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玥高考完后明明打算留在S市,但某天,突然就出现在了L国。
楚越一直和自己这个弟弟不怎么亲近,虽然他们样貌的一样,同一个子宫孕育,但他们天差地别,性格,身体状况,有时连想法都背道而驰。
不过,他们也心有灵犀,楚越见他第一眼就看出了楚玥的不对劲,但他显然不打算说,楚越也不好过问,他身体不好,还有先心,向来是被摆置在玻璃窗内的精致脆弱装饰品,和楚玥这位万众瞩目注定无边璀璨的存在是不一样的。
他转身回到房间,下午心脏阵痛了阵,他吃了药,十分钟后状态好了很多,也就没告诉家庭医生,但钝痛的心脏木然后他依旧感受到了那股压抑不住的悲哀,隐隐间带着些烦躁色调,两股情绪交杂混合,他想起来今天拖着行李箱沉默不语的少年,那交汇又错开的一眼从午间又再度蔓延到楚越感性中,又渗透到理智外。
他罕见起了些关心自己亲弟弟的想法。
他和楚玥是分开养的,他跟着母亲在国外治病学习,而他的弟弟和父亲绝大多数时候在国内,那段时间他父亲还在开展国内的商业网,但父亲工作闲暇时,绝大多数时候也还是在国外的,他们家是起了让楚玥出国的意思的,毕竟这种事再常见不过了,过几年顺理成章地再全家移民,但楚玥死活不愿意,出国也就搁置了。
双胞胎理应心有灵犀,尤其是薄薄几道墙的距离更显得明显。
但楚越想了想,还是没插手。
毕竟他和楚玥的关系向来一般,更何况,楚玥的脾气来的快去得快,从小哭闹从不超过半小时,自己就能哄好自己。
果不其然,第二天楚玥就跟个没事人一样出门到处乱逛,小孩子气一般搜刮了楚越的相机,拿着四处晃悠,把还剩了不少的内存全耗干净了,关键是还没拍出几张构图好看的。
像是随手发泄,心不安意难平。楚越放下自己被填满内存的相机点评道,他看着和他样貌如出一辙的少年没啃声,反倒是楚玥欲言又止,但还没开口就被招呼着去医院进行这星期的检查了。
那闲来无事把腿搭在茶几上,手中捏着游戏柄瞅他的弟弟无端让他看出些幼稚情绪,像被迟来的青春期烦恼缠上的少年。
楚越坐在随行医生身侧,闭上眼养神时无端又想起了那哗啦一声推入门的行李箱。
那时,母亲又念叨了楚玥两句,后者不耐烦地抓抓头发,转身回了他的卧室。
“玥玥还跟个孩子一样。”母亲在副驾驶跟家庭医生扯家里长短,情绪带着些嗔怪,但听得出高兴。
和叫他名字是无意识流露出的悲恸不同。换句话说,楚越能活到十八,一是靠金钱和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的医疗组吊着的,二是靠运气。所以说他向来运气不错,次次都能死里逃生,虽然很多时候他也不理解为什么要活着就是了。
双胞胎的家庭爱得均衡才能太平,但他们家因为他天生自带debuff,爱从一开始就不均衡,这是应该的,因为楚越本来就是半只脚跨进棺材的存在,心脏这颗定时炸弹可不会看谁面子,它向来是想炸就炸,但楚越向来淡定,他习惯了这种紧绷的生活,依旧所有人悲悯的视线。
楚越知道楚玥和他不一样,父母对自己是职责所在才精心呵护,说白了就是愧疚,楚母怀孕前是搞生物药学的,孕育前期接触了些化学物品,后面筛查的时候据说是由于胎儿体位遮挡当时也没查出来,母亲总把这件事往自己身上揽,但楚越很想说,没准是自己胚胎在分化时基因突变了也说不定。
楚越身体不好这件事所有人都往自己身上揽,以至于积累下来,所有人都谨慎又小心翼翼地待他,他就像玻璃橱窗中易碎的玩偶,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摔碎。
楚越见过太多次母亲私下以泪洗面的样子了。
但好在他还有个弟弟,而且好在,楚玥和他不一样,他天资卓越,玉树兰芝,事事让人省心,最好的是,他没心没肺,爽朗大方,八面玲珑完全能弥补父母心头的缺憾。
这点,楚越觉得哪怕自己天生健康也做不到。
只是,自己家这位向来没心没肺、自作主张的大少爷好像心情不怎么好。
是高考考砸了吗?楚越没关心过弟弟的成绩,因为他俩就只差了十三秒,围着楚玥转的人很多,他也没必要去填这份不知道合不合适的好心。
