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四号洞穴内,
比死亡更让人绝望的,
是麻木。
一步迈入其中,
比视觉感受更快的,
是嗅觉。
血腥味弥漫了整个地牢,
浓郁得想让人作呕。
宽阔的甬道两侧,
是紧闭、拥挤的牢房,
视线不经意扫向其间,
沉重感顿袭全身,
刹那间,
忐忑的心,竟奇异地沉定了下来。
是了,
这样的地方才应该是这个组织的真实面目,
阴寒、黑暗、血腥,
以及以货物命名的,
那些眼神呆滞、脸色灰败的凡人。
云起用余光打量了眼朱六的背影,
轻轻地将心口那股郁气缓慢呼出。
视线范围内的信息有限,
血腥味却越来越浓厚,
连视线也被迫拢上一层血雾。
身处这样一个粘稠得使人窒息的密闭空间,
云起只觉得自己都快被同化了。
她不适地眨了眨眼眸,
一抹红光从其眼尾一闪而过,
偶现妖异之感。
云起对此一无所觉,
跟在朱六“咚、咚、咚”的脚步声中直达目的地。
“游刃,你到底是怎么找到这儿的?若是再不肯说,可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叫游刃的男人咳了两声,话语中满是讽刺之意。
“咳,留情面?您可是徐大主事,我哪有资格请您留情面?”
“游刃,嘴硬是要付出代价的。”
“滋滋~”声同时响起,
云起竖起耳朵去听,
却觉得像极了炼器时,
师兄师姐们用灵泉水给灵材冷却降温的声音。
不过三息,一道闷哼声传来,
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声声咬牙切齿的怒骂。
“呃啊!徐异,你个叛徒!啊——老子死也不会告诉你!”
“呵,是吗?我倒要看看你的嘴巴有多硬!”
云起跟着朱六拐过一道弯,就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
最先映入眼帘的,
是一个被锁链挂在半空的成年男修,
破口大骂的他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故而云起才敢抬眸快速扫了一眼,
如婴儿手腕粗的铁链穿透男修的肩胛骨,再层层缠绕着腰腹将其吊离地面。
男修所着的灰色短打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上面尽是裂痕、污血,
裸露在外的肌肤也早被烙印、鞭痕占据,
看得出是遭受了非人的对待。
男修蓬头垢面、面上脏污,
随着情绪的起伏,
鲜血也源源不断地从铁链处流出。
“看够了吗?”
云起神色一凛,收回视线,直到朱六出声她才知这话并不是冲她来的。
“砰。”
朱六下意识跪下,急着求饶,“徐主事恕罪,徐主事恕罪。”
“哼,你倒是胆小,就是不知道在你主子那儿是不是也这般表现。”
朱六跪在地上,身体止不住地发颤,面上流露出三分不解与七分害怕,“徐主事,小的从来都是按照吩咐办事的呀,哪有什么主子。”
徐异压根不为所动,只冷漠道,“行了,不管你是真蠢还是假蠢,都跟我没关系。现在,交给你了。若是再逼问不出来,你也别活了。”
“徐主事……”
朱六呆愣地顿在原地,看着徐异转身离开的背影喃喃道。
*
此时,地底深处一个隐秘的密室内,
赵行与胡文勇正在把酒言欢。
摇晃的烛光下,胡文勇面色潮红,
摇摇晃晃地举杯相碰后,便一口饮下,
许是温酒入喉,心中多了些许暖意,不禁发出一声谓叹。
“成日里待在这地底,人都快发霉了,还是赵师弟这酒好,一口下去,驱散了不少寒气。”
赵行抿唇浅笑,“师弟那儿还有一小瓶,若是师兄喜欢,我明日便着人给师兄送去。”
“哈哈哈,那胡某就却之不恭了。”
酒过三巡,赵行的眼底还算清明,状似不经意地感叹道,“唉,如今风声正紧,也不知大人何时归来?”
“许是快了,这谁知道呢?不过十五那日应是赶不及了。”
赵行眼底闪过一丝暗光,接话倒是流畅。
“也是,大人回了那边,想来颇受重视,一时之间难免分身乏术。”
“大人之事,不可妄议。不过徐异那边,最近就要有好戏看了。”
“哈哈,师弟倒是有不同的看法。这徐异加入我们不过半年,一贯行事张狂,作风狠厉,对他那个幼时玩伴下手也无半分顾忌,许是看不了什么好戏了,只是不知道那个游刃到底能不能供出些有用的信息?”
“哼,那个游刃着实不识好歹,威逼利诱都使上了,还是供不出半点东西。不过这么久了,都没人来救他,想来是习惯单打独斗的人。”胡文勇想到这儿,表情变得冷厉、嗜血,眼中闪过一丝凶狠的目光,“既然他背后没有势力,死了不就永绝后患了。”
赵行双眸低敛,唇角勾起轻微的弧度,“胡师兄言之有理。”
*
四号牢房内,
刚刚在徐异面前还怯懦胆小的朱六,
在确定徐异离开地牢后迅速起身,
“呸,什么东西!”
