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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29章《凤姐秘:账目藏真相》

第29章《凤姐秘:账目藏真相》

荣国府西跨院的凤姐房中,此刻正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抄家后的院落早已没了往日的规整,墙角堆着些散落的旧家具,窗台上的月季枯了半截,唯有这药味穿透力极强,从门缝窗隙里钻出去,连院外巡逻的仆役都忍不住皱紧眉头,脚步放得更轻——谁都知道,这屋里躺着的,曾是荣国府说一不二的凤奶奶,如今却只剩一口气吊着。

那药味并非单一的苦涩,还夹杂着甘草的微甜与当归的醇厚,却因熬煮日久,药渣反复煎熬,反而生出一种沉闷的腥气,混杂着屋内陈旧的梨木家具气息——那梨木妆台还是凤姐嫁进来时陪嫁的,抽屉拉手上的鎏金都磨掉了大半——再加上窗棂缝隙钻进来的深秋寒意,那寒意带着院外梧桐叶的萧瑟味道,卷着几片枯黄的叶子落在窗台上,三者在不大的房间里交织盘旋,压得人连呼吸都要放轻几分,仿佛稍重一点就会吹散这屋里仅存的生气。

王熙凤躺在铺着厚厚锦褥的床上,那锦褥还是前年贾母赏的石青万字纹锦,如今却被她躺得没了半分蓬松,边角磨出了毛边,上面还沾着几点暗褐色的药渍,与当年贾母赏赐时的鲜亮模样判若两样。她脸色蜡黄得像一张在檐下挂了整夏的宣纸,连唇上都没了半分血色,唯有眼角那点胭脂还残留着些许往日的痕迹——那是早上平儿怕她看着太憔悴,悄悄替她点的,此刻却像落在枯叶上的一点残红,格外刺眼。原本顾盼生辉的丹凤眼此刻半睁半闭,眼窝深陷,眼下的乌青重得像涂了墨,只有偶尔转动时,才透出一丝残存的精明,像暗夜里忽明忽暗的星火,随时可能熄灭。

她的呼吸微弱而急促,每一次胸口起伏都像是耗费了全身的力气,连带着床榻下的踏板都跟着微微震动,却又轻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停歇。锦被随着那微弱的起伏轻轻颤动,被角绣着的鸾鸟仿佛也失了神采,金线脱了线,翅膀耷拉着,如同风中摇曳的残烛,灯芯都快烧尽了,只余下一点微弱的光晕,随时可能被窗外的寒风彻底吹灭。露在锦被外的手腕细得像芦柴棒,手背上青筋凸起,像是枯树枝盘绕,指甲盖泛着青灰色,毫无光泽。

1. 病榻唤平儿

“平儿……平儿呢?”

王熙凤用尽力气,从干裂的嘴唇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的朽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滚出来的碎石,带着刺啦刺啦的摩擦声,还夹杂着几声微弱的咳嗽,咳得她胸口剧烈起伏,好半天才缓过劲来,眼角都咳得渗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守在床边的小丫鬟春桃连忙应了声“哎”,手里的铜盆都没顾上放下——盆里是刚换下来的药渣水,还冒着点热气——转身快步向外跑去,木屐踏在青砖地上发出“噔噔”的声响,在寂静的院落里格外清晰。她嘴里还焦急地念叨着:“平儿姐姐,奶奶醒了!叫您呢!您快过来,奶奶好像有急事!”跑过回廊时,还差点撞到端着茶水的婆子,忙不迭地道歉后又继续往前冲。

不一会儿,穿着青布夹袄的平儿就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脚下的青布鞋子沾了点尘土,显然是跑得太急没顾上看路,进门时还差点被门槛绊了一下,连忙稳住身形。鬓角的碎发都跑乱了,贴在汗湿的额头上,手里还攥着刚理好的针线笸箩——里面是给凤姐缝补里衣的碎布和针线,线头还挂在指尖。她的眼眶本就有些红肿,许是先前独自在隔壁房间对着凤姐的旧物偷偷哭过,此刻看到凤姐这副气若游丝、连呼吸都困难的模样,更是忍不住红了眼圈,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硬是咬着下唇才没掉下来。

