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季染觉得如果自己是个对宇宙尽头这种问题疯狂至极的物理学家，那么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睡下去，去看看这个人口中所谓的永恒。
可他不是，他只在一本书里读过一句话——死神永生。
想要永恒，先下地狱。
他心虚地附和：“哦，那永恒……”
“宇宙超人，睁开眼睛，我是沙福林，我是来自M78星云的宇宙警备队的队员，跟我一起回去吧宇宙超人…………”
顿时，两人几乎都顿住了，是昨天设置的闹铃在响。
一秒、
两秒、
……
十秒、
……
白季染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望着天花板，清清楚楚地听着那道铃声一遍又一遍地响。
三十秒、
……
无头男如果有头的话，一定能看到他脸上跟白季染一样的迷茫，整个身子僵硬地站着，也安静地听着铃声。
闹铃声停了。
见白季染依然还在梦境里，无头男似乎有些欣慰地呼出了口气，听到无头男的声音，白季染喘着粗气，瞪大了眼睛。
无头男还在，他也没有醒过来。
他不敢想象在这张沙发上睡满五个小时后会发生什么，永远待在这个梦里吗？还是死？
手机震动的声音伴着一阵铃声再次响起，白季染被铃声吓得一颤。
才想起他让潘志今早给他打电话，如要是自己没接的话就报警，如果警察在九点之前到酒店并将他从沙发上拖下来的话，可能还有醒过来的机会。
对，还有机会，他自己安慰自己。
不知道又问了无头男几个问题，白季染只觉得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意识也越来越弱，这种感觉让人很惶恐，他止不住地咽口水。
无头男：“你怎么不问了？”
白季染昏沉得连这个问题都没有听清，呼吸越来越弱，他可能真的要去看永恒了。
死也不是很可怕吧，谁说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他又不敢确定死后是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
“医生，我儿子么样了？”
接到警方电话的时候尹苡茜丢下所有事飞到枭城，这会儿刚抵达医院。
医生：“经过检查，他身上没有外伤，也没有服用任何药物，目前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不过应该是没有生命危险的。”
尹苡茜赶紧擦了擦泪：“谢谢医生。”
这时，警方的电话再次打来，尹苡茜接了电话后整个人僵住，眼下一片阴翳，挂了电话拿起包就要走。
不料转身就看见身后一脸疲惫的施临予，她瞬即调整自己僵硬的面部表情，挤出一丝笑来：“小临，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是早上告诉施临予这件事的。
施临予走到病床边，看着床上脸色惨白的人眼眶红了大半：“季染怎么样了？”
看到施临予泛红的眼眶，尹苡茜又忍不住哭，她转过身擦了擦脸：“从今天早上警方找到他，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醒过。医生说没有检测到外伤和服用药物，没有生命危险。”
尹苡茜这么一说，施临予才放心下来：“刚刚听你打电话说什么酒店，怎么回事？”
提到这事，尹苡茜整个人才又振作一些：“警方说季染在智迪酒店订了一个月的房间，说季染入住的前一晚往酒店里搬了一张沙发进去，我现在要去酒店看看。”
“沙发？”施临予手背上的青筋泛起，“我跟你一起。”
两人跟护工嘱咐几句后即刻出发了。
抵达酒店后，工作人员将他们带到白季染之前订的房间。
插上房卡时，光线一下充满整个房间，一张泛旧的红沙发就出现在他们视野，异常显眼诡异。
看清这张沙发时，尹苡茜瞬间腿软得走不动路，死死地盯着那张沙发，施临予觉得奇怪：“你怎么了阿姨？”
“没事……”
尹苡茜惊恐地盯着那张沙发，颤颤巍巍地朝它走，一阵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虽然她表面镇定，但施临予能感觉到她在颤动的双手，像是在害怕。
尹苡茜在沙发旁站定，眼睛不肯挪开一眼，冷声对下属道：“你们两个，把沙发抬出去，找个地儿烧了。”
“是。”
尹苡茜：“快点。”
一切都是因为那次龙里的洪水才有了后来的一切，她不会再让那次意外里出现的任何一样东西再接触到白季染。
施临予：“这沙发怎么了？”
“上次季染被洪水冲走，他一个人在森林里睡了一晚，我不知道他怎么度过那一晚的，应该很害怕吧。”
模模糊糊地，又听见哭得不省人事的尹苡茜说：“……第二天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就是躺在这张沙发上的，后来回去后就在电梯里出事了。”
