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王海桐多次问长官，这项任务他到底该怎么做的时候，长官每次都是语焉不详的说了一些话直到不耐烦再看见他的脸。
王海桐只好据此猜测，长官不好直接说什么不同意陈老师的做法，但是实际上他已经疲倦于对陈老师进行支持了，让王海桐去对接线人，只是希望做做样子就好了，不必太过认真。
王海桐花了将近一周时间向自己的同事悄悄地打听有谁曾经是消防团退役下来的，最后得知联络处的老魏是其中的一个。
同事问他说，咦，你问这个做什么？王海桐说，哦，是陈老师的事啊，现在又快要普法宣传月了，他在收集素材呢。同事说，呃，今年又是消防主题吗？他说，嗯，不确定啊，要多选几篇稿子。
他在下午直接去找了老魏，老魏一开始并不太想接他的话，后来在中午吃饭的时候，老魏却又靠近了他，他说一会儿吃完饭一起去抽根烟吧。王海桐说好的，没问题。
老魏和他在花园的一个角落里说，唉，当时那件事……王海桐说，你知道我要问什么？老魏说当然了，还能问什么？已经被问过很多遍了，就是当时那起爆炸案，我只是不耐烦再提了。
王海桐问道，当时你们有什么同事在那场事故中受伤比较严重或者牺牲的吗？
老魏说，当时一个人叫做林仁信，他是最惨的，想不记住他都很难，他的妻子跟他离婚了，据说去了美国，他也没有父母，他的丈母娘也在他出事几个月之后得癌症死了，但是还好，他的孩子有人收养。剩下几个受伤的人应该多少都还活着，我可以把他们的联系方式都给你。
这样哦，王海桐突然在想，这件事实在太顺利了吧。果然总是有办法的。看吧张远，他想，根本没必要像以前那样自甘堕落，这明明是一件多么简单的事啊。
王海桐说，你和那个牺牲的人熟吗？你知道还有别的关于他的事吗？毕竟他的亲人都不在了，找寻他的消息很难。
老魏说，嗯，我和他不算太熟，不过肯定有人跟他熟的，我去联系一下他们，等我得到消息了就告诉你。不过记得请我们吃饭啊，年轻人想得到什么总要付出代价的，这是前辈给你的箴言。
很快王海桐联系上了老魏的前同事老付，了解一些关于那个消防员的事，说得好像自己认识那人的亲戚一样。
老付说，他虽然现在已经没有家人了，但我知道他的墓还在城郊的烈士陵园，有空了可以去看看。
王海桐把他查到的告诉了张远，起先说到那些受伤的消防员的信息的时候，张远也算还认真地听着，说到林仁信的时候，张远的眼神不自觉地产生了流动。
前消防员们说起之前的事，也和之前的报道相差无几，甚至还没有那份采访亲历者的报道描述得详细。
张远周末的时候就去了烈士陵园，他甚至还带了一篮菊花。他不只一次在偌大的烈士陵园里找着自己父亲的名字。天很热，水泥凝成的地板炙烤着每个人的脚底，他总是会想，和那天得大火比，天气的炎热大约不及百分之一吧。
他在那棵槐树下看见了自己父亲的墓碑，他上面写了生卒年月日，还有一篇小小的纪念他的文字，他看到父亲曾经就读于消防团学院，是本地人。
张远又托王海桐问了一些问题，关于那个人的妻子为什么会和他分开。王海桐有些担忧地说，可是这样打听人家的私事多奇怪啊。
张远说，你就说我怀疑自己是那人的亲生孩子。如果让你帮忙查我的身世这些的话，那就早晚都要告诉你的。我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你，但是好像除了相信你，我也别无选择。
王海桐又去问了老付。老付说他和妻子实际上是和平离婚，我再想想，当时人们都不太知道这些，我想他的妻子当年大概是有一些产后抑郁吧，我常常听他说妻子的精神不好，还问我，我老婆当时有这样吗。他老婆整天哭泣，孩子一哭，她也跟着孩子哭，孩子不哭的时候，她眼神就木木的。
王海桐问，他的妻子之前也是这样吗？是生了什么病吗？老付说，我从没听说过，我和老林是同一个大学的同学，在他刚上学的时候我们关系还可以，我比他高两级，他和妻子也是在上大学的时候认识的。不过他和他妻子谈恋爱之后就很少和我联系了，直到后面一起工作了，我们又逐渐熟络起来。
他和妻子很恩爱，我也没有听他说他的妻子有精神方面的病史，也许是有的呢，我也不太清楚了，毕竟人都已经不在了，还能去哪里找寻这些消息呢？当初老林也不太说什么家里的事，我和他的妻子也不太熟，除了结婚那会见得比较多，剩下的时候……说起来，我好像从来都没去过他家。
张远来到了现在X大学所在的地方，也是当年他父母上大学时候的校址所在地。
他随便去了路边一家商店，买了点东西，顺便跟老板聊了起来。他说，那间消防团学院之前是什么样子啊？我爸爸之前在这念过大学，现在他没了，我要去外地生活了，总想着来看看这些地方，看看他之前的日子。
老板听到之后哎呀了一声，说，自己虽然已经在这边干了很多年，不过那个时候大概还没有来这边，对于那会的事还不是太清楚，附近这几个老小区里有不少老年人，他们应该会知道这些事，你可以去问问他们。
张远又去附近的一个小区里转转，他看到路边有一位乘凉的老奶奶，于是他就问起当年这边曾经的样子。不一会，老奶奶的姐妹团也来了，他们这些人就一起聊了起来。
老奶奶们很喜欢聊天，几十年的生活，他们都聊了起来，顺便他还听到了她们更年轻的时候，这片土地更早以前的样子。
他们说以前学校这边有舞厅呢，很多年轻人都在那边认识的，我们那会儿实际上已经都成家了，我们都嘲笑是伤风败俗呢，但是人家说其实是正经的场所哟，我们看着年轻的男孩女孩穿着漂亮的衣服，玩一宿不回家，也觉得很新鲜，很羡慕嘞。
张远于是想，也许父母就曾经在这边舞厅约会过呢。
老太太们说那个舞厅现在早就不知道拆到哪去了哦，大概是那边贵宾饭店之前的房子吧。
再往后舞厅这种东西不流行了，后面老板也换了，就一直开饭店，开到了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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