧年，“我感觉可以选A，但是C好像也没错。”
“这道题按照语法选A是没错，但是你把选项代入整句话中，分析了语境之后，你可以发现其实这道题应该用的是将来时，所以正确答案应该选C。”
“对哦！我怎么没注意到这点。”
陆嘉嫣给陈旧年竖了个大拇指，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陈旧年你可真棒。”
陈旧年笑了：“你也很棒，遇到不会的题及时寻找解决方法，而且学习还很投入，加油，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你会超过我的。”
后来，在不久的将来，她真的超过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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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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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跟他们儿子共同养狗的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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