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如天火一般扑向地面,镇远军在朱世尘的号令下边撤边打,兵戎相撞的声音,在整个山谷中回响。
可奇怪的是,所有的箭,好像都瞄着朱世尘射来,萧穆寸步不离地守在朱世尘身侧,手中的剑,丝毫不敢停歇:“殿下,他们好像是冲您来的!”
“嗯,是西平人。”朱世尘自幼征战沙场,自然见过这种尾羽带火的箭,只是他不知道这些西平人究竟受谁指使,敢埋伏镇远军。
周围不断有人因保护主帅而倒下,又不断涌上新的将士,朱世尘眉头紧锁,眼下凉川的战事要紧,他绝不能让镇远大军在这里做无谓的牺牲!
朱世尘从怀中掏出一枚金色虎符,快速塞进萧穆手里:“穆儿,你暂接主帅一职,凉川战事紧急,速带镇远军去苍洛!”
“什么?那您呢?”萧穆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知道再这么打下去,确实不是办法。
天阴沉的可怕,东川瀑布更是水流湍急,朱世尘仔细分析过地形,在瀑布下游有一片虫谷,当时他为了避开此处,还特意在地图上反复标注过。
朱世尘镇定地对萧穆点了点头:“本王会尽快与你会合!”
语罢,他使劲拉起手中的缰绳,黑色战马在他的拉扯下,高亢地嘶鸣了一声,然后陡然调转方向,马蹄踏破泥泞,在人海与火光之中,快速冲了出去。
随着镇远军主帅的离开,山谷里也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号角声,其音高错落有致,像是在传达着某种指令,而那些不明身份的黑衣人在听到声音后,也突然变得无心恋战,纷纷向后退去。
萧穆朝周围的山头看去,果不其然,漫山的弓箭手也随着号角声撤离了去。
不对!不是撤离,而是全部追向了朱世尘跑去的方向!
萧穆神色凝重,王爷此次,怕是凶多吉少呀……他看着眼前的一片火光与狼藉,镇远军大队更是人心惶惶,无奈之下,只得握紧拳头,将手中那枚虎符举起,一袭黑衣目光坚毅:
“镇远军众将士听令!连夜渡河!前往凉川!”
夜晚,本该是万籁俱寂的,可如今,却被一众嘈杂的马蹄声踏破。
朱世尘奋力地朝虫谷方向跑去,白色的衣衫在漆黑的山谷间甚是醒目。
他伏在马背,侧耳分辨着声音,以他的判断,西平追兵应该不足一千,因为从小学医的缘故,一般的毒药对他来说并不起作用,所以,只要他能带着追兵进谷,那便有了九成的胜算。
月光逐渐昏暗下来,战马也因得不到休息,而明显慢了下来,周遭的树木越发稀少,根本没有半点虫谷的影子,但是身后的追兵却是越来越近,朱世尘使劲驱赶着马匹,可马儿却干脆停在原地不走了。
朱世尘眼中划过一丝惊讶,按理说,以他的速度早就应该抵达虫谷地界了,但是凉宸山脉地势险恶,不好辨别方向,难道……
一个可怕的想法突然升起!
月光,慢慢从朱世尘眼中消失,山间也刮起一阵阵的阴风,他抬头看向漫天的乌云,心中一震,这天,怕是要变了……
狭窄的山路上,已经没有任何可以躲避的地方了。
朱世尘从马上一跃而下,昂首站在路中央,他手中紧握着玄铁宝剑,衣角翻飞,周身散发出的冷峻气息,让人不敢接近。
西平人追上来时,便是这样一幅画面,风中矗立的白衣男子,孤立无援,即便是到了生命的尽头,也让他们不由得心中忌惮,于是举起手中的火把,将朱世尘围了起来。
半晌,在那耀眼的火光中,一位首领模样的男子,赫然走了出来,他面颊上蓄着夸张的络腮胡,头戴一顶款式奇特的棉布帽,俨然一副西平人的打扮。
他上下打量着朱世尘,然后张开丑陋的嘴巴,用蹩脚的北宸话问道:“呦!怎么不跑了?”
朱世尘注视着他,出人意料地平静:“谁派你们来的?”
“哈哈~”
那男子长笑了一声,不屑地说道:“死到临头了,知道这么清楚又有什么意义。”
“展鸿图吗?”朱世尘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而那西平男子也不正面回答,依旧肆意地笑着:“你若有命,便去问问他~”
朱世尘看着他,心中顿时有了答案,他不禁发出一声冷笑,笑自己居然信了展鸿图的鬼话,也许这就是天意吧,他本就没有帝王之像,又怎能不辜负丞相的嘱托。
又是一阵凛冽的冷风袭来,风力强劲,直接将地面的尘土卷起,竟让人睁不开眼。
朱世尘顺势抬起左手,手腕一抖,瞬间将真气灌注于指尖,稍一用力,三根淬了剧毒的飞针便从他的衣袖里快速飞出,直奔那西平男子的要害袭去。
只听嗖的一声,待众人反应过来时,那个西平男子就已经七窍流血向后倒去,无力回天了。
在场众人全都倒吸一口凉气,这便是传说中的镇远王,竟以三根飞针杀死了他们的将军,如此高超的暗器本领,顿时吓得那些西平士兵向后退去,不过片刻后,他们便缓过神来:
“咱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一个落单的北宸人不成!”“咱们杀了他!”“对!杀了他为将军报仇!”
