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薇从飞虹院出来,回了绣房,才入了堂屋,刚刚坐下准备绣制那件墨青色的圆领袍,却见外间的婢子打了帘子进来报孙妈妈,“妈妈,妙臻姑娘来了。”
孙妈妈便搁下手中的库房账册,起身去迎,“见过妙臻姑娘,妙臻姑娘今儿怎么还亲自过来了,有什么吩咐,遣人来绣房说一声便是了。”
孙妈妈陪着笑脸,可庄妙臻的脸色却并不好看,只指着婉薇的背影,问道,“孙妈妈,她在绣什么?”
孙妈妈有些纳闷,瞧着庄妙臻这架势是冲着婉薇来的?之前,她不是还觉得婉薇很好么?孙妈妈虽满腹疑问,却还是如实答道,“回妙臻姑娘的话,婉薇正在绣三公子的圆领袍。”
庄妙臻冷哼了声,道,“她挺能干的吧?”
孙妈妈悄悄瞧着庄妙臻的神色,且她这话一出口,却不像是单纯的夸赞,孙妈妈没敢接茬,却听她又道,“上回,让她给我绣了一幅珠绣海棠台屏,我很是喜欢。今儿,我想再让她给我绣个别的什么。正好我小院里的紫藤花开了,不如就让她过去我那儿,再给我绣一幅珠绣紫藤座屏吧。”
孙妈妈思量着,婉薇却已然搁下手中的活计,起身朝庄妙臻福了福,道,“妙臻姑娘,若是您不急,可否……”
未等婉薇说完,就听庄妙臻打断道,“不,我急着要。你此刻就随我过去。”
孙妈妈继续赔笑道,“妙臻姑娘,这婉薇手上还有别的绣活,一时半刻的……”
不等孙妈妈说完,庄妙臻则撒气似的呵道,“她若此刻不能跟我过去,我就去回了大夫人,她早晚还是得随我去的。你说她手中的活计,无非就是这件圆领袍吧,绣房旁人都做不得了,非得是她做不可么?”
闻言,孙妈妈便想,阖府上下都知道庄妙臻心悦贺聿珩,偏今儿贺聿珩又特别指定婉薇给他绣制圆领袍,莫不是叫庄妙臻知道了此事,在这儿吃醋耍小性子吧?说起来,这庄妙臻样样都好,平日里待人也是和和气气的,难得这样骄蛮一回,也就是为了贺聿珩才如此的。
没等孙妈妈反应过来,庄妙臻看了眼身旁的婆子鲁妈妈,鲁妈妈立即会意,上前拉起婉薇就走,庄妙臻只撂下一句话,“孙妈妈不必担忧,婉薇便先随我过去了,待绣完了座屏,我自会让她回来。”
孙妈妈自是不敢上前拦住庄妙臻的,眼瞧着劝也是劝不动了,只得先让她带走婉薇。孙妈妈左思右想,这庄妙臻是大夫人的侄女,若是一下子就惊动了老夫人,无疑是叫大夫人难看。但若不惊动老夫人,似乎也只有……
不过,婉薇多少得先受点苦。
婉薇被鲁妈妈带至庄妙臻的小院,只见院中的花架子上紫藤开得正是烂漫,庄妙臻便命她在紫藤花架下绣制座屏。
其实若只是绣制一幅座屏,于婉薇而言也不算什么太难的事儿。
是以,婉薇便也照办了。
小婢子听了鲁妈妈的吩咐,只给婉薇摆了一张绣墩在花架旁,又支起了绣架,婉薇就坐在绣架旁开始绣制座屏。可婉薇也没想到自己这一坐,便坐到了夜幕低垂,连晚膳也顾不得吃。这也就罢了,偏连给婉薇端来照明的烛火都十分微弱,绣得婉薇眼睛酸疼,泪水直流。
而庄妙臻则坐在堂屋里,捧了盏红枣茶,轻抿了一口,方道,“都说你手艺好,如今看来也确实不差,只是你这动作也委实太慢了些。”
婉薇原本还想着分辩两句,顺势再要个亮些的烛火,可又转念一想,这庄妙臻今日的做派,可与往常那贤淑知礼的模样大不相同。仿佛刻意要磋磨人似的,婉薇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开口解释,未必能有什么好的效果,更遑论要什么更亮些的烛火了。
可婉薇又不知自己是如何得罪了她,竟叫她对自己动了怒,还如此严苛。
见婉薇默然,庄妙臻又冷冷笑道,“怎么,你是不屑与我回话吗?”