“奶奶,我在呢。”

平儿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坐下,生怕动作大了碰疼凤姐,轻轻握住凤姐冰凉的手。那双手曾经那么有力,能把荣国府的大小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连账本上最复杂的收支都能一眼算出对错,当年协理宁国府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能让满屋子的仆役都噤声。可如今,这双手却瘦弱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指节突出,皮肤干得像老树皮,摸上去糙得硌手,平儿握着都不敢用力,怕一不小心就折了。

凤姐感受到手心传来的一丝暖意,像是在冰天雪地里摸到了一点炭火,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费力地在平儿脸上聚焦,挣扎着想要露出一个往日里惯有的、带着几分精明的笑容,却只是扯动了一下嘴角的皱纹,那皱纹里积着疲惫与苦涩,让整个笑容显得格外凄凉,比哭还让人心疼。

“你来了就好……有些事,只有你能办,旁人我信不过。”凤姐喘了口气,声音又低了几分,眼神扫过门外,像是怕被什么人听去,“抄家的官儿还在府里搜呢,那些人狼心狗肺,什么都敢抢……只有你,我放心。”

2. 枕下取账册

凤姐说着,慢慢抬起另一只手,手臂在空中晃了晃才勉强稳住,像是提不起一点力气,指了指自己的枕头下方,指尖还在微微颤抖,连带着手腕上的银镯子都发出了细微的“叮铃”声——那镯子还是她年轻时戴的,如今松松垮垮地挂在腕上,随时可能滑落。

平儿会意,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回头看了看门口,确认春桃已经退到了外间,才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到枕下摸索。指尖先触到凤姐冰凉的发丝,带着点油腻的触感,那是她病得没力气梳洗留下的,再往下才碰到一个硬硬的物件,被一层旧棉絮裹着——那旧棉絮是凤姐早年做棉袄剩下的,边角都洗得发白了,针脚还歪歪扭扭地缝着,显然是特意用来包裹账册的,怕被人轻易发现。

她轻轻一拉,一本泛黄的账册就从枕下露了出来,那账册的封皮是用旧牛皮纸做的,边缘已经磨损得起了毛,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边角处还沾着一点暗红的印记,像是早年不慎滴上的胭脂,颜色早已暗沉,上面用墨笔写着两个模糊的小字“账目”,字迹已经有些褪色,却能看出笔锋凌厉,是凤姐年轻时的笔迹——那时她的字还带着几分英气,不像后来那般潦草。

凤姐看着平儿手中的账册,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像是打翻了的调色盘,既有对过往营生的不甘——那是她为了撑起贾家才走的险棋,又有对贾雨村这等仇人的愤怒,还有一丝被人发现秘密的恐惧——这账册若是落入抄家官儿手里,便是又一桩罪证。那目光像打翻了的砚台,黑沉沉的看不透,深处还藏着一丝绝望的挣扎。

“这不是普通的账目……”

凤姐喘了口气,胸口起伏了几下才缓过来,声音比刚才稍微清晰了一些,却依旧带着气音:“这是我这些年放高利贷的账目,从东府的周瑞家的到西街的张掌柜,还有城南布庄的王老板,每一笔本金、利息、还款日都记得清清楚楚,连他们抵押的物件都记在后面小注里——有的是银镯子,有的是田契,我都没真要过,只是怕他们赖账。”

平儿听到“放高利贷”三个字,身子微微一震,手里的账册差点掉在地上,连忙用双手紧紧抱住。她虽然知道凤姐私下里有些营生补贴家用,府里的月钱时常不够用,凤姐总说有办法,却没想到会是放高利贷这种风险极大的勾当,一时间竟有些愣神,脑子里嗡嗡作响——她知道这在官府眼里是重罪,若是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账册,只见封皮内侧已经有些受潮,纸张也变得脆薄,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页边还有凤姐早年用朱笔勾画的痕迹,有的地方画着勾,有的画着叉,想来是已经结清和未结清的标记,字迹娟秀却带着几分果决,和她平日里做事的风格如出一辙。