检查完回家已经是晚上八点半的事了,母亲换了辆车准备去趟商城,她眉飞色舞,说着这次老师估分楚玥是能上700的料子,她好久没见他了,絮叨了好多要买的东西,又说要给他办几张俱乐部的卡送他去旅游玩乐,末了问楚越要不要。
楚越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份好意。他无端想,母亲也只有这个时候的喜悦是不参杂任何其余冗杂情绪的,单纯又亮眼。
经年累月压在楚越心头的雾霭总算消了几分。
回到家,楚玥还没睡,抱了床毯子窝在客厅,打着电动,保姆给他端了几次点心但他没动几口。
楚越扫过零食袋子乱扔的沙发,不知道要怎样寒暄,索性没发话,准备回卧室。
这就是他们的相处日常,比任何人都寡淡,但好在楚玥也不需要这份所谓的兄长关心,而楚越也不需要更多的情绪波澜,这些负重太多,很容易让他心脏骤停一命呜呼。
但罕见的是,楚玥居然招呼住了他。
“哥,妈呢?”楚玥声音带着些少年气的慵懒,好像刚睡醒又或者确实玩无聊了,整个人吊儿郎当却不会让人讨厌,楚越很羡慕这个样子的楚玥,或者是任何时刻的楚玥。
他收回了视线,道,“去商城了,准备买些礼物给你接风洗尘。”
“喔。”楚玥情绪很淡,他翻了个身,隔着沙发不高的倚背和他视线交汇,他那一块光线很暗,背后的游戏背景混着些诡异画面,似乎下一秒就要撺掇出只女鬼。
楚越想来不敢玩这类游戏,他收回了余光,静静地看着自己这满面愁容的弟弟。
他觉得楚玥想说什么,他耐心地等了半晌,后者才奄奄摔回沙发,无趣道,“知道了,哥你回卧室休息吧。”
楚越收回视线,喉结滚了下,但到底没问出口。他果然不擅长和同龄人相处。
楚越离开后,楚玥又无端想起对沈星绥说过的话,他哂笑出声,心想我有一个朋友是这世界上最拙劣的掩饰。
也只有沈星绥这种一根筋生物,单纯又复杂的人不会往其他地方想,但又或许她什么都看懂了。
楚玥自嘲笑笑,把脸埋在抱枕里,游戏屏幕银蓝色的光落在他鸦黑的眼睫上,那双盛着蓝星的眼在夜色里茫然凄静。
他又想起了沈星绥,脑海里闪过她偏执的眼,里面藏着恳求和孤独一掷的勇气,这让楚玥有些头疼了。
他确实不该招惹沈星绥的,但她身上藏着的东西在晦涩中太过好懂,以至于他一时兴起,即兴发挥又一发不可收拾,兜兜转转,他没像个骑士一般救出那空茫的哀寂,妄念回响惹沈星绥真的动心了。
他从第一眼见到沈星绥就知道,她的喜欢永远沾着私欲,但她又太过理智,他也顺理成章地信任了这份自信,他也信任自己的冷漠,放任自己在游戏人间时给自己找点乐子,顺便开导下自己的心结。
他和沈星绥相互利用,但又惜惜相惜,以至于从她眼中看见那份脆弱时会不自觉想起自己。这太难解决了,楚玥害怕那份真心,那份从无变的死寂中捞出来的滚烫炽热,他觉得麻烦也担不上。
时至今日,他闭上眼依旧能想起她从火场中被人扯出来的场景,直到见到他才安分下来,像被驯化的怪物终于有了真实的羁绊。
但楚玥不会和沈星绥真正链接的。过去,现在,未来,他觉得自己不喜欢沈星绥,和她拉扯陪伴的一年零三个月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他从未想过去了解更真实的她,因为他仗着那份好懂又不掩饰的仰望揪出了沈星绥那份不纯粹的喜欢,恋爱游戏本来就只是游戏,不合适越界了在彻底犯错之前停止太正常不过了。楚玥这般告诉自己。
他不想成为沈星绥生命中鲜活的骑士也不想招惹这位麻烦人士,他可以纵容她把自己当成鲜明的符号去拥有向前的勇气,但他不会越界,就如同曾经,哪怕再轻浮再浪荡,他也不会给予任何人亲吻,包括她,更不会给与郑重的承诺和爱,这些太沉重了,楚玥发过誓,此生不会给自己再戴枷锁。
但他在离开前给沈星绥留了这场喧嚣青春中唯一的纪念品,去抚慰她焦灼偏执的爱,但他不会心软,不会回头,不会点开那些澎湃的动人情话,他会成为沈星绥生命中的符号的,以沉默的形式。
是的,楚玥逃走了,在湛蓝的天幕下启程的,一个人远离那场不应该开始,继续的短途,这一切或许为时不晚。