庄妙臻此言落下,婉薇忙停下手中的绣活儿,应道,“妙臻姑娘,奴婢不敢。只是奴婢不知是哪里做错了,或是何处冒犯了妙臻姑娘,还请姑娘明示。奴婢一定认真改过,绝不再犯。”
庄妙臻则冷斥道,“你回话就回话,何必停下手中的活计。我只是觉得你这绣制的速度委实太慢了!”
婉薇蹙眉,又不敢再停下手中的活计,遂道,“回妙臻姑娘的话,奴婢已经尽量加快绣制速度了。只是灯火过于昏暗,奴婢的眼睛有些看不清,故而……”
庄妙臻冷笑了声,鲁妈妈却忽然走到婉薇跟前,抬手给了婉薇一巴掌,道,“怎么,你的意思是咱们姑娘刻意苛待你了?”
这一掌打得委实不轻,甚至扇得婉薇耳畔嗡嗡作响。
婉薇猛然抬眸,瞪圆了双眼,满目惊诧。婉薇从未想过,鲁妈妈竟敢对自己动手!而且打的还是她的脸!
下一瞬,婉薇的唇角沁出了鲜红的血珠,衬得她的唇瓣愈发鲜丽,却也触目惊心。
鲁妈妈却冷声道,“瞪着我作甚,你还不快些绣?!”
婉薇咬了咬牙,忍着脸颊上火辣辣的痛感,继续埋首绣制座屏.
天边骤然响起一道炸雷,顿时风云变幻,瓢泼大雨落下,院子里的人纷纷往堂屋和长廊跑去,只有婉薇依旧坐在绣架旁绣制座屏。
大雨将婉薇的身上浇透了,湿冷之感沁入骨髓,婉薇紧紧咬着牙,望向端坐在堂屋里的庄妙臻。可她却没有丝毫动容,只看了一眼鲁妈妈,鲁妈妈便道,“辛苦婉薇姑娘继续冒雨绣制座屏了,这幅座屏实在是要的急,刻不容缓。”
婉薇颤声道,“奴婢被雨淋着不打紧,可这雨太大了,若是即将座屏给浇坏了,可如何是好?”
鲁妈妈冷笑了声,道,“那也不妨事儿,就请婉薇姑娘暂且在院中先绣着,要是这幅座屏实在被浇得不行了,便等这雨停了,你再绣一幅就是了。”
此话落地,她们摆明了要的不是座屏,而就是要磋磨婉薇。
婉薇恨得牙根紧咬,直到门外传来了一记清越的男声,“妙臻,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这声音来自贺聿璋,庄妙臻一听便从堂屋里起身,亲自出去迎接。
只见贺聿璋拎着食盒,缓步迈入小院之中,又将食盒递给了鲁妈妈,看向庄妙臻道,“是你最爱吃的八宝鸭!”
鲁妈妈将食盒接了过来,庄妙臻则道,“多谢表兄。不过,表兄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贺聿璋却看了看院子里的婉薇,又回望着庄妙臻,道,“没什么,来看看你。”顿了顿,又指着坐在雨中的婉薇,问道,“她在做什么?”
庄妙臻一时语塞,倒是鲁妈妈上前,赔笑道,“回大公子的话,这小丫头正练习定力呢。要在大雨之中,做到心无旁骛地绣制座屏,委实不易。”
贺聿璋点了点头,却朝着婉薇道,“罢了罢了,瞧你这幅座屏绣得如此不好,还不快回绣房去多学学,别杵在这儿碍眼了。”
婉薇听了此话,如蒙大赦,立即起身,朝着贺聿璋福身告退。
庄妙臻凝眉望向婉薇逃离的背影,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被贺聿璋拉了回来,只听他道,“妙臻,咱们若不赶快吃八宝鸭去,那可就不好吃了呀。”又看向鲁妈妈,道,“快,烫壶酒来。”
鲁妈妈只得应了是,自是烫酒去了。
如此一来,无人拦截之下,婉薇这才顺利地逃出了庄妙臻的小院。未曾料到,她才行至院外,便见贺聿珩执着一把青伞,就立在茫茫雨幕之中,仿佛是在等着她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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