3. 秘告贾雨村

“这里面……还有更重要的东西,是能要了有些人命的。”凤姐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像是怕被窗外的风吹走,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那是她骨子里残存的锋芒,“是能让那些害贾家的人身败名裂的东西。”

凤姐的目光紧紧盯着账册,像是要穿透那泛黄的纸张,看到里面隐藏的秘密,瞳孔都因为激动而微微收缩,连呼吸都比刚才急促了几分,胸口又开始起伏不定,却强撑着不肯咳嗽,怕打断这要紧的话。

“你翻开第三页,那里记着贾雨村收我贾家银两的事,一笔都没落下。”

平儿依言轻轻翻开账册,指尖都在发抖,生怕弄坏了这脆弱的纸页。第三页上用工整的小楷写着几行字,墨迹发黑,显然是用了好墨,笔画间还带着几分当年的认真:“元年三月,贾雨村赴京,赠银百两(注:其母病逝,无钱安葬);二年冬,雨村升应天府,赠玉如意一对、纹银二百两(注:贺其升迁,托其照拂薛蟠案);五年秋,雨村转任京兆尹,赠东珠十颗、银五百两(注:求其疏通宫中关系,为元春晋封铺路)……”详细记录了每一次的时间、物品与金额,末尾还有凤姐的私章印记——那方小巧的“凤”字章,是她刚管家时特意刻的。

“当年他穷困潦倒,是老爷举荐他做了官。那年他还是个寄居葫芦庙的穷书生,寒冬里连件像样的棉袄都没有,穿着件打补丁的单衣,冻得嘴唇发紫,在庙门口写对联换钱,老爷见他有些才学,又可怜他的境遇,便写了推荐信给应天府,又从自己的俸禄里匀出五十两银子做盘缠,还送了他一件半旧的羊皮袄。我们贾家待他不薄啊,把他从泥坑里拉出来,没想到养出了一只白眼狼!”

凤姐的声音里充满了恨意,像淬了毒的针,胸口因为激动而剧烈起伏着,连咳嗽都止不住,咳得她眼泪直流,好一会儿才用袖子擦了擦嘴,接着说:“可他如今倒好,反咬一口,勾结那些乱臣贼子,罗织罪名说老爷通敌叛国,害我贾家被抄家,男丁被抓,女眷被关,连老太太留下的东西都被抢光了!这个白眼狼!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平儿看着账册上一笔笔清晰的记录,又看了看凤姐气得发白的脸,脸上青筋都绷了起来,心中既愤怒又心疼。愤怒的是贾雨村忘恩负义,心疼的是奶奶病成这样还被仇恨折磨。握着账册的手都在微微发抖,她紧紧握住账册,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指甲都嵌进了掌心,传来一阵刺痛,却让她更加清醒——这账册,是奶奶最后的希望,也是贾家唯一的转机。

“奶奶,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得,保重身体要紧。等您好了,咱们再想办法对付他。”平儿连忙劝道,声音里带着哽咽,她知道这话是安慰,凤姐的身子已经油尽灯枯了,可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4. 含泪托重任

凤姐摇了摇头,眼中落下两行浑浊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到枕头上,浸湿了一片青灰色的枕巾——那枕巾还是去年林姑娘送的,上面绣着淡淡的竹子,如今却被泪水泡得发皱。那泪水里仿佛都带着苦涩,是对自己一生的悔恨,对贾家命运的不甘,还有对仇人的怨毒。

“我知道我时日无多了,这身子骨早就垮了,撑不了多久了。夜里疼得睡不着,只能靠着汤药续命,我自己的身子我清楚,就像那快烧尽的蜡烛,没多少时辰了。”凤姐的声音里带着绝望,眼神空洞地望着帐顶,帐顶上绣着的缠枝莲都快褪色了。

