腕间清晰地传来他的体温,属于另一个男人的体温。
裴识舟的手很大,手指修长,轻轻松松就能圈住她整个腕骨。
他攥的动作并不用力,掌心的皮肤平缓地相贴,没有任何强制的意味。
低声念出那句话后,半垂着的眼神紧紧盯着她。
沈宥怜波澜不惊地回视,却能感受到被他触碰的地方,自己的脉搏在叫嚣着跳动,且跳得愈来愈快。
“嗯,你是孙子。”静默后,她点头认可。
任由他继续握着,沈宥怜露出欣慰的表情:“还算有自知之明。”
“……”
暧昧的气氛破碎了一点儿。
裴识舟无奈懒笑,想回嘴,又忽然觉得没意思。
“你现在还是过界了。”沈宥怜看了眼自己的手腕,“要不再说一遍给我听听?”
“你想得美。”
“……”
“沈宥怜。”裴识舟轻声唤。
“说。”
他指腹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腕,微微粗粝的触感拂过青筋脉络,让她浑身一电。
裴识舟说:“你好像没懂我的意思。”
他说得笃定,目光还半寸不挪地黏在她脸上,观察她的每一寸神情变化。
似是希望能从其中捕捉到一丝一毫的波动。
沈宥怜端着茫然,似懂非懂问:“什么意思?”
裴识舟眸色晦暗不清:“意思就是……”
他手上忽地用劲——
细瘦的手腕被扯向他腰后,又是一个拉近距离的举动。
沈宥怜被带得身子向前仰去,投怀送抱的姿态,仿若要窝进他怀里。
她微微一诧,仍未反应过来。
下一刻,面前的人弯下腰,亲昵异常地附在她耳边。
似有若无的温热气息喷薄在耳廓周围,激起一阵颤栗。沈宥怜肩膀瑟缩了下,听见他的嗓音又低又沉地落下。
“我不想遵守那些规矩了。”
他说得不紧不慢,话毕,又慢悠悠地直起身,朝她歪头坏笑:“约法三章报废,成交么?”
“……”
没想过答案会是这个,沈宥怜鼻尖快碰到他衣服的布料,她仰起头,清晰吐字:“你是无赖么,裴识舟。”
“当初是你先提出约法三章的。”她柔声提醒。
“喔,是我吗?”头顶的人毫无负罪感地开口就骂,“那当初的我真是闲得有病,干这种无聊的事。”
沈宥怜:“……”
她嘴唇张了张,欲言又止。
“随便你怎么骂我都行,”裴识舟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甚至还帮她细数,“孙子,无赖,不要脸,我都认。”
“你都说光了,那我说什么?”沈宥怜微笑。
“你说成交。”他意有所指道。
“不。”
“……”
“哪有这么好的事,你想立约就立约,想毁约就毁约。”沈宥怜面不改色,“承认是孙子也不行。”
可是他们当初确实也没开诚公布地谈过违约了究竟该怎么算。
沈宥怜就口头说了句“谁犯规谁是孙子”,裴识舟也答应得爽快。
毕竟谁都不想当孙子,谁也没想过之后会有越界的可能。
裴识舟悉听尊便:“那你说要怎么样?”
“为什么突然执着起这个?”沈宥怜不明白地蹙眉。
“因为你说我们最近离得太近了。”
“所以呢?”
“所以,”他说,“既然你提了,那我们就让这件事变得合理化。”
裴识舟琢磨着琢磨着,又觉得不对劲,回过味来嘶声:“……你刚刚是不是就想听我说我是孙子?”
沈宥怜眼睫毛飘忽地扇动:“没有啊。”
“……没有?”
“……”有一点点点吧。
“这不重要。”她强调,“我只是问,是你自己非要承认的。”
“行,都是我的错。”他干脆利落地全部认下。
“……”
见他这么听话配合,沈宥怜反倒不习惯了。
于是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良久,她只好轻轻扭了扭自己的手腕,叹息道:“你非要抓着我,靠我这么近说话吗?”
裴识舟在她的问话里默了默,很小声地说:“我想。”
沈宥怜一愣。
紧接着,腕间的力度消失。
他松开她,规规矩矩地退开,安静地低头凝视。
沈宥怜的节奏全乱了,变成由他主导的残局。她在混乱里平复着心跳,手指搭上方才与他相贴的那块皮肤:“你……”
“我想靠近你。”裴识舟插着兜,笑得懒散肆意。
明明是日常般的脱口而出,话语却直白得不能再直白。
“我想明白了,所以我不想遵守条约了。”他淡然陈述,“沈宥怜,我就是无赖。我想做什么谁都拦不住,你知道。”
就算你不同意废弃约法三章,我也还是会靠近。
“但我要是让你不舒服了,”裴识舟挑眉,语气轻快,又不失分量,“你直接扇我都行。”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通话,打得沈宥怜措手不及,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就送了个礼物,故意悄悄引导他认清边界,怎么就发展成现在这样了?
