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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日月寒(一)

为着吊起殷素的精气,王夫人变着法子讲路途遇上的新鲜事。

可人人都晓得,如今外头乱糟糟,哪有什么逗人开怀的趣事,无非是硬着头皮胡诌罢了。

一时满屋气氛寂寂,沈却忍不住朝她开了口,“母亲,还是将针工请来罢。”

沈父也觉有理,亦点头附和招手,“快去请孙针工过来,替沈二娘看诊。”

瞧见沈顷也唤着沈二娘,王代玉心里晓得,这是爷俩昨晚背着她商议事儿了。

她拉下脸,眼风如刀,狠狠地剜了一眼沈顷,见他眸光躲闪,便更不留情面地拧他胳膊。

沈顷不由“嘶”了一声,眼瞅一屋子人打量来,他偏面上过意不去,只讪笑着挪位,“这屋子里坐久了,倒觉得有些凉。”

又朝殷素搭话,“此屋虽僻静宜静养,但我瞧看阳色不大能照进来,到底是不好,要不挪到对院的东阁?”

沈却抿了口热茶,“东阁日头足,但依水而居恐屋沁寒凉,不过——”

他话头一转,“若沈二娘喜欢,搬过去也无妨。”

于是视线又齐齐落在素舆上的女娘。

殷素低语:“我倒喜东阁置设,只是已住了这么些时日,搬迁劳顿,此屋阳色尚佳,便不忧烦了。”

“哪里麻烦,只将东阁的炭火烧足些,换过窗纱就好,身子便要多晒晒暖阳才舒坦!”王代玉见她终于显露些喜好,不像往日灰散着心一切由着旁人定,忙乐得出声。

正说着,云裁便引针工入内。

殷素抬眼,才发觉是位女娘子,尚年轻。

王代玉起身道:“劳烦孙娘子替她瞧瞧。”

孙若絮颔首,先诊脉象,又取出银针入穴。

“若按妾的法子施针,不出一月,女娘手腕可稍活动,虽不及常人灵便,但好生调养,不出一年,当可复如常人。”

众人听此话,皆开怀。

殷素也因着一屋子融融喜意,一点点动心动性。

“竟只需一月。”

一月,只需熬过一月。

她至少可牵动那双手,不再无知觉。

“幸事幸事,既需一月调理,南下之事不妨暂缓。”沈父合掌思忖,又道:“待沈二娘手足稍愈,再收拾行装不迟。”

沈却闻罢,不由忧虑如今时局,“父亲,大梁同魏州的唐廷斗得正烈,大梁如今是何境地,父亲心中该明白。”

孙若絮知晓他们顾虑,也是豁达,“妾是行医,非坐医,从蜀中来,巧在亳州遇上夫人同主君,也算缘分,行医四方,如今外头乱,倒听说吴是个安定地方,亦愿过去看看。”

王代玉听着“蜀中”二字,眉眼愈发亲切,“路上未听孙娘子提起,才知晓孙娘子是蜀中人,天大地大算是碰着同乡,孙娘子且放宽心在沈宅安住下,再随着一道入吴。”

“甚好。”

孙若絮含笑转向殷素,“先将沈二娘移榻,妾好替她施针。”

王代玉忙吩咐描朱云裁照看好,便拉着父子二人出去。

孙若絮遣奴仆将炭火烧旺,抬针过火舌三道,方朝殷素穴位送针。

描朱云裁挨不住热,相视一眼,皆悄悄退到外头守着。

一时只余火星子噼啪声。

“娘子心事很重。”

殷素躺在那儿微愣,缓缓出声,“沦为我此番下场,不想着事,是活不下去的。”

那是双有着薄茧的手。

孙若絮细细瞧着,又慢慢入针。

她观宅中情形,复见此伤,心下倒猜这女娘只怕是被人拐了去,逃难而来。

“方才人多,我忍住未问。”孙若絮转动银针,轻问:“娘子一身伤乃人为,可是又在水里泡了多时?”

“是……”

“女娘是几月伤成此状?”

“一月有余……”

“按理,一月半若是好好养着,不该还如现状,至少能牵动一二。”孙若絮望向她,“我见夫人与主君对女娘关怀甚重,想来不是照看出错,只该是那水,娘子泡得太狠了。”

殷素睫羽颤动起来,那双眼凝望着榻顶悬盖的水蓝帛,想起刚睁眸将入沈宅时,望见它的感受。

每至光透入,风拂过,只如她沉进深水底时,亮而遥远的水面。

仿如她一直,溺于那片深河。

“我本该,不会从那条河里活过来。”殷素声色断续。

其实,她并不知晓自己如何从那条河里脱身。

杨继丢她入河,是不想最后她的尸身也落入晋兵手中。

她未存生念,便更未曾想过,会以此种姿态活着出来。

但她,就是那时看见了沈却。

怪觉么?还是惊异?

