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虹烛做了个不长不短的梦,她梦到了自己的娘亲和爹爹。
梦见自己还是幼年时期,随着她们东藏西躲,那个时候妖还是被世人所诟病的,人人得而诛之,宁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
树妖石妖与那些什么修为高深的妖怪方能与之周旋,过上两招。
而她们这些柔弱的草妖,遇见一个剑修不论修行几重,等待的结局都是一个死字。
她们爬过山跨过河,来到千里之外,终于过上了几天安宁的生活。
爹爹死的那天,天空下起了一场大雪,仿佛上天也在可怜她们。
娘亲死的那天,却是下着雨。
周虹烛坐在地上放声哭泣,由于雨水的冲刷,身上的妖气淡下几分,她才可以放心坐在娘亲身边流泪。
此时恰巧路过一位老者,仗朝之年,两只眼睛却囧囧有神,说起话来如同清风拂面,他问周虹烛因何而哭。
“因为恨。”
“为何恨?”
“我恨这世道不公。”
“为什么没有我们这些小妖的容身之处?”
“我恨这命运多舛。”
“身如蝼蚁,命若草芥。”
老者只是听着,在周虹烛哭够后,给了她一把剑。
他道
“你现在有个改天换命的机会。”
“愿不愿意跟我走?”
周虹烛虽对这些人深恶痛绝,怀恨在心,但娘死前的心愿就是想让她走上正道,修炼成仙。
她擦去脸上残留的泪珠,抬头看面前的人。
许久从牙缝里挤出两字。
“师傅!”
再睁眼,入目是一片水池,自己则泡在这水池中央,周虹烛不知道这是身在何处,陌生的环境让她瞬间惊起。
丹田处传来一阵暖流,周虹烛活动了几下四肢,感觉自己身轻如燕,原来灵力充沛是这种感觉。
“你终于醒了?”
一名小宫女大喊一声。
周虹烛还没来的急问这是哪里。小宫女便先一步介绍起来
“这是玉虚宫深处的仙灵泉,这泉水可包治百病让人修为大增,你已经睡了三日,再不醒我都准备去找玉怜仙尊了。”
提到那个大魔头,周虹烛立马生理性起了鸡皮疙瘩,她连忙摇手。
“我已无碍,不劳你费心了。”
说完她蹚水上了岸,在岸边的石块上随手扯下一件外袍,裹在身上。
“哎,那是……”
小宫女正要说。
周虹烛插嘴问道
“你可知玉怜仙尊现在在什么地方?”
“她和我家谢廉大人一齐去藏经阁查阅资料了”
周虹烛一脸雾水
“查阅什么资料?他们原来还有不懂的地方?”
小宫女笑道
“玉怜仙尊掌管世间命数,自然对你这小草妖缺少了解。”
“我家大人掌管世间草木,但独独没有见过你这品种的小草所以他也跟着仙尊一起去了藏经阁。”
谢廉掌管世间草木……
周虹烛想:难怪他上次一眼就能看出自己是妖,因为周虹烛本质上是一株草。
天边闪过一道白光,又是熟悉的登场方式。
陆辞看着醒来的徒弟,心里倍感欣慰,刚要伸手探查她的脉象恢复如何。
周虹烛一个侧身躲过,藏在宫女身后。
宫女毕恭毕敬的跪下行了个礼。
“仙尊。”
陆辞微微颔首,没了动作。
谢廉姗姗来迟,看着池边三人各个站的挺拔如松,莫名想笑。
“小虹烛恢复的如何了?”
他问完话,宫女刚要回答,被周虹烛抢先一步。
“感觉好极了,已经许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谢廉一挑眉,轻松伸手覆上她的灵府,探查片刻后夸赞道。
“不愧是株小草,生命力极其顽强。”
陆辞在一旁轻咳几声吸引了几人的注意。
“以后白天的时间可以由你自由支配,但戌时必须回云间渡练功。”
终于让自己顺心了一会,周虹烛点头说好。
谢廉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
“你师傅就这德行,但也嘴硬心软,平日里我碰他衣角一寸,他都要冷脸半天,随后立马换去外衣。”
“如今你穿着他最宝贵的衣裳,他竟闭眼默许。”
周虹烛听后片刻不带犹豫。
“那还你。”
没了外袍的遮挡,湿了身的内衣紧贴身型,勾勒出曼妙的曲线。
谢廉连忙以扇做挡。
“你这小草,怎么油盐不进。”
宫女在一旁咯咯的笑着。
只有陆辞冷着脸一步跨来,捡起地下的衣裳紧紧包裹住周虹烛。
“成何体统。”
说完,便匆匆转身离去。
周虹烛看着他的背影发呆,注意到此人手里死死攥着一物。
她歪着脑袋努力辨认他手中卷宗上的几个大字。
“仙草……饲养指……南?”