她和裴识舟这些日子的相处,确实过界了。
沈宥怜沉浸在工作中,暂时还无暇分出精力去抽丝剥茧地考虑,完全理清心绪。经他这么毫无章法、单刀直入地一刺激,更乱了。
一颗心被密密麻麻的线紧紧缠绕着,又沉又涩,辨不清方向。
“你现在是什么意思?”她慢半拍地开口问。
“维护你、给你弹吉他、带你放烟花是什么意思,”裴识舟说,“我现在就是什么意思。”
他言尽于此,似乎没有说更多的打算。
心情颇好地望着沈宥怜懵懂的脸庞,他抬手轻拍了下她的脑袋:“我要说的就这些。”
裴识舟珍重地抱起岛台上的礼物盒,拂过冰凉的琴身,严丝合缝地盖上盖子。
见沈宥怜还满脸呆滞,他好笑:“别傻站着了,飞过来很累,先休息会儿吧。”
“礼物放你房间了。”他知会一声,转身上楼。
“……”
裴识舟永远都是这样。
做任何事都没有负担,坦坦荡荡。沈宥怜盯着他宽阔的背影,没来由地想到那天录制时,他直截了当地跑去找导演。
她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这个人今后在她面前,可能也会像今天一样直接,不再有那么多别扭和弯弯绕绕。
虽然他本就是个性子直接的人。
“……”
沈宥怜抬起手,拨弄了一下被他拍过的发丝。
说不清是开心还是不开心,总之没有抗拒。
她抿唇,落后他很久,才上楼进了房间。
*
裴识舟依旧把最大的卧室留给了她。
就像刚开始搬家那会儿一样。
当时她并不领情,即便心里知道这是出自他微不足道的善意。
沈宥怜倒在柔软的床铺里,心神晃荡。
她侧过身子,一瞬不瞬地望着明净的玻璃窗外。
绿树成荫,蓝海无垠。
窗户漏了条缝,有热风钻进来,白色的纱帘在轻轻摇曳。
她看了许久,察觉到她的心逐渐变得很静很静。
因为这个限定的、裴识舟送给她的夏天。
倏地想起什么,沈宥怜慢吞吞从床上起身。
她左右环视,很轻易地发现了放在床头柜上的东西。
挪动过去,沈宥怜小心谨慎地拾起那本薄薄的本子。
她从侧边大概一瞄,只有十多页,封面是空白的。
这就是裴识舟说的礼物?
疑惑掺着好奇,沈宥怜垂着眼靠坐在床头,手指微动,翻开了第一页。
极其意外地,映入眼帘的,是她的照片。
……《初夏告白》的开机照。
照片里是简陋的背景,人数寥寥无几的团队,和站在中间被可爱风贴纸圈出的她。
照片下面是一行小字。
【开机大吉,沈老师的第一部戏:)】
熟悉的口吻出自谁,沈宥怜瞬间心领神会。她抚过那行字,遒劲有力。字迹龙飞凤舞却不失好看,和他这个人一模一样。
裴识舟不知道从哪儿搜刮来的这些照片。
开机照里的她,坐在矮凳上举着小风扇看剧本的她,没从情绪里出来流着泪的她,累得倒在躺椅里熟睡的她……
第一部戏,去年年底拍的戏,甚至《恋爱地图》里她的照片,都有。
照片做了很细致的拼贴,用女生钟爱的粉色萌系小贴纸、胶带等等,又可爱又温馨。
每张照片旁边都有小字批注。
【喂,拍戏也别忘了吃饭】
【男主角不如我帅[墨镜]】
【表情太蠢了,沈宥怜】
【有这么好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仿佛她过去短暂的剧组生活都有他见证参与。
沈宥怜每翻一页,记忆便穿针引线般在眼前重映。她看得鼻酸,眼尾洇出一点湿润。
看到他的某句话,眼泪又硬生生被憋回眼眶里,久久失笑。
脑海里浮现出裴识舟伏在桌前,笨拙地做着这些拼贴,又停停顿顿地进行批注的模样。
那么多看起来与他不相干的东西,他却做得无比认真。
他怎么会是这样一个人?
沈宥怜翻到最后一页。
她的手直接僵住。
那是一张被贴上去的纸片,上面的字迹她一眼认出。
【小沈:
演戏是我们一生追求的事业,别怕苦,别怕累。保持热爱,恒久努力。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实现自己的梦想。
——谭秋冉】
瞟见段落结尾落下的签名时,她耳鸣了一瞬。
一团巨大的惊喜被人不容置疑地用力塞进她的怀里,等她终于意识过来后,却僵硬得不敢确信。
从未获得过这样的真心,所以被砸得哑口无言。
脑子里一时只剩下“好不真实”四个大字。
直到看见被泪珠模糊成片的最后一段批注。
【偶像的话听见了没?
沈宥怜,你是一位很棒的演员。一切都会越来越好,总有一天,你会被所有人看见。】
谭秋冉是她最最最喜欢的演员。
她的偶像,她职业生涯路上的启明星。
沈宥怜迫切地想要表达些什么。
她匆匆从枕头底下摸索着手机,解锁、点开微信,再点进他的聊天框。
Pomelo:「你怎么知道的?」
叮——
那个人就像是在守株待兔,正持续等待着她的消息。
week:「随便打听打听都知道」
week:「怎么样?礼物喜欢吗?我的独家[嘚瑟]」
明晃晃地等着挨夸。
Pomelo:「照片哪儿来的?」
Pomelo:「还有冉冉姐的亲笔手写,你怎么做到的?」
week:「你问题这么多?」
week:「托了点关系,别管怎么来的,我自有渠道」
week:「喜欢就收着,别问了,其他的不重要」
沈宥怜深呼吸。
Pomelo:「最后一个问题」
week:「行,说吧」
Pomelo:「为什么给我送这个?」
她发出去后,对面说个不停的人难得沉默了片刻。
week:「我经纪人说女生都喜欢用心的礼物,亲手做的更有价值」
week:「这不是很有意义吗?你的演艺经历被记录下来了,以后还能不断扩充」
Pomelo:「裴识舟,我不是问这个」
week:「那是什么?」
Pomelo:「为什么,愿意花这么多耐心和时间,送我这么好的礼物?」
喜欢你呀笨蛋柚子[可怜]
写的时候人有点麻了,配食粥直白得我写会儿就得缓会儿[抱抱]入室抢劫型名不虚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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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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