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这些前尘往事,成王又以冷漠覆盖眼角,“去把隔壁的人请过来。”
浮生得了命令出去后不久,有一人戴着黑纱帷帽走了进来。
来人行礼,“见过殿下。”
成王斜眼睨着此人,拇指摩挲着食指上的玉戒,他话音沉稳冷淡,整个人喜怒难辨。
“昭小将军,不知今日见我,有何事?”
“本王忙里抽身来见你,你最好别让本王失望!”
昭起却下帷帽,他凝着随心而坐的成王。自他献药成功后,成王拢共见了他三次。
昭起发现,成王这个人不怒自威,喜怒难辨,和他相处,实在吃力。
昭起恭敬行礼,“殿下放心,我冒险见殿下,自然不会叫您失望。”
成王慢条斯理地倒好两杯茶,“过来,坐下慢慢说。”
昭起惶恐,即使面对昭彬那等恶徒,他也能游刃有余,缘何到了成王跟前,就像一拳砸金棉花里?完全不知道成王到底如何想的,他便无法见招拆招。
昭起没有坐过去,即使搞不懂成王是怎样的人,但他知道尊卑有别,这些站在巅峰的人最容不得别人的僭越之举。
如此,不坐,才是无失之举。
昭起躬身行礼,“臣卑身,不敢与殿下同坐。”
成王没有强求,端起茶浅悯一口。
“那便说正事。”
昭起:“殿下,先前我一直以为昭彬私养的兵马混在安州昭家军之内,故而久久查不出所以然。”
“直到前几日,我才查到昭彬私养的兵马藏在隋州!”
“隋州?”成王挑眉看来,“你确定?”
昭起:“臣以项上人头担保。”
成王笑了,“我见你三次,却都没问一句为什么?”
“昭小将军?缘何要帮我掀翻你的家了?”
昭彬躬身行礼,“一为家仇,二为私心。”
成王重重地将茶盏掷于桌上,“我想知道你的私心。”
昭起:“昭彬活着,我便永无出头之日。只有他死了,我才有机会扬眉吐气。”
成王挑眉,邪邪一笑,“你就不怕事成之后,本王杀了你?”
昭起:“臣做的事刀刃行路,殿下若杀我,我也认了。”
“那本王恭候昭小将军功成。”
话罢,成王翻手示意他退下。
昭起戴好帷帽出了雅间,人群攒动中,他望见三更月里头坐着的人。
若论私心,扬眉吐气为一,想要得到一个女人为二。
他掩下目光,心沉到湖底。
明夷那般光鲜亮丽的高门贵女,能喜欢他么?
旋即他眸中闪过一抹狠厉,即使明夷被赐婚解休又如何?北秦质子那个病秧子如何护得了明夷周全?
昭起走后,成王靠坐,闭眼沉思许久。
昭起倒是没撒谎,前世他死之前查到了昭彬。
昭彬的私兵的确养在隋州,只是偌大的隋州,想要找出具体位置也得费些日子。
故而,还未得到具体消息,他便死了。
话罢,他又叫来浮生。
浮生进来的时候,成王面目沧桑,却不是眨眼老了几岁,只是感觉不一样了。
成王抬头看他的那一刹,浮生竟觉得是岁月在凝视他,而非一个人。
成王见浮生不语,便说:“前头我让你去隋州查的事如何了?”
浮生:“殿下息怒,昭彬的暗卫遍布隋州,我们的人还再查。”
“不过,也就十来天就会有结果。”
成王:“你亲自去,其他人我不放心。”
浮生:“是,殿下。”
……
三更月。
华阳和明夷坐着闲聊,两人很默契地没有提有关昭越的任何事。
直至曲终人散时,华阳终于忍不住了,“明夷,是你将楼星辰送到昭家的吗?”
明夷苦涩一笑,双眸澄亮如镜。
“公主,你觉得我敢吗?”
“是父亲做的。”
华阳毕竟是公主,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这桩事明夷索性推到了明齐身上。
再者明夷毕竟先前便警告过楼星辰,若是将她拱出去,那么楼星辰借印子钱的事就会公之于众。
果然,华阳信了。
见华阳沉默,愁眉不展,明夷便问:“公主嫁给心爱的男子,怎么不开心?”
华阳颤着嘴角,她有口难言。
换做往常她定要训斥明夷一番的,可今日她的气焰就好像彻底熄灭一般,再也骄傲不起来。
明夷起身对华阳作礼,“臣女谢公主相邀,曲终人散,臣女告辞。”
华阳:“你是否早就知道?”
明夷一愣,“公主,我该知道什么?”
华阳:“知道昭家府库空虚?所以执意不嫁?”
