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之后是晚宴,犒劳将士,军中禁酒,但肉管够,为了这场宴席,宰杀了几千头羊,几百头猪,鸡鸭鹅无数,薛文起还让人专门把鸭和鹅的绒毛收了,准备年后清洗出来,兴许明年冬天就能做出羽绒服。
宴席上,薛文起的位置被安排在施兰亭的下手,和施不惑对着,分别在施兰亭左右手。这位置只比施兰亭的主位矮一点儿,一眼能扫过全场,同时也能被所有人盯着。
这就有些尴尬了,他非立大功的将领,也不是什么辅政大臣,坐这儿,有些德不配位吧,薛文起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施兰亭见薛文起杵在那里,迟迟不入座,问道,“坐啊。”
施兰亭一句话引得台下所有人都朝这边看过来。他和施兰亭祭祖回来,来的晚,大臣们基本已经入座,只等着施兰亭回来就开席了。薛文起跟在施兰亭后面,跟着引路的士兵,一抬头就被领到现在的位置了,真就成了被赶上架的鸭子。
薛文起张张嘴,有话也没法说,扫了眼台下热切、八卦、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无数视线,嗖一下赶紧坐下去,恨不能把自己缩小了,躲在桌子后面。
施兰亭见薛文起老实坐下了,这才收回目光,开始与众人寒暄。
团建,画大饼,一套一套的,薛文起心里吐槽。论画大饼和忽悠人,施兰亭在他见过的人中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不过施兰亭画的饼大都能实现,也不算忽悠人了吧。
寒暄之后正式开席,擂台上还有人即兴舞剑,不是戏台子上的花拳绣腿,而是真刀真枪的真功夫,叫好声一片,还有不服的,觉得自己舞得更好的上去打擂。宴席的气氛被推向**,也变得轻松起来。众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走了,如坐针毡的薛文起总算松了口气。
“爹爹,吃苹果。”没了刚开席时的正式,施不惑就挤到了薛文起的桌子上,小身子一扭就在薛文起的椅子上挤了个位置。
施不惑挺粘他的,这么漂亮的宝宝,又懂事又可爱,还粘人,没有哪个人会不喜欢。
“爹爹,我要吃那个炸鹌鹑。”施不惑眼巴巴望着桌上的炸鹌鹑。他个子小,他自己那边的桌椅是特制的,专门给他用的,能够得到所有菜肴,到了薛文起这边就有一大半的菜够不到了。
“大爷,我来。”一边伺候的钱旺抢道,他家爷哪做过伺候人的活儿。
薛文起朝他摆了手,让他别动,自己给施不惑夹了鹌鹑,又见他年龄小,干脆用湿毛巾擦了手,帮他把鹌鹑拆成小块放在碟子里。
“慢点儿吃,小心骨头。”薛文起不放心地嘱咐道。
“嗯,好的,谢谢爹爹。”
台下,军械所的李大使用手肘捅了捅影二的胳膊,朝台上抬了抬下巴,小声道,“亚父?”
影二看傻子似的瞅了他一眼,肯定道,“嗯,亚父。”
又问,“怎么?李大使有意见?”
李大使赶忙摇头,他哪儿敢对施兰亭有意见啊,施兰亭说是亚父就亚父呗,就是看着不像那么回事。
“那位置,按礼制,该是太后或者皇后。”李大使小声嘀咕。
影二眉头一挑,冷笑一声,“夫人已故,少主未婚,薛公子是客,有什么不可?”
他视线朝着李大使腰上的荷包垂了垂,提醒道,“你今天领的赏银,还是薛公子出的呢。啊,缝纫机也是薛公子拿给你们军械所的,白捡的功劳,天上掉馅饼啊,李大人,好福气。”影二阴阳怪气,“你说,那位置,薛公子坐不坐得?”
李大使忙捂紧荷包,讨好笑道,“坐得坐得,谁说坐不得了呢。”有钱的就是爹,有奶的就是娘,今儿全军所有的赏银都是薛文起出的,就冲着这赏银,别说吃个席,坐个座位,就是让他当场喊薛文起一声爹他都干。
李大使忽然羡慕地看了眼台上挤在薛文起身边的施不惑,真好啊。
小孩子精力有限,闹了一天,过了二更,施不惑就开始打盹。
薛文起抱起施不惑,朝施兰亭使了个眼色,施兰亭点点头,让人提灯笼送他们回屋了,他不能离席,得到后半夜散了席才能回去。
薛文起抱着施不惑回屋,之前在营里做缝纫机的时候他就住在施不惑这边。
薛文起给施不惑掖好被子就要走,却被小家伙一把抓住,“爹爹,我是装睡的哦,咱们早点儿回来,你就能继续给我讲孙悟空喽,上次讲到真假美猴王,还没下文呢,孙悟空到底要怎么向师傅证明自己才是真的啊,孙悟空好可怜。”
薛文起被他逗笑了,刮了刮他鼻头,“人小鬼大,装睡这种事也想得出来?”