最终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几日不见的浪浪山又幻化成另一番景象,遥树叶子变得绯红,风一吹过树叶齐刷刷的落下。
路边已经积攒了半寸落叶,当她赶到那棵最大的瑶树底下时,方正此时穿着深蓝色练功服正躺在树下闭眼假寐,怀里抱着不安分的剑来。
周虹烛轻手轻脚走近,想看方正睡着没有。
刚俯身便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
“你还想看多久?”
方正抬眼问
周虹烛一把捞走剑来嘴硬道。
“我只是太想念剑来了。”
方正不和她斗嘴,下一秒利剑出鞘直指她命门。
又突然变脸。
周虹烛侧身偏头躲过剑气,转身擒住方正手腕往后一扯,对方因为惯性重心不稳偏向一旁,她乘机夺走手中的剑。
“你受伤了。”
“连动作都变慢了。”
方正感觉背后的伤口又被撕裂,眉头微皱,嘴上却说着没事转问周虹烛。
“在云间渡过的可好?”
周虹烛闭口不提在殿前跪的那一天一夜。
“云间渡的灵气比浪浪山还多的多。”
多得多已经是周虹烛在自己认识有限的词语里感觉最能形容差距之大了。
“你最近过的如何“
方正只道。
“自然是极好的。”
“那伤是怎么来的?”
“你这小草当真无法无天,竟质问到我身上来了。”
话音未落周虹烛扔给自己一瓶仙丹。
这次方正没再拒绝,当即含下一颗,只觉伤痛缓和不少
周虹烛打个响指,指尖汇聚数片花瓣,她旁若无物的同花瓣讲话。
“把你们知道的告诉我。”
花瓣发出细细簌簌的声响,如一阵春风拂过,森林里叶片与叶片之间耳鬓厮磨的交谈声,花瓣又在片刻后的指尖化为一团薄雾。
“柳,知,意?”
周红烛薄唇轻启缓缓念道
说完提着剑气势汹汹的要走。
方正眼疾手快的拽住姑娘的衣角劝道。
“不要意气用事。”
“与她无关。”
“那就是柳问道。”
“切不可直呼门主名讳。”
周红烛觉得此刻自己如同被扼住脖颈的小兽,满腔热血,无处可撒。
“你是我的恩人,我要为你报仇。”
方正摇着手中的药瓶莞尔一笑。
"现在你已经报完了。"
他站起身继续给周红烛解释。
“柳门主向来对我悉心教导,这12鞭对我来说不是惩罚,是警戒。”
“我看你是日日研究天文地理,把脑子念傻了。”
“你不是人只是一株小草,你不会懂的,”
周虹烛放弃和这榆木脑袋争论,就问了他最后一句。
“据我所知噬魂鞭是天机阁用来惩罚那些无视门规,危害同门的卑劣小人。”
“你有何错?”
方正哽住,闭口不答。
回去的路上无端开始烦躁,抬头一望,这整片天空都是灰蒙蒙的一片死寂,周虹烛甚至觉得发带上的两个铃铛此刻都变得聒噪不堪。
她不是人类,她只是一株小草,但她也有七情六欲,也会分辨基本的是非对错,反倒是这些终日只会修习功课,如同行尸走肉般傀儡的仙门弟子才是最不像“人”的。
剑来亦步亦趋的迈着四根小腿跟着她。
周虹烛心情不佳走的便也心急,但因为人生地不熟,绕了几条远路,再回到云间渡时已经是戌时三刻。
远远看见殿前站着的一道身影,膝盖不自觉发酸,她已做好在殿前跪上三天三夜的打算。
谁知陆辞上下扫视了自己一眼,破天荒的关心道。
“心情不佳?”
周红烛淡淡点头。
没有人可以做到终日活力满满,所以偶尔她也允许自己露出脆弱的一面,这不叫服软,是敞开心扉。
陆辞是神仙不是万事知,自然不懂这个徒弟在忧伤个什么劲,他只让周虹烛在殿前打坐好。
“闭目养神,摒弃杂念。”
随后周虹烛感觉陆辞的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的手不轻不重的放在自己额头上。
“什么感觉?”
