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客人,请问还有什么问题吗?”陈店长微笑着望向对面的女人,对方在咨询了许多关于母猫绝育的问题后,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是还有疑惑吗?”陈店长保持着笑容追问。心里盘算着,既然在犹豫,那说明有合作机会。
你这单生意,我定要拿下来。
女人瞟了一眼宠物医院办公室的方向,眼神有些躲闪,四下打量了一番,最终还是迟疑地开口:“你们店……那个长得很帅的小帅哥是离职了吗?”
陈店长的笑容瞬间凝固。
第十八个了。
这是第十八个客人,特意来问纪朗玉为何不在店里。
有的客人是开门见山,有的则是带着宠物上门治疗,顺便问一句,但更多是像眼前这位女士,绕了半天才开口。
“您是来给您家猫咪咨询预约绝育手术的吧?”陈店长语气平静地问。
女人点了点头,随即急切地讲:“但我希望是那帅哥给我家汤圆做手术。如果他离职了,我就换家里附近的医院……”
“他后天就回来上班。”陈店长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他家里有事,这几天回老家了。”
*
“朗玉,你过来,站那么远能看见什么。”
夏奶奶转身朝门边招了招手,示意纪朗玉跟上。
纪朗玉本来在收拾行李,准备明天回去,可收拾到一半时,门突然被敲响。
“奶奶。”他拉开门,有些诧异地看着站在对面的老人,抬手看了下腕表,“已经十一点了,您还没睡?”
夏奶奶无所谓地摆摆手,“都一只脚踩进棺材里头的人了。时间金贵着呢,我得多享受享受。”
她边说边朝屋里看了看,“小森不在?正好。”根本不给纪朗玉说话的机会,接着说:“跟我来,奶奶有事想拜托你帮忙。”
纪朗玉闻言急忙跟上去,只见夏奶奶从书架上取下一本有拇指般那么厚的书。
夏奶奶翻开书。书页里是掏空设计,凹陷处放着一个棕色木盒。
纪朗玉目光落在盒子上,心口莫名一紧。
“这里面是一对戒指……”这时夏奶奶开口了,抬头瞥见纪朗玉脸色微变,忍不住笑了:“不是你想的那样。奶奶知道,你说你讨厌小森。”
纪朗玉一时语塞。夏奶奶话里带笑的语气,让他意识到自己莫名地心虚。
夏奶奶缓缓打开盒子,目光落在戒指上便凝固了。
纪朗玉微微侧首,发现老人眼眶微红,眼泪光闪烁。
他视线下移,定在那对玉石对戒上。
这是一对男女对戒,金色指环上面坠着一块圆形白玉,但不知因何原因,男款的白玉擦痕斑驳严重,有个凹进去的小坑,戒环也断成了两截。
屋内陷入良久的静默,纪朗玉没有打破这份安静,只静静等待。
许久过去,夏奶奶突然轻轻笑了,随后开口:“这是夏家的传家宝。”
她的指腹抚过戒面凹陷,轻喃:“男戒断了,但女款那只也磨得差不多了,只不过伤痕都藏在下面,看不见而已。”
话音落下,她取出对戒,将女戒翻过来给纪朗玉看,女戒下面的环身果然也是密麻的擦痕。
纪朗玉呼吸微滞,眉心蹙紧,心头一阵阵疼惜,心说这么好的羊脂白玉戒指,这磨损实在太说不过去了。
夏奶奶抬眼瞥见了纪朗玉的表情,眼底闪过一丝狡黠,随即把戒指和盒子一并塞到他手里,“我听你妈妈提过,你好像很喜欢画画,还做过……哦,她说你还给她做过一个戒指。”
纪朗玉后颈一凉,本能地察觉到不妙。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就听到夏奶奶斩钉截铁道:“你帮奶奶修下这对戒指。”
“!!!”纪朗玉瞪大眼睛。
“你妈妈给我看过那个戒指,”夏奶奶自顾自地回忆,“那么精细繁复的蒲公英花纹,你都能做出来。那朵花跟活了似的。”
她重重地拍了拍纪朗玉的肩,“奶奶这个不难,你稍微修修,补补裂痕就行。”
纪朗玉内心崩溃:“……”
先不说他会不会画画,也且不论他会不会做饰品,设计跟修复是两码事啊!而且修复更是个技术活!
“奶奶,这个我真不会。”他把戒指还给老人,又解释道:“我那只是无聊时捣鼓的爱好,而您这是传家宝,应该找专业的人来修。”
“但是我找小森,他拒绝呀。”夏奶奶摆了摆手。
纪朗玉心里无奈大喊:因为设计、制作和修复是三个不同的专业领域好吗!
……
纪朗玉静静看着面前的棕色盒子和戒指,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在心里反复追问自己到底怎么鬼使神差揽下了这个活?
是老人请求的眼神所打动?还是老人哭诉那是她要带着入土的戒指?又或者,是老人那句‘恢复不了原状也无所谓,能戴就行’让他最终妥协了?
