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不出意料抱上了孩子,虽然是被请来问话的,可仗着这个孩子,也是有恃无恐的,行礼都变得相当敷衍。
崔令晞也不动怒,直奔主题:“沈姑娘,适才李姨娘来禀,说你的贴身丫鬟云玲曾说,你手里这孩子不是王爷的。”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崔令晞见地上的人望了元无赦一眼,可她觉得这表情,倒不像心虚呀。
倒像是询问?
原来元无赦知晓呀。
知而不揭,反倒包庇上了,没想到她这位夫君挺乐意喜当爹的。
看着元无赦平静无波的眼睛,沈玉的底气瞬间就足了。
“王妃,李姨娘不过是心里嫉恨我罢了,凭空捏造污蔑我,王妃该定她的罪才是。”
元无赦看着沈玉一脸得意,心里也有点烦,这女人果然是个祸害。
“既然李姨娘和沈姑娘的口供不一致,那我们请云玲姑娘进来问问。”
这次崔令晞看清楚了,不只是沈玉,连旁边的人也僵了一下。
很快云玲从门外进来。
在场的几人看清来人,皆是一惊,几日前还是一个姿色甚美的姑娘,现在满身伤痕。
一条条血痕拉起道道伤口,凝固的黑血粘住了皮肤和衣衫,原本白色的衣服已经被血浸红了部分。
下手的人连脸上也没放过,一道狞列的疤痕划过左边的侧脸和额头,半张脸算是毁了。
让崔令晞意外的是,李纤酥竟然上前搀扶云玲,面上的自责遮掩不住。
“玲儿,怎么样了?医士,快宣医士。”
云玲被李纤酥搀着,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小姐,奴婢没事。”
打眼望去,她看向这边时又是一阵瑟缩。
“云玲,你这身伤从何而来?你不是跟着沈姑娘吗,谁敢对你下毒手?可是和孜儿并非王爷亲生这事有关?”
云玲看了看崔令晞,再移眼看了看元无赦,思索一阵后才嘶哑地开口。
“王爷,王妃,奴婢从前是跟着沈姑娘的,可前日,奴婢守夜时迷迷糊糊听见沈姑娘对小公子说话。”
时至夜深了,云玲坐在门廊上,身上穿得少,被冷醒了。
她脑子还不是太清醒,隐隐约约听见房里传来声音。
“你那负心的爹不管我们,不过没事,娘给你找了一个身份更高贵的父亲,孜儿……”
云玲脑子一紧,把瞌睡都抖没了。
她在垫子上缩了缩身子,等着房里终于没声了,她才抬起腿李纤酥那边走去。
那天夜里有点风,她提了个纸灯笼从李纤酥处离开,才过花园。
风吹得更猛了,纸灯笼飘向一边,倏然,灯灭了。
她心里一紧,加快了步子,不料刚刚转弯。
她见到了此生意想