她猛地握住平儿的手,力气突然大了起来,指甲都深深掐进了平儿的掌心,平儿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却没敢出声,只是把另一只手也覆上去,紧紧回握。凤姐却又很快松开,像是连这点力气都维持不住,声音带着恳求:“平儿,我跟你相处这么多年,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比我那两个不成器的丫头还亲。巧姐还小,探春远嫁,迎春……唉,只有你能担事。这本账册交给你,你一定要替我报仇,替贾家报仇!把贾雨村的罪行抖出来,让他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平儿看着凤姐眼中的恳求与不甘,那眼神像钩子一样勾着她的心,泪水再也忍不住,顺着眼角滚落下来,滴在凤姐的手背上,又迅速被冰凉的皮肤吸了进去。她用力点了点头,脑袋都快碰到凤姐的手,声音哽咽却异常坚定:“奶奶,您放心,我一定会的!我绝不会让贾雨村那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好过!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把他的罪行揭露出来,为贾家报仇,为您报仇!您要是信得过我,就好好歇着,等着看那一天!”

凤姐听到平儿的承诺,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那笑容如同风中残花,短暂而凄美,却又带着一丝释然,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发出声音,只是又轻轻点了点头。

“好……好……”

她松开平儿的手,缓缓闭上眼睛,头歪向一边,呼吸也变得更加微弱了,像是只剩下一丝游气,胸口的起伏几乎看不见了,只有鼻翼还在轻微翕动,证明她还活着。

平儿将账册紧紧藏在怀中,用衣襟仔细裹了三层,又塞进里衣贴着胸口的地方,那里是最暖和也最隐蔽的地方。她能感受到账册粗糙的封皮隔着布料传来的触感,还有纸张的脆薄,仿佛能听到纸张轻微的“沙沙”声,那声音像是凤姐的叮嘱,又像是沉甸甸的责任,压在她的心上,让她不敢有丝毫懈怠——这不是一本账册,而是凤姐的性命,是贾家复仇的希望。

5. 寒夜守病榻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从窗棂斜斜地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阴影,那阴影拉得极长,像是要把整个房间都吞噬。阳光把屋内的药味都染上了一层昏黄,落在凤姐苍白的脸上,竟给她添了几分虚假的血色,却转瞬即逝。寒风呜呜地吹着,卷起院中的落叶拍打在窗纸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座即将衰败的府邸哭泣,又像是在诉说着无尽的悲凉。

平儿坐在凤姐的床边,搬了个小板凳挨着床沿,那板凳还是她平日里给凤姐捶腿时用的,凳面都磨得光滑了。她轻轻为凤姐掖了掖被角,目光落在凤姐苍白的脸上,心中五味杂陈,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起涌上心头,堵得她胸口发闷。

她想起往日里凤姐的风光无限,想起她穿着掐金挖云红香羊皮袄,坐在贾母身边说笑时的明艳,那时候的凤姐,眼波流转,口齿伶俐,几句话就能逗得贾母开怀大笑;想起她在荣国府里说一不二,发号施令时的威严,那些管家婆子们在她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想起她偶尔也会温柔,比如巧姐生病时,她守在床边一夜不睡,亲自喂药。可如今,那个鲜活灵动的凤姐,变成了病榻上奄奄一息的模样,心中一阵酸楚,泪水又忍不住要掉下来,模糊了视线。

小丫鬟春桃端来一碗熬好的药,药碗是粗瓷的,边缘有个小豁口,药碗边还搭着一块干净的棉帕,是平儿昨天刚浆洗过的。热气袅袅地往上冒,模糊了药碗上的缠枝莲纹,也模糊了春桃担忧的脸,她轻声说道:“平儿姐姐,药熬好了,温温的,正好给奶奶喂药了。刚才厨房的李妈说,这是最后一副药了,剩下的药材都被抄家的人搜走了。”

平儿接过药碗,指尖触到碗壁的温度,心中一沉——连药都快没了,奶奶的身子该怎么办?她强压下心头的慌乱,用勺子舀了一勺药汁,放在嘴边吹了吹,又用唇轻轻碰了碰,确认不烫了,然后小心翼翼地送到凤姐嘴边,生怕药汁洒出来。