第二天,天光明媚,花园里小莓果灌木上蹦哒着几只麻雀,白鸽在澄蓝的圆形湖旋转掠过,白色的羽毛打着旋惊起细微的涟漪。
楚玥昨晚睡得迟,倒时差倒得麻烦,他睁眼后又浑浑噩噩闭上了眼,做了个清醒的短梦。
梦里,他叫嚣着把自己的心脏捐给楚越好不好争吵一片,分不清是回忆还是虚构出来的清新梦,一切破碎重塑,他听见年少的自己哭闹吵嚷,蓝色蝴蝶飞过,他看见那个人转身说,全世界我最喜欢你了。
全世界我最爱你了。
喜欢和爱不分高下,在沈星绥的逻辑链里是成立的,因为她不爱世间也不喜欢自己。
她的眼悲伤澄澈,装着苦难灾厄浸过的死悲又涂着偏执夸张的虚伪热烈,她冷眼看世间看世人都无动于衷,偏偏望向他时偶尔动容。
他们是相似的,大概每个人都会在无意间不经意找到在这世间与自己渊源颇深的某个人,缘分就是这么凑巧,楚玥在人群里找到了孤独的流浪猫,她高傲又可怜,看不起任何人包括她自己,掩饰着厌世,软肋颇多,但又偏偏让人无计可施,因为她一无所有。
爱而不得会让人患后遗症。
楚玥想起沈星绥念过的长文,那个下午他心不静,明明什么也没听进去,却又阴差阳错记下了这句话,还时不时揪着他的心脏让他不得喘息。
他无端又想起自己一时兴起给沈星绥做出的承诺,他让她偷走他的一切,包括他的喜欢,这是场幼稚的赌局,从头到尾都只有楚玥一个荷官,他操控全场,玩弄着沈星绥不怎么真心的喜欢,这一切对他而言就是游戏,他此刻停止再正常不过了。
楚玥在客厅沙发上躺了一晚,母亲回的晚,不好吵醒他又给他添了床被子,关上了微暗的屏幕。
醒来时,恰好撞见端着牛奶回卧室的楚越,他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容,想起那场真假参半的梦,下意识启唇开口喊了声哥。
楚越没想到楚玥在沙发上凑合了一晚,他走了过去,看见了从被窝里拱出来的少年,后者头发凌乱,睡眼惺忪但浑身笼着曾浅金色的薄光,在清晨无端揉了人的神志,楚越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他望向他眼的第一瞬间就感受了自己这个同胞弟弟在难过。
是的,难过。
但他还没抬脚,钟梓就端着早餐从门另一侧过来,挡住了楚越的视线,嘟囔着揉了把楚玥的头,念叨着他种种的不省心,楚越收回了视线,转身回了房间,把这温馨的一幕留存在这个清晨。
爱或多或少都带着功利性,这一点沈星绥也无法辩解,寄存着她爱和喜欢两种情绪的人也走了,沈星绥自嘲地想,果然人就是贪心的物种。
好在楚玥还给她留了个纪念品,可以让她来承载一段沉重但富有新生意义的过往,他们删掉了彼此所有的联系方式,沈星绥知道楚玥换了手机来撇清这段关系,唯一留下的就只有那个以过去手机号申请的邮箱,但时至今日沈星绥什么也没写给他。
因为她也不知道要写些什么。她是应该死缠烂打表现她的满腔爱意还是顶礼膜拜赞扬他的高贵品格呢,这一点沈星绥不知道,楚玥和她交往分开的故事都像极了一场未得圆满的童话,但又不是童话,因为这一切只存在于沈星绥记忆里,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第三周,在麻木的打工中,沈星绥走出了失恋,但也算不上不难过了,前些天,她无言掉了很多泪,不知道是因为失去楚玥太难过了还是因为自作主张太矫情了,但无论怎么说,她都应该退场了。
她是个怪物早已在她的救世主面前露出爪牙,被抛弃是早晚的事情。这不是童话,王子怎么可能爱上小怪物呢。
沈星绥很容易钻牛角尖,但她又清醒的知道本应该如此,但她的感性又久久不能忘怀,以至于回过神来时天幕已黯,她才惊觉时间过得好快,在离开那个人之后。
20XX年6月23日,高考分数放榜,沈星绥如愿以偿,她红着眼准备着走出泥潭。
20XX年6月25日,沈星绥回高中母校拿档案,那个人没有回来,沈星绥得知了他全校第一的成绩,也听闻了他可能出国的打算。
那天,沈星绥罕见放纵,在他人的揶揄讽刺中笑着坦露了他们在一起的一年零三个月,无人相信,议论纷纷。
但沈星绥不在乎,她红着眼,踏进阳光,走入这场即将燃尽的霞辉。
