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车库的灯光忽明忽暗，温珞汐紧跟在陆凌云身后，潮湿的空气中混合着机油和血腥味。她的平底鞋踩在水泥地上几乎没有声音，但心跳声大得仿佛整个车库都能听见。
"慢点。"陆凌云突然伸手拦住她，手指不经意擦过她的白大褂前襟。他蹲下身，指尖轻触地面，"血滴变大了，他伤口在流血。"
温珞汐看着地上暗红的斑点，胃部一阵绞痛。作为医生，她太清楚失血过多的后果——林小北本就虚弱的身体承受不了这样的创伤。
"左转。"陆凌云突然说，声音压得极低，"有声音。"
他们贴着墙移动，转过拐角，温珞汐差点惊叫出声——三米外的空地上，林小北被绑在一把金属椅上，嘴上贴着胶带，额头一道伤口还在渗血。两个穿黑衣的男人站在旁边，其中一个正对着手机低声说话。
"......处理干净就撤，老板说别留痕迹......"
陆凌云的手按在温珞汐肩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他凑到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数到三，你往右跑，吸引他们注意。"
温珞汐猛地转头，眼镜差点撞上他的鼻梁："你疯了？他们有枪！"她看到陆凌云腰后别着的黑色手枪，心跳漏了半拍。
"相信我。"陆凌云的眼睛在昏暗中有种野兽般的锐利，"我需要你制造三秒混乱。"
没等她反对，陆凌云已经开始倒数："三、二——"
"一"字刚落，温珞汐已经冲了出去。她故意踢倒墙边的金属桶，巨响在地下车库回荡。
"谁？！"两个绑匪同时转身。
温珞汐举起双手，声音颤抖却清晰："别、别伤害他！我是医生，他需要急救！"
这一招奏效了——绑匪的注意力完全被她吸引。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陆凌云从左侧阴影中闪出，一个利落的肘击砸在靠后的绑匪颈部。那人像断线木偶般倒下。
"操！"另一人反应过来，伸手往怀里掏枪。
陆凌云的动作更快。他一个箭步上前，右手成刀猛劈对方手腕，左手同时抓住那人衣领往下一带，膝盖狠狠顶上对方腹部。绑匪闷哼一声，蜷缩着跪倒在地。
"警察！别动！"陆凌云掏出手枪，声音如同炸雷。
温珞汐已经跑到林小北身边。少年脸色灰白，嘴唇发紫，手腕被塑料扎带勒得发黑。她摸向他的颈部动脉，指尖传来微弱的跳动。
"他还活着！但脉搏很弱！"她抬头喊道，同时用力扯开林小北嘴上的胶带。
林小北剧烈咳嗽起来，眼睛半睁着："温...医生..."
"别说话，保持呼吸。"温珞汐迅速检查他的伤口，额头伤口不深，但右腹部的衣服被血浸透，"天啊，他们捅了你？"
陆凌云已经铐住两个绑匪，快步走来查看情况。看到林小北腹部的血迹，他脸色骤变，立刻按下对讲机："目标找到，需要急救！地下车库B区！"
"等不了救护车了。"温珞汐已经撕开林小北的病号服，露出下面五公分长的刀伤，"肝区出血，必须立刻止血。"
她脱下白大褂卷成一团，用力压在伤口上。林小北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
"坚持住，孩子。"温珞汐声音出奇地稳，"看着我，深呼吸。"
陆凌云蹲下身，大手覆在温珞汐的手上，帮她增加压力："需要什么？"
"手术缝合包，血浆，静脉通路。"温珞汐语速飞快，"戒毒所急救室有基本设备，但不够做开腹手术。"
"最近的医院要二十分钟。"陆凌云眉头紧锁，"他能撑住吗？"
温珞汐没有立即回答。她看着林小北逐渐涣散的眼神，做了个冒险的决定："陆队长，信得过我吗？"
陆凌云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我在约翰霍普金斯受过创伤急救训练。"温珞汐直视他的眼睛，"戒毒所有个备用手术室，设备基本齐全。如果你能搞到血袋，我可以暂时稳定他的情况。"
陆凌云的对讲机突然响起："陆队！东门发现可疑车辆！"
"妈的，调虎离山。"陆凌云咒骂一声，迅速做出决定，"我带你们去手术室，留两个人清理现场。"他一把抱起林小北，"带路，温医生。"
他们穿过消防通道上楼，温珞汐跑在前面，白衬衫后背已经被汗浸湿。三楼的备用手术室很少使用，但每周都会有护士检查设备。她推开门，迅速打开无影灯。
"放这里。"她铺好无菌单，同时用脚勾过器械台，"我需要O型血，至少800cc。"
陆凌云正在打电话："老陈，立刻联系血库，O型血，送到南城戒毒所......对，办案需要，手续后补。"挂断后，他看向温珞汐，"二十分钟。"
温珞汐已经戴上手套，正在给林小北接心电监护仪。少年的血压低得危险，心率却快得像要跳出胸腔。