随后又打量了一眼被绑着的游刃,“何必呢?我早就说过,要么招出自己是怎么找到这儿的,要么就说点你好兄弟的情报,你非得嘴硬。
现在看清楚了吧,你把人家当兄弟,人家可把你当犯人,你何必护着他呢?”
游刃嘲讽道,“告诉你又有什么好处,你们不过是一丘之貉,我告诉你们了,你们难道能放我离开?”
“那就投靠我们,实力、权力,你想要什么,我们都好商量。”
“呵。”
“你笑什么?”
游刃冷笑一声,随后似是觉得搞笑,又大笑了两声,“就你们这群阴沟里的老鼠,在外面和正道修士玩追杀,回自己的地方了,照样不敢安心休息,不仅要应付那些脑子有病的“大人”,还得天天和自己人玩心眼,加入你们?我莫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朱六一时气急,张了张嘴,却发现这话无法反驳,只敢有选择性地破防,“都是修炼资源的竞争者,没实力的时候,不玩心眼玩什么?玩灌佛吗?蠢货!活该你被关在这儿!”
朱六重重地挥了一鞭子,只留下一句,“最后给你十天考虑时间,再没有结果,就等死吧。”
*
朱六离开后,地牢一片寂静。
只有游刃的粗喘声和血液的滴答声在这一小块区域回荡。
因为修士的五感太过敏锐,哪怕是在敛息术和隐身符的双重作用下,云起仍旧不敢轻易直视徐异所在的方向。
此时,等两人离开,云起才抬起头用目光细细查探此处。
“滴答、滴答、滴答……”
游刃的血液顺着铁链导出,任由重力将其送至地面,后又转瞬消失。
紧盯血液消失之处,便能发现地面有阵纹轻微闪烁。
那是逆换阵的阵纹,
一个从残缺的上古阵图中领悟到的简易阵法,
传说中能将天地置换的逆天阵法变为如今只能将积水吸纳到上方的无用阵法,
只能说给人的落差良多。
故修过阵法的人基本上都不会认错,
云起自然也不例外。
抬头望去,诡异的玄武石黑池悬浮在上空。
这次,不需要查探,
浓郁的血腥味已经明晃晃地告诉来者,
它是罪孽的承载者。
也不知道到底需要死多少人才能满足他们所求。
“咳咳……咳咳……”
游刃的一阵咳嗽不仅牵动了自己的伤口,还将云起从沉思之中惊醒。
“游道友,做交易吗?”
“什么……?”
突然的神识传音打了游刃一个措手不及,下意识出声回应。
云起:“……”
总不会是个傻的吧!
云起难得看见一个修士,耐心倒是足够,
“不会神识传音吗?”
“……抱歉,太久没接触修士,我差点忘了。”
云起:“……”
“道友也是因为怀疑他们,尾随而来的?”
“可能吧。你对他们了解多少?”
“道友所说的交易就这般廉价?什么都不想给,张嘴就是要啊!”
“作为交换,我救你,大家协力出去。”
“呵,道友孤身前来,大胆与我交易,就不怕我将你的存在告诉他们?还是说,道友就是他们派来套我话的?”
“人性我可不敢赌,很简单,心魔誓!”
“若是我不立呢?”游刃突然犯病,“我突然觉得多个人陪我死,也挺好的。”
“呵。”
虽然游刃看不到,但云起仍维持着礼貌的微笑,“那我觉得这世上提前多个死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道友说的可真轻松。”游刃僵笑道,“道友就这般有信心,我们合力便能出去?”
“当然,我背后有宗门。若长期无法联系到我,他们定会派人前来。”
“宗门弟子?”
“嗯哼。”
“你对你们宗门还挺信任。”
“自然。”
云起并不关心他的讽刺下,藏着多少秘密。
游刃感受到一拳打到水中的无力感,只好默默将话题转移到正事上。
“合力可以,但你得有诚意,如果连声音都是假的,那未免太过儿戏。”
“我叫傅云起,你先立誓。”
“行。我,游刃,在此立下心魔誓,自此刻起,我与傅云起达成协作,合力逃离此地,期间绝不主动背叛。若有违此誓,身死道消。”
“我,傅云起,在此立下心魔誓,自此刻起,我与游刃达成协作,合力逃离此地,期间绝不主动背叛。若有违此誓,身死道消。”
天雷在两人耳边隐隐闪过,
即为心魔誓成!
云起立誓之时,
就穿着此地难得一见的鲜亮颜色现身在游刃面前,
不同于货物们身上的灰,
也不同于那些刽子手身上的黑,
那是一身绿裳,
灵光闪烁、生机勃勃,
是云起花大价钱定制的新法衣,
透着阳光和灵石的气息。
令游刃怔愣在原地,
发出灵魂三问,
“你是谁?年岁几何?你出来骗人立心魔誓,你们家长辈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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