施不惑笑着摇了摇薛文起的手腕撒娇,他平时是不敢跟施兰亭撒娇的,更不敢缠着施兰亭给他讲故事,哄他睡觉。影七和奶娘会哄他,但那是不一样的。
“小爹给我讲嘛,不要告诉爹爹我装睡哦,爹爹会罚我的,这是咱俩的小秘密,好不好嘛。”施不惑奶声奶气央求道,“其实也都怪爹爹啦,回了府,爹爹都不让不惑晚上去找小爹的,都没时间听故事了。”
真假美猴王是前段时间他带不惑来大营做缝纫机时,为了哄施不惑睡觉讲的。至于回府后施兰亭不让不惑晚上去找他讲故事……那确实是不能啊。
为了弥补,薛文起摸了摸小朋友的头顶,“行,不告诉你爹,咱们现在就开始讲故事。”
施不惑说是装睡,但听了不到一刻钟就真的睡过去了,想是为了听故事才强装自己不困,说自己是装睡的。薛文起在小家伙嫩嘟嘟的脸颊上轻弹了两下,这孩子怪可怜的,一出生就没了父母,跟着叔叔过日子,施兰亭做的还是刀尖舔血的事。
哄睡了施不惑,薛文起回了另一头自己睡的书房,听着外面的炮竹声,他自己却睡不着了。
他也想自己的父母了。上一世的,这一世的。
上一世,他父母身体健康,有钱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家庭美满,儿女双全。即使他不在了,这一世的薛蟠却穿过去了,顶着他的壳子。唯一让他担心的就是薛蟠又呆又傻,怕是瞒不过他父母……
明知道不是他,明知道不是自己的儿子,日日看着、守着,想要却又舍不得揭穿……
一想到父母可能的处境,薛文起顿觉揪心,心头疼的喘不上气,他自己都分不清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心口疼,甚至有那么一瞬,身上轻飘飘的,好像要从这个躯壳里脱出来,可从这个躯壳里脱出来,他又能去哪里?岂不成了孤魂野鬼?
薛文起顿时被自己的想法吓得浑身冰凉,回不去上一世,在这一世,他至少还有施兰亭,还有薛妈和妹妹,要是真的成了孤魂野鬼……
他不想死。
拥有的越多越不想死,舍不得死,他喜欢施兰亭,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像施兰亭这样让他喜欢,满心满肺的喜欢,喜欢得移不开视线。
或许,施兰亭就是他的正缘,就是月老给他牵的那个红线?
薛文起释然了,心口突然涌进一阵绵绵软软的暖流,薛文起一低头,这才发现自己揪着胸口的手里,隔着布料是施兰亭给他的狼牙。
没白给月老烧纸钱。
他喜欢施兰亭。
愿父母、妹妹在那个世界安好,愿那个世界的薛蟠能替他孝敬父母、照顾妹妹。薛蟠傻就傻吧,本性是好的,有他父母的管教,薛蟠翻不出什么浪花,只要不作大妖,他家的家底足够薛蟠挥霍了。若是有机会,他会带着施兰亭回去看看。
薛蟠替他孝敬父母、照顾妹妹,他也会替薛蟠照顾这一世的父母和妹妹。
薛文起不由得想起京中的薛妈和宝钗。
且说京里。
这一年贾政外任,不在京中,生辰这一日,六宫都太监夏守忠来贾府传旨,元春晋升了贵妃。
皇后娘娘鼓励宫里妃子、贵人牵线娘家捐纳诰命和县主的封号,并默认了筹得一百万两可以晋一个位份。元春和宝钗因此联合,不仅给薛家几个女眷捐纳了封号,还帮东华园里相识的姊妹牵了线。元春和宝钗一个宫内一个宫外,筹得的捐纳银子早不止百万了。元春晋升贵妃是板上钉钉的事,贾家人心里都有数,对薛家母女的态度也越发的尊重了。
只是今年不得省亲。腊月的时候,宫里甄太妃突然身体欠安,当今以孝治天下,故令各宫嫔妃减膳谢妆,侍疾,不得省亲,宴乐也免了,妃子们的册封仪式也减了又减。
禁宴乐,贾家这个年过得十分冷清,一切筵席全免,只除夕、元宵的时候老太太领着孙女孙子们聚在一处说说话。
王熙凤已经有六七个月的身子了,太医说她禀赋气血不足,兼年幼时不知保养,争强斗胜,亏了根本,进了腊月之后便一直在自己房里养胎,天天两三个太医用药,除夕、元宵的时候也只跟老太太请了安就回屋了。没了她,宴席上连个说笑逗闷的人都没有,越发的萧条起来。
贾母见她胎气不稳,面色暗黄,怀的着实艰难,心里不忍,让人去库房挑些年末时庄子上才送来的新鲜瓜果米蔬,比照份例,多给她拿一份,让她好生养身体。
管事的却一脸犯难,只得如实回了,今年收成实在不好,天灾**,各地收成竟没有往年的一半,府里各房的份例都是紧着来的,没有剩余。
贾母空洞洞地望着门口,沉默半晌,长叹了口气,“罢了,把我的分她一份。”
王夫人忙拦道,“这如何使的。”
正说着,就见一个管事婆子慌慌张张地从外边跑进来,“甄、甄家被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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