凤姐艰难地张开嘴,嘴唇动了好几下才勉强张开一条缝,药汁刚碰到舌尖,她就忍不住皱紧了眉头,那苦涩的味道直冲鼻腔,让她胃里一阵翻腾,却还是硬生生咽了下去,喉结滚动时都带着痛苦的弧度,像是吞咽着碎石子。她本想推开,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平儿一勺一勺地喂。

“奶奶,慢点儿喝,喝了药身体能好些。”

平儿一边喂药,一边轻声安慰着,眼中的泪水却始终没有断过,滴进药碗里,与药汁混在一起,分不清是药苦还是泪苦。

6. 账册藏玄机

喂完药后,凤姐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眉头却依旧拧成一个川字,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像是在做什么极其凶险的噩梦。平儿坐在床边,借着桌上微弱的灯光——那油灯的灯芯都快烧尽了,火苗摇曳不定,在墙面上投下忽大忽小的影子,她只好把账册凑得极近,鼻尖几乎碰到账册的纸页,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吹灭了那点光亮——再次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账册仔细翻看。

指尖划过泛黄脆薄的纸页,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屋内格外清晰。她发现这本账册不仅记录了放高利贷和贾雨村的事情,还记着一些荣国府内部的账目往来,其中有些账目看起来十分可疑,金额巨大却用途不明,字迹也比其他地方潦草几分,像是凤姐当年记录时故意有所隐瞒。

比如有一笔账,记着“三年四月,送忠顺王府玉如意一对、东珠十颗,银五百两”,后面却只画了个圈,没写缘由——平儿忽然想起那年宝玉被忠顺王府的人带走问话,说是丢了蒋玉菡,后来还是凤姐出面周旋才了事,想来这笔钱是那时打点用的;还有一笔“四年六月,给锦屏风巷某宅送银千两”,连收礼人的姓氏都没记,锦屏风巷是京中权贵聚居之地,不知是送给了哪位大人。

平儿心中一动,指尖停在那行可疑的账目上。她知道凤姐平日里为了维持荣国府的体面和自己的地位,少不了要打点各方势力,这些不明不白的账目或许就是打通关节的证据。若是能好好利用,说不定能牵制住那些如今落井下石、要害贾家的人,哪怕不能翻身,也能让他们付出点代价。

她将账册重新折好,用衣襟裹了又裹,紧紧贴在胸口的地方,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与账册的重量交织在一起,沉甸甸的。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保管这本账册,不仅要为凤姐报仇,还要查清这些账目中的秘密,或许能为被抄家的贾家寻一条生路,哪怕只是救老爷和宝玉出来,让他们免受牢狱之苦也好。

这时,凤姐突然哼唧了一声,像是在梦里被人追赶,手脚都开始乱动,挣扎着想要推开什么,嘴里还含糊地喊着:“别抢……那是我的账册……贾雨村你这个小人……”平儿连忙放下账册,双手握住凤姐冰凉的手,用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轻声呼唤着:“奶奶,奶奶,我在呢,没人抢您的东西,您别怕,只是做了个梦。”

凤姐缓缓睁开眼睛,眼神有些迷茫,像是刚从一场混沌的梦里醒来,瞳孔涣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聚焦,过了好一会儿才认出眼前的平儿。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响,好半天才轻声说道:“账册……一定要收好……别被人发现了……尤其是那些查抄的官儿……他们要是知道了,咱们贾家就彻底没救了……”

平儿用力点头,眼眶又红了,声音却异常坚定:“奶奶,我知道,我藏得好好的,藏在最稳妥的地方,连春桃我都没告诉,没人会发现。您放心吧,我一定守好它。”

7. 往事涌心头

凤姐听了平儿的话,又缓缓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两道浅浅的阴影,上面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她整个人都陷入了无边的回忆之中,那些过往的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里闪过,脸上的神情也随着回忆不断变化,时而舒展如春风拂过桃花,时而紧绷如寒霜降落枝头,时而带着几分得意的浅笑,时而又浸满了化不开的苦涩。