愤愤不平的叫喊声此起彼伏,士卒们纷纷抄起了手中的宝剑,疯狂地冲向朱世尘,而朱世尘则单手握住剑柄,看着铺天盖地的敌军,眼中没有丝毫的畏惧之色。
军人,宁愿战死沙场,也不会跪地求饶!
一道紫色的闪电,瞬间划破了阴郁的夜空,那电光合着剑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山谷,而闪电后的雷声,却是怎么也盖不过西平士兵的怒吼声。
朱世尘则如修罗一般,挥舞着手中的宝剑,剑上已经不知道沾染了多少西平士兵的血了,他半眯着眼眸,像极了祭祀那日,赤枫寺前的朱雀,黑曜石般的瞳孔,仿佛一瞬间变成了嗜血般的红色。
噗!又是一剑!
他看着自己锋利的剑刃,割破了一个又一个的喉咙,然后又刺进一个又一个躯体,大腿处火烧火燎的疼痛袭来,他闪身避开那些弓箭手的攻击,然后转身之际,又随手斩断了身后刺他之人的手臂。
周围的尸体越来越多,可借着那一道道的闪电看去,敌人还是在不断的从四面八方涌来,他突然觉得自己好累,为这北宸守了十几年的江山,却终是抵不过一个佞臣在皇兄心里的位置。
母妃,孩儿好想念您……
疼痛,从肩膀处蔓延开来,他低头一看,一个小士卒正双手握着剑,兴奋又胆怯地看着他,他凄凉地一笑,用尽最后的力气,一掌将那士卒推开,然后释怀般地向后倒了下去。
雨,不合时宜地下了起来,将地面的血渍冲刷。
朱世尘的眼前逐渐变得模糊,远处飘渺的火光还依稀可见,而火焰之中,一道红色身影,闯入了他的视线,让他快要涣散的瞳孔瞬间聚焦。
他不知是哪来的力气,倚着剑,强撑着精神看去,一抹红色正低俯在马背之上,快速朝他奔来!
随着身影逐渐清晰,一只洁白的素手伸向了他,而那腕上赫然的黑线,直接让他瞳孔一震,大脑空白之际,竟是毫不犹豫将手递了过去。
肤若凝脂,触感冰凉。
恍惚间,他拥上了一个柔软的身体,女子淡淡的体香宛如上好的金创药一般,瞬间治愈了朱世尘身上的疼痛,他靠在女子单薄的背上,双手环上她的腰身,竟是一丝力气也没有了。
“朱世尘!别睡!”
雨水顺着朱雀的额头,流进她狭长的眼睛里,她不停地拍打着朱世尘,可朱世尘的身体却越来越重了。
朱雀不知那些妖物为何要对付朱世尘,她只知朱世尘不该命丧于此。
雨越下越大了,这山林此时竟如迷宫一般,让人根本辨不清方向。
朱雀向身后看去,西平的追兵还在穷追不舍,好像势必要将朱世尘除掉!
就在这时,朱雀身下的马儿突然嘶鸣一声,停在了原地,她定睛一看,发现前面已经没有路了,取而代之的,是万丈悬崖。
朱雀赶紧把重伤的朱世尘扶下马,又将白狐裘披在了他的身上,然后在随身的包袱里翻了起来。
咦?出府时,明明将鹿蜀的唤兽令放在包里了呀……
朱雀的表情越来越沉重,没有唤兽令,她的凡人之躯不知能抵抗多久。
眼下,她简单给朱世尘的伤口包扎了一下,然后郑重地说道:“我骑马将他们引开!”
不料,裙角被一只大手拉住。
朱雀低头看去,闪电发出的紫色光芒,照在朱世尘苍白的脸上,他肩膀和大腿处的伤口还在不停地往外渗血,朱雀那简陋的包扎,对他的伤来说无济于事,可他依旧笑着说道:“你用的,是本王用过的招式~”
他的笑,让朱雀心里特别不是滋味,这一路,她从东川瀑布赶来,早已见过了正在渡河的萧穆,自然也知道朱世尘刚用过此法,可是大敌当前,她又该如何?
东川自古以周围生长的珍稀药材而得名,以西有片毒虫密林,是炼毒之人的圣地,而她二人应该正处于密林的反方向,东川一带以鹿为尊,朱雀对这里并不熟悉。
马蹄声越来越近,眼看西平的追兵就要赶上来了,如今白泽那边结界还未破,朱雀实在不敢在这个时候拿回法力,而弃白泽于不顾,可她身上所携带的两枚唤兽令都接连丢失,若她不拿回法力,朱世尘就死定了!
就在她犹豫之际,朱世尘虚弱的声音突然响起:“这是?”
朱雀闻言低头看去,见自己雪白的手掌间,一团温热正缓缓升腾起来,大抵是感觉到了主人的犹豫,焚心烬火此时正在化神潭水的包裹下,殷切跳动着。
朱雀只是稍稍抬起手,那丹珠发出的耀眼红色,便瞬间照亮了整个崖顶。
这是......
半晌,朱雀叹息一声,神色凝重地答道:“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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