本来在龙里差点丧命就够施临予心惊的了，却没有想到白季染竟然一个人在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里待了整整一晚上。
那么怕黑怕鬼的小朋友，该有多害怕啊。
而自己呢，又做了什么？
相比失魂落魄的施临予，尹苡茜在此时反倒显得精神些。
两人正往外走，前方的尹苡茜走着走着发现身后没有动静了，转身看见施临予定定地站在原地，垂头盯着脚下的垃圾桶看，眼里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垃圾桶里很干净，除了一把古老的钥匙躺在那里以外没有任何垃圾，施临予愣住好久才缓过来，弯腰把垃圾桶里的钥匙捡起。
“小临你做什么？”尹苡茜离他有些远，看不见垃圾桶里的东西，所以不明白他为什么在垃圾桶里捡东西，但如果走近些她就能发现那是老宅信屋的钥匙。
钥匙被被施临予攥紧，陷入皮肉，他强笑道：“没事。”
出了酒店后两人直奔医院，路上见施临予一直望向窗外不说话，尹苡茜便安慰他：“别太担心了，医生都说季染没什么大碍，好好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施临予没什么情绪地点了下头：“嗯。”
抵达医院前，两人特意去家里拿来了张慧华熬的鸡汤，想着白季染醒了之后就可以喝。
但到医院的时候白季染并没有醒，看到床上依然昏睡的人，尹苡茜询问护工：“一次都没有醒过吗？”
护工摇摇头：“一次都没有醒过。”
这时包里的手机响了，尹苡茜手摸上手机，站起身来：“小临，我先接个电话。”
“什么？”
“行了，我知道了，找人把沙发搬到枭城以外的地方扔掉，要多远有多远！记住，这件事别人问起就说一概不知，尤其是二少爷！”尹苡茜语气少见的凶狠。
施临予正给白季染擦脸，门开的一瞬只见尹苡茜面露惧色，走路的时候腿都打颤，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这边。
正要问发生什么事了，然而尹苡茜一走过来就坐到床边，俯下身去将白季染抱住，眼泪一滴一滴地浸湿被单，一遍一遍地说着对不起。
她一直以为，以为是白季染那晚太害怕了，所以心理出现问题了，以为一切都是他的幻觉，甚至还给他找了心理医生。
她从来没想过，一切都只有白季染一个人在面对那些东西。
“怎么了阿姨？”
尹苡茜止住情绪，直起身来，红肿着眼断断续续地说：“刚刚，打电话来……说那沙发，烧不坏。”
她仿佛在说一个天大的笑话，又说：“那沙发是木质的，怎么会烧不坏？”
“现在沙发在哪儿？”看尹苡茜这个样子，施临予没理由不相信这种诡异的事情。
“我让人找个远处的偏僻地方，扔了，沙发烧不坏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季染知道。”
只要沙发在白季染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一切就都结束了，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他的生活会重新步入正轨。
半个月后。
正用着餐，祁违深突然别有深意地看向对面的施临予：“诶，昨天我手机中病毒了，一直弹那种视频，你猜我发现什么了？”
对面的人没应，他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对面的人有异样，于是问：“你怎么了？”
没等到回答，只见施临予站起身：“我回去一趟。”
“你怎么回事，一天没事就往家里跑。”祁违深朝着离开的背影抱怨，“怎么回事？每天还顶着个黑眼圈。”
最近两个周，江寅随时都处于待机状态，因为施临予一天之内要往返公司和医院无数回，另外施临予不来公司的时候，他还要负责把公司紧急的文件往医院送。
看见施临予走来，江寅立马启动车。
“去医院。”
“是。”
施临予瘫倒在靠背上，脸上的疲态是在公司见不到的那一面。
抵达医院的时候病房里只有护工在，施临予没关门，对护工道：“你出去吧。”
护工：“好的，先生。”
他走到病床边坐下，盯着病床上沉睡的人看得出神，床上的人太安静了，不会笑不会哭不会闹，不能说话，甚至没有表情。
他俯身把床上的人抱在怀里，眼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红的，声音像从干枯的荒漠中发出：“别惩罚我了。”
他轻蹭怀里人苍白的脸：“我错了，你醒过来看哥哥一眼好不好，你别一直睡……”
他第一次知道痛不欲生是什么感觉，他好怕他已经永远失去了这个人。他一遍遍问，问自己是怎么敢的？怎么敢丢下白季染一个人整整四年？怎么敢？
一时间他哭得直颤，明明已经把白季染紧紧抱在怀里，可又觉得怎么都抓不住这个人。
他一遍又一遍说自己错了。
问一切能不能重新来过。
在门外听到哭声时，尹苡茜连忙退了回来，顿时靠着墙哭得泣不成声。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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