她同沈却快十三年未相见,她竟还能第一眼,认出他的模样。

“女娘应不是寻常女子。”孙若絮笑了笑,宽慰她,“既然老天叫娘子熬过了鬼门关,便是表意女娘在世还有事未成,更该好好攒着口气,站起来立起来。”

火焰的影摆动在帷幔上,孙若絮的脸隐于橙辉里,殷素看不清她,但却听清了她的话。

殷素颤着闭目,复又睁开,“……是,我有事未成,如何也要逼着自己活下去。”

孙若絮微松口气,但望着榻上那双忧郁的目,不由又替她忧心。

病非一日日好起来,一日日见效。

它漫长而又折磨人。

屋外,林梢晃动。

心里头盘算旧账的王夫人一路迎着风走到了东阁院内,她的数落才噼啪而至。

“好好的,怎就唤作沈二娘?人家没名没姓不成?”

沈顷忙摆手,凑到王代玉身边,“这可非我的主意。”他朝沈却努嘴,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乃这小子自己提得。”

王代玉遂又朝沈却瞪去,“遇之,咱们南下可是要久居,街坊皆知你们是表兄妹,我看你那点心思怎么说。”

直戳戳的话劈头盖脸下来,倒叫沈却脸色难看。

“母亲多虑,儿无他念。”

沈却冷清清开口,“让她姓沈,就是儿的意思。”

“无他念?”王夫人挑眉,“若无念想,你能出去贺个寿,就捡回个大活人回来?”

“当你阿娘阿耶傻啊,不晓得你是为了她二十岁生辰北上?”

沈却抿唇,一双藏在袖袍下的指节按得紧,“十多年未见,她及笄礼我未曾去,殷将军年年寄信,儿推拒四年,才决定今岁北上。”

“罢了罢了,儿女事由他们自决,咱们掺和作甚?”沈顷拉着王代玉往回走,又宽慰道:“他若不喜欢,总不能硬凑合不是?”

王代玉言:“殷素是殷尧独女,况且当年说了亲事,如今她孤身一人,岂能弃之不顾?”

“那当年不也是遇之他自个不情愿,才一直拖着,你当殷尧为何年年给他寄信,不就是知晓我俩同意这头亲事,但不认的,是他沈遇之嘛!”

提及旧事,王代玉也是没辙,末了只得摆手叹道:“罢了罢了,随你们折腾罢,他既不愿,咱们认作义女,也算对得起殷老兄。”

沈却闻言驻足,“眼下养伤要紧,母亲何必远虑。”

王代玉不依他这话,只道:“可莫后悔,真有了求爹告娘的那一天,可有你苦头吃。”

说罢,她便拉着沈顷风风火火地走了。

沈却见状,也熄了分辨心思,朝外迈步回阁院。

恰逢翠柳和卢风,抱着新制好的衣衫。

“郎君。”卢风搁下物什,忙道:“郎君要不要过来瞧瞧,都适不适合沈二娘?”

两人将买回的衣料一件件摆出,沈却扫了眼,惊愕间,一时连门都未合上。

他颇有些头疼地走来,问:“五件,你当真尽买些红衫?”

卢风挠头,不服道:“这不是还有两套黛紫与铜青嘛!况且余下三件各有不同,并非皆挑红衣。”

翠柳便忙接过话,“这件是绛色长裙,这件是绯色披衫,这件是苏芳色对襟衫。”

沈却闻罢,掀起绯色衣衫,见下是水蓝色,才暂松了口气。

“送过去罢。”他扶着案坐下,抬指揉了揉眉心,“也问问她的意思。”

冷风追着门缝而过,密密朝内倾覆。

沈却捧着热盏咳了一声,倒又想起些旧事。

殷素幼时是个混世魔王,有各色变着花样与形制的红衣。

开封府的长街巷外,只要不经意闯入点红影,他便有些绝望。

知晓自己逃不过,行至何处也要被她缠着,若是不巧叫殷将军撞见,她更要哭闹作怜。

“阿耶,遇之阿兄不陪我玩,他说我聒噪。”小殷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还、他还唤我难听的小字!我不许旁人叫,他偏唤!”

殷将军听这话,乐呵呵拿胡茬子戳她的脸,“阿耶取的小字哪难听?阿耶准他唤!”

小殷素彻底嚎啕大哭,“我不要这个小字,我不要!”

本该是叫如意,从小一直唤到她晓事识字。

只是跟着张老先生将学了些大道理后,她便觉‘如意’二字是阿耶敷衍,一哭二闹着要换。

殷尧没法子,只好在‘如’字上,添了个‘草’头。

这便作‘茹意’了。

又找补道:“你性子倔,柔些也好!”

那时殷素年纪小,被哄住,愣愣应了此名,再也没闹过,只是后来张老先生也被换了去。

这便是殷将军,也被她折磨怕了。

沈却回神,低笑了声,又抬指添盏热茶。

眉却又慢慢疏淡下来。

茹恨,茹荼。

可“茹”,非只“柔”一字解释。

还有,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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