明夷摇头。
看着明夷的背影,华阳凝眉。
她虽然蠢笨,但女人天生敏锐的直觉告诉她。
这个叫明夷的女子,好像知道昭家所有的事,从一开始就避着昭家。
怔想着,明夷倏尔回头,朝华阳莫名一笑。
“公主,不论发生什么,你都应先己而后他。”
华阳凝眉,心下像是被石头激起千叠浪。
虽然与明夷不相熟,她愈发觉得,明夷这个人比她小三岁,却比她成熟许多。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说这句话,分明,“我先前对你并不好。”
明夷笑而不语,消失在人潮里。
华阳凝着明夷出了栖梧园的门,她怅然若失般,“明夷,若你不曾外养,那么我们一定会是最好的朋友。”
栖梧园外,蒋明远牵着马车候着。
秦镶金在车中煮好了蒙顶甘露,茶香扑鼻,明夷却无一点**。
“你自己喝吧,却在在华阳那里已经喝过了。”
秦镶金也不客气,明夷话未尽,盏中茶已去了一半。
“老大,今日成王也在,他这个人你知道的,手底下细作无数,我不敢在里头见你。”
车轱辘卷起街道尘泥,明夷无心玩笑。
前世她死之前,并不知道昭彬的反心,只盯着黔州之事,未曾释放思绪,往深处想。
这般凡事只看表象的坏习惯,叫她这一世花了好些力气改正。
思及此,她说:“咱们派去隋州的人回来了吗?”
秦镶金摇头,又给自己倒茶喝,他一贯如此从容不迫。
“昭彬的人盯得紧,咱们的人遇到了不少麻烦,少说还得十日。”
“一有消息,立马通知我。”明夷看秦镶金品茶雅到不行,便自个也学着来,“对了,我让你查那个浮生,你查的如何了?”
秦镶金:“说来也怪,咱们的人查到最后,都得出一个结论。”
“浮生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北秦人。”
明夷拧眉不解,“许是我多想了吧,我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秦镶金:“老大,你不会思春了吧?”
“浮生生的不错,又会伺候人,老大你定会喜欢的。”
明夷咄道:“滚!”
旋即又对蒋明远说:“去承恩院。”
这下秦镶金又坐不住了,“老大,皇帝给你和解休赐了婚,你如何想的?”
明夷:“能如何想?总不能抗旨吧?”
秦镶金挑眉一笑,又冷哼着:“老大,嘴硬。明明是你自己想嫁,你的性子若不想,就算是玉皇大帝的圣旨,你也照样不尊。”
明夷皱眉,掩饰那点匆遽。
“我有这么玩世不恭么?”
秦镶金:“没有吗?”
明夷:“有吗?”
蒋明远:“小姐,到了。”
明夷不想再和秦镶金争执,白了他一眼便下了车。
管家老伯领着明夷去了后院,这处院落很宽敞,才拐入玄关,便听到刀剑破风之声。
果然,抬眼便见解休光着膀子练剑。
管家老伯:“我去知会殿下。”
明夷:“不必了,我坐着等他。”
明夷走的近些,与解休的眸子撞上,两人老熟人般都没有因对方的出现而匆遽。
帷帐下放着两张躺椅,明夷瞥了眼解休并未有停下来的意思,便躺下睡了过去。
也才一眨眼功夫,解休收了剑,他走过来时竟发现明夷睡着了。
微风将他高挺的马尾吹得飘摇,他仿若入定般,神采迷离。
阳光照得世界暖洋洋,灰白帷帐之下小憩的人,她的脸粉白交融。
她是谁了?
她是明夷。
明夷是谁了?
是谢夷君心心念念十年的人。
当风吹走解休眼角的碎发时,他清晰地觑见,明夷画一般的眉头微不可查地蹙着。
这一刻他的心仿似跟着揪起来,拧成一个死结。
明夷的结,解铃还需系铃人。
而他的结,便是明夷的心事。
和明夷在影盟朝夕相处五年,他无时无刻不想着走近明夷的心,与她共爱恨,拉她出情天恨海,让她的心不再拧巴龃龉。
可谢夷君没做到,明夷的心,深如东海,海上狂涛怒狼。而他只驾着一叶小舟,又如何行至彼岸呢?
想至此,解休垂下眼帘。
明夷心防太甚,他便只能一点一点往进去走了。
谁叫……谢夷君是因明夷而存在的呢?
“你结束了?”
解休垂眼细思时,明夷醒了过来。
闻言,解休勾唇,“嗯。”
他坐在桌边的另一把躺椅上,明夷便坐起身,为解休斟了一盏茶。
解休接过茶杯时,触上明夷指甲,竟如山间溪水一般,光滑又冰凉。
这种感觉直冲百会,他神思迷离地喝茶,但听得明夷说:“你的手一直这么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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