我不在乎的,沈星绥此般想,却抑制不住自己的泪腺,抬手时,脸颊潮湿。
或许,某年某月某日她会得阿尔兹海默症忘记这个人,又或许她一辈子也无法忘怀以至于人生走马灯旋转时最后一幕停在他笑颜上。沈星绥回到了自己的小出租屋,再度泪流满面。
沈星绥开始了她的新人生,她以打工为由去了她即将入读的学校,她那被母亲否定了无数次的父亲给了她短暂的资助,她终于从矮塔逃出,远离了梦里梦外嘶吼的大怪物。
是的,沈星绥终于离开了那座小镇,离开了那做城,离开了S市,小怪物长出翅膀飞向了几千里外的遥远。
她一无所有却又无比自由,沉寂的邮箱,遥远的月亮都高悬于她天空,只是她让自己忙碌地无暇顾及。
是的,她想清楚了,她不能这么贪心,她本来就是小配角,注定得不到天上月。
只是,沈星绥又开始了胡思乱想,时光太快了,一转眼就到了八月中旬,她总是想假如世界是本小说,这是他和谁错过的第几年啊。
她想,如果楚玥是这本小说的男主,请让他遇见最灿烂的少女,拥有最璀璨的未来,她已退场,请世间善待那古怪的少年。
那段时间,沈星绥不信神,但又总是虔诚祈祷,睁眼时眼睫潮湿,但她从不为自己许愿,这是她人生中最无私的时刻。
楚玥高考完后的暑假过得很嗨,在助理的陪同下逛完了周边几个国家,偶尔钟梓还要飞过去和他吃个饭,仿若他旅程开始初笼罩的所有疑云都在这热烈的酷暑烈阳下消散了个干净。
楚越也很少在家见到他了,但他向来习惯了这般安宁,只是偶尔看着对面朋友圈里的照片有些出神。
周五家庭教师离开后,楚越做了惯例检查,这两天他情绪一直很低沉,总感觉什么东西压住了他的神经,嗡嗡间还一股一股跳个不停,他预感今天楚玥会回来。
下午四点半,天气预报八号风球今晚会擦过沿海一带,内陆也将席卷而来一场暴雨,楚越合上笔记本,看了眼天,铅云厚重却依旧漏下阳光。
五点十分,楚越去了趟厨房嘱咐保姆炖锅姜汤,再踏入客厅时,随意摆在长沙发旁的几个行李箱宣告了有人归来,他沿着既定路线走了几步,视线绕过挺立的樱木高架,看见了盘着腿吊儿郎当的少年和他身前摊开行李箱,他翻翻找找着什么东西,头发长了些,背影清隽,清瘦的肩胛骨在白衬衫下起伏,似乎有些烦躁,时不时抓一把耷拉到眼帘的碎发。
“妈呢?”楚越打断了他刻意在客厅心不在焉的高调行为。
“和熟人去吃饭了。晚点回。”
“玩得高兴吗?”楚越罕见起了写关怀亲弟弟的念头,他其实一直很怕看见楚玥,楚玥和他完全不一样,用个比喻来说,楚玥就好像太阳,哪哪都光辉灿烂,但楚越就是活在他关怀下脆弱的肥皂泡,蹭着他的光斑斓几分,但注视久了会透明、消散世间的那种。
“还行。”楚玥没回头看楚越,他看上去心烦意乱,行李箱里的东西乱成一团,沙漏,积木,玻璃制品混在一起,随着他的动作乒乒乓乓脆响着。
楚越的视线从那杂乱的箱子里收回,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来缓解这恍若陌生人的尴尬。
沉默发酵,楚越罕见没有逃走,等他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坐到了离楚玥不近不远的那个软沙发上。
阿姨期间来换过一次花,放了几叠腾着热气的点心,楚越就这样安静地注视着这世间和他最亲密的人的无声发泄,是的,不是找失去的东西,只是在无声发泄罢了。
都要完结了,来找我玩吧[合十]
连载期好无聊的说_(:τ」∠)_
[吃瓜]
上帝啊,让我破个位数收藏吧[合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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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后遗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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