"帮我按住这里。"她指挥陆凌云按住伤口上方的血管，"我得先找出血点。"
陆凌云的手很稳，但温珞汐注意到他右手虎口有一道新鲜的划伤，血珠正顺着手指滴落。
"你受伤了。"她皱眉。
"不重要。"陆凌云看都没看自己的伤口，"专心救他。"
接下来的四十分钟像一场与死神的拉锯战。温珞汐在有限的条件下完成了她职业生涯中最艰难的一次急救——没有自动缝合器，她手工缝合了破裂的小血管；没有足够的血浆，她用生理盐水维持着林小北的循环容量。
当最后一针缝完，温珞汐才发现自己的手臂酸得几乎抬不起来。她摘下手套，看向监护仪——血压90/60，心率110。不稳定，但已经脱离了最危险的阶段。
"暂时稳定了。"她长舒一口气，"但需要转院做全面检查，可能有内出血我没发现。"
陆凌云一直站在旁边，像一尊沉默的雕像。现在他走过来，递给她一瓶水："你救了他的命。"
温珞汐一口气喝了半瓶，才发现自己渴得要命。她看着病床上的林小北，少年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为什么要抓他？"她轻声问，"只是一个目击者，值得冒这么大风险？"
陆凌云走到窗前，确认警车已经包围了建筑，才回答："林小北看到的不仅是交易。"他从手机调出一张照片，"认识这个吗？"
照片上是一个蓝色晶体状物质，被塑造成蝴蝶形状，在灯光下闪着诡异的光泽。
"蓝蝶...原体？"温珞汐倒吸一口冷气。
"最新变种，纯度是市面流通品的十倍。"陆凌云收起手机，"昨晚的交易不是普通的毒品买卖，是样品展示。林小北看到了买家，而买家是个大人物。"
温珞汐突然明白过来："所以他们不惜闯入戒毒所也要灭口。"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医护人员推着转运床赶来。温珞汐迅速交代了病情和处置措施，看着他们带走林小北。当手术室终于安静下来，她才感到一阵后怕，双腿一软差点跌倒。
陆凌云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你需要休息。"
"五年了，"温珞汐苦笑，"我第一次在手术台上害怕。"
陆凌云的手还扶在她肘部，温度透过衬衫传来："害怕是好事，说明你还活着。"
温珞汐抬头看他，第一次注意到他睫毛出奇的长，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她突然想起什么："你的手，需要处理。"
陆凌云似乎这才记起自己受了伤："小伤。"
"感染了就是大问题。"温珞汐拉过他的手，带到洗手台前。伤口不深但很长，横贯整个虎口。她熟练地清洗、消毒，最后用敷料包扎好，"明天换药，别碰水。"
陆凌云看着她的手法，突然问："为什么选择戒毒医生？以你的技术，三甲医院外科随便挑。"
温珞汐的手停顿了一下。腕上的银手链滑落，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个人原因。"她最终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陆凌云没有追问。他活动了下包扎好的手，突然说："林小北需要24小时保护，但医院人多眼杂。"
"你想让我去？"温珞汐挑眉。
"你是他的主治医，也是现在他最信任的人。"陆凌云直视她的眼睛，"当然，这很危险。"
温珞汐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她想起林小北书包里那张全家福——少年站在中间，两边是笑容朴实的农民工父母。
"给我两小时收拾东西。"她说。
陆凌云点点头，转身要走，又停住："温医生......谢谢。"
这句道谢来得突然，温珞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手术。她看着这个高大男人的背影，突然觉得那道横贯右眉的疤痕下，或许藏着更多故事。
"陆队长，"她叫住他，"下次提前告诉我计划，别再让我临场发挥。"
陆凌云回头，嘴角竟然有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遵命，医生。"
窗外，警笛声渐渐远去。温珞汐不知道，就在地下车库的监控死角，一个被遗漏的蓝色蝴蝶耳钉正静静躺在血泊中，闪着冰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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