她想起自己刚嫁入贾家时的情景,那时的她刚过十六岁,正是豆蔻年华,鲜活明艳得像一枝带露的红芍药。穿着一身绣着百子千孙图案的大红蹙金绣袄,袄面上的金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头戴累丝嵌宝金凤钗,凤钗上的珠子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凤冠霞帔衬得她面若桃花,唇若点朱。迎亲的锣鼓从街这头响到街那头,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贾府的大门敞开着,贾母穿着一身富贵的锦袍,带着邢夫人、王夫人一众主子站在正厅门口迎接,那时候的她,意气风发,下巴微微扬起,心里想着一定要把荣国府打理得妥妥当当,让所有人都看看她王熙凤的本事,绝不让人小瞧了去。

她想起自己为了贾家的生计,四处奔波的日子。那时府里开销日渐紧张,老爷只知和清客们吟诗作对、下棋品茶,宝玉则整日和姐妹们混在一起,根本不管柴米油盐的琐碎。她只好硬着头皮,拉下脸去和那些精明的商户周旋,寒冬腊月里顶着刀子似的西北风去催讨欠款,手指冻得通红肿胀,连握笔都费劲也不敢懈怠。后来实在没办法,才动了放高利贷的念头,每次收账时听到那些借债人的哭求声,她心里也不是滋味,可一想到府里上百号人的吃喝用度,想到贾母和王夫人的期望,又只能狠下心来,只为能让这座庞大的府邸勉强维持下去,守住贾家最后的体面。

她也想起自己曾经的风光无限。那时的她,是荣国府的实际掌权人,府里大小事务都要听她决断,连邢夫人、赵姨娘都要让她三分。贾母宴客时,她在席间穿梭安排,应对得体,滴水不漏,总能把贾母哄得开怀大笑;各房主子有了纷争,都要找她来评理,她几句话就能说得众人哑口无言。那些达官贵人的夫人们见了她,个个笑脸相迎,满口“凤奶奶”“凤姑娘”地阿谀奉承,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都送上来;府里的下人更是对她俯首帖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见了她就远远地垂手侍立。可如今,这一切都成了过眼云烟,只剩下满室刺鼻的药味和自己残破不堪、连呼吸都困难的身躯。

“都是贾雨村……都是他害的……”

凤姐喃喃自语着,语气中充满了彻骨的悔恨和不甘,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她猛地攥紧了拳头,干枯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道弯月形的血痕,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身体早已被病痛折磨得麻木了。如果当初没有一时心软举荐贾雨村,如果当初没有因为他几句甜言蜜语、几句“恩人”就那么信任他,如果当初没有一次次资助他、帮他铺路,贾家是不是就不会被他罗织罪名,是不是就不会落得抄家的下场?是不是巧姐还能在府里开开心心地玩耍,而不是跟着自己受苦?这些念头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让她痛不欲生。

平儿看着凤姐痛苦扭曲的神情,看着她眼角不断滑落的泪水,心中也像被堵住了一样难受,像是压着一块千斤重的石头。她伸出手,轻轻拍着凤姐的手背,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安抚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却发现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所有的悔恨和不甘都换不回曾经繁华的荣国府,换不回凤姐健康的身体,只能默默守在凤姐身边,用自己的陪伴给她一丝微薄的安慰。

夜渐渐深了,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纸洒进来,在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银霜,将屋内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清冷的色调。屋内的药味更加浓重,几乎要将人淹没,凤姐的呼吸也越来越微弱,每一次吸气都细若游丝,像是随时都会中断。平儿坐在床边的小板凳上,身子冻得有些发麻,脚都失去了知觉,却一动也不敢动,只是紧紧握着凤姐冰凉的手,像是要把自己的体温传递给她。她一夜未眠,眼中布满了红血丝,眼底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一定要保护好账册,一定要让贾雨村血债血偿,为凤姐报仇,为贾家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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