同一时间,夏遇森推开了夏奶奶的房门。
“奶奶,您找我什么事。”他话音刚落,就条件反射地接住老人抛来的东西。
夏奶奶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我画了设计图,你帮我改改,然后做出来。”
夏遇森狐疑地打开草稿纸,下一秒爆出一串大笑。
他指着设计图,笑得肩膀直颤,“奶奶,您这画的是什么?”两个弯弯扭扭的圆环,上头还有个墨水印,不对,是黑糖珍珠沾上去的糖渍。
“戒指呀,看不出来吗?这么明显的图画。”夏奶奶嘬着珍珠奶茶,嚼到了一颗黑糖珍珠,顿时舒服得眼睛眯起来。
“对戒?”夏遇森皱眉,“您要对戒干嘛?爷爷都死多少年了。”
夏奶奶瞪他一眼,讲:“我自己不能戴两只戒指?那对玉石婚戒坏成那样,我怎么戴?”
她迟疑了下,补充,“认真修改,认真做,这可是要陪我入土的。尺寸标了,至于什么材质,你看着办。”
夏遇森撇了撇嘴,对于老人时不时提到“要入土”之类的话,他早习以为常了,毕竟生死本是自然的法则。
再加上这几天,他被迫面对自己可能早逝的事实,现在,对这些话更是免疫了。
*
夏遇森像跟冰柱子似的杵在玄关,冷眼看纪朗玉进门,鞋子都不脱,直接一个扫腿甩掉鞋,风风火火冲进客厅,一边走一边喊:“小黑!大白!二黄!三牛!”
下一秒,直接跪在沙发前,左手搂着小黑狗,右脸埋进白猫的肚皮里猛吸一口气。
“大白,你身上有一股墨水香。再让我闻闻。”纪朗玉喟叹。
话落,又把头深埋进白猫蓬松的皮毛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夏遇森看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纪朗玉跟猫狗短暂联络维持了亲情后,抬头看向夏遇森,脸上那点温情脉脉瞬间消失。
“我只能让你暂住三天。三天后,不管你找没找到房子,都必须搬出去。”
变脸真快。夏遇森舌尖顶了顶腮帮,嘴角笑容瞬间绽开,“好的。”
三天,足够了,反正他已经找好房子了。
……
深夜,纪朗玉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打开旁边的高瓦数台灯。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棕色盒子,小心翼翼地将戒指放在强光下。
放大镜对准扩大玉石的裂痕,他凑近观察断裂面,思考修复方案。
突然,全身一僵。
他慌忙抓过眼睛,又翻找出高被放大镜子。
在羊脂白玉的肌理中间,有一只奔跑的狐狸!
纪朗玉愣住三秒,立刻拿起女戒查看。
果然,在女戒玉石深处,他看见了一只酣睡的狐狸。
只不过女戒用玉较小较薄,所以狐狸图像比起男戒里面那只奔跑的狐狸要小了一圈。
他重重靠向椅背,手背无力地搭在额前,眉心蹙紧,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修修就行?”
纪朗玉猛地站起来,手指飞快在键盘上敲下一行字:【夏奶奶,这活我接不了】。拇指在要摁下发送键时却顿住了。
在他们走出夏家大门时,夏奶奶追上来,在他耳边欢喜道:
“朗玉,奶奶很期待你的作品。”
凌晨一点三十五分点,工作室的灯还亮着。
青年的围裙上沾满泥灰,袖口高高卷起,露出绑着胶布的手腕。
他指腹摩挲泥塑戒坯,攥着带泥浆的镊子,细心在戒坯上有规律地划来划去,小心复刻着那对玉石对戒上的每一道划痕,连最细微的擦痕都不放过。
在此一个钟前,客房。
夏遇森咬着笔帽,一边在纸上随意勾画,一边跟屏幕那边的老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不一会,他忽然哀嚎,“奶奶,您这两个甜圈圈实在太难修改了,要不,我给您重新画一张?”
夏奶奶咬苹果的动作一顿,双眼倏地亮起来,急忙点头,“那最好啦。”
“你等下,我要讲下我的需求。”夏奶奶忙不迭急忙加要求。
她起身去找时尚杂志,翻找出她想要找的那页,指甲“叩叩”敲在页面上:“要这款,但不能一样。”
“素戒?”夏遇森皱着眉头,看着杂志里的戒指,“这不就是个普通的素圈戒指吗?您老人家怎么突然喜欢这种了?”
夏奶奶点头,紧接着讲:“素圈,但一只戒面是奔跑的小狐狸,另一只刻熟睡的小狐狸。”
夏遇森顿时明白了,他看过奶奶那对玉石婚戒里面的图像,所以马上理解她想要什么。
只是如果要刻上这两只狐狸,那么戒面面积不小,于是他提出疑问:“奶奶,这样一来,整个戒面会很宽,不好看。”
屏幕那头的老人闻言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片刻后讲:“那就素圈加托如何?朗玉会做这种,你们商量商量。”
夏遇森点头的动作一顿,抬头望向屏幕里的老人,“奶奶,您确定朗玉会做这种?”
老人嗯了声,找出手机点开图片,怼到镜头前,补充道:“朗玉做给他妈妈的戒指。你看这蒲公英,朗玉亲手做的,纯手工。”
屏幕上,银质蒲公英花簇根根分明,在光下像要飘散般。
夏遇森呼吸一滞。这朵蒲公英的工艺精湛且繁复,每一朵蒲公英都需要工匠极其细心去打磨,而且这工艺,没个七八年功底根本……根本完成不了!
“这个对于你们两人来说都不难,就这样吧。我要睡了。”屏幕那头的老人说完这句,便伸手关了视频通话。
夏遇森盯着渐渐暗下去的屏幕。突然,他转头,目光仿佛穿过房门,直落在走廊尽头那间紧闭的卧室门上。
纪朗玉,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瞒着大家?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