她努力的想去形容这种感觉,面前白茫茫的一片,淡金色的灵力在体内缓慢游走,引导堵塞在穴道的紫色灵力前往丹田,两种灵力时而交缠在一起时而融合为一体,周虹烛莫名想到了一个词。
水乳交融。
一个不注意,连呼吸也开始乱了。
周虹烛睁开眼不敢去看一旁的师傅,在心里暗想其实这人有时候也没那么讨厌。
“感觉有点痒痒的。”
陆辞松了手停止渡气,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记住这种感觉,自己再试着运气滋养一下神识。”
“你不帮我了吗?”
周红烛问的坦荡,没有一丝戏谑的表情,眼底满是疑惑。
这倒是让陆辞开了眼界,原来真有人如此纯真无邪。
他回答她。
“我帮不了。”
因为神交是仅限于道侣之间特有的一种修为方式。
“那我去找别人。”
“胡闹。”
周红烛又觉得面前的这人开始厌烦起来。
她控诉道
“你不帮我就算了,还不让别人帮。”
气氛陷入诡异的平静,两人四目相对相顾无言,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谢廉恰巧此刻摇着扇子走进。
他先是对着陆辞询问。
“青儿下山游历归来时给我带了一坛好酒,想不想试试。”
下一秒,陆辞的身影凭空消失,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谢廉转头问她。
“你又惹你师傅生气了?”
周虹烛无辜的看向他,摇了摇头。
谢廉当机立断的觉得肯定是陆辞天生的古怪性子作祟。
“那肯定是他自己的原因。”
随后谢廉笑着邀请她
“小草妖,要不要去我殿的池子泡泡?”
“我那池子比你家师傅院子里的不知道大了多少倍。”
“还放了各种草药,有助于提升你的修为。”
周虹烛一听到修为二字,便什么也不顾连忙点头答应。
片刻后,池塘里周虹烛泡的正欢快,谢廉坐在岸边偏头看她。
他打趣道
“这么喜欢水,上辈子莫不是条鱼?”
水里的人回他
“也许。”
她在水里捧起一握清泉撒向空中,邀请谢谢廉一起来玩。
岸上的人摇摇头,只是看着她。
方小青捧着一壶酒从不知名角落冒出。
“仙尊,您要的好酒。”
谢廉看都没看,就连忙摆手
“拿下去吧,陆辞不陪我喝,总觉得世界上再好的酒也寡淡无味。”
他还在思考为何陆辞跑的那样干脆,殊不知水池里的小草看见方小青便害怕的不行。
周虹烛蹲下身将自己藏在石块后,小心翼翼的看向端着酒的女宫,身上似烈火焚烧,那天在炼丹炉里苦苦挣扎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心跳不自觉加速,她无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天空一声巨响,陆辞闪亮登场。
谢廉最爱怜的扇子都被灵力冲下石桌,他连忙弯腰捡起为它掺去不存在的灰尘污垢。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你到底要做甚?”
其实陆辞过来只为了确定一件事。
“我徒弟身在何处?”
谢廉朝他身后指了指。
“玩的正欢快呢。”
陆辞眉头微簇,的确感受到周虹竹身上微薄的灵力气息。
身后的人弱弱出声证明自己真的在这。
“我在泡药浴呢。”
谢廉两眼一转反应过来后便哈哈开始笑起来。
“你不会通过灵犀印察觉到你的宝贝徒弟此刻心跳加速,就误以为她出事了吧。”
“她在害怕。”
陆辞说
“我放心不下。”
说完,齐齐六只眼睛看向周虹烛,质问她到底为何害怕。
“放心说,小草妖,我倒是想知道谁还敢当着我的面,欺负陆辞的徒弟。”
“是啊是啊,两位仙尊都会为你撑腰的。”
周虹烛再三犹豫还是抬起手指,对着的方向正好是方小青。
方小青一脸茫然。
“我吗?”
“可是,我们好像是第一次见面。”
“第二次。”
周虹烛纠正道
“第一次,你将我丢进了炼丹炉。”
方小青吓的后退一步。
“真是对有得罪。”
谢廉在一旁掺合道
“这可怎么办呢?”
“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偏向谁都不行。”
他走到陆辞身旁,故作高深道
“我看还是让她两自己解决比较好。”
谢廉说罢转头对着周虹烛
“不过,鉴于是她有错在先。”
“你可以先提一个要求。”
周虹烛笑着说好。
谢廉和陆辞脑回路相同,他两一致认为周虹烛可能会让方小青给自己道个歉。
方小青想的比这恶劣一点,周虹烛可能会恃宠而骄让自己下跪,又或者让自己离开云间渡也极有可能。
就在众人进行头脑风暴时。
周虹烛却只说
“我想让她对我笑一笑。”
谢廉和陆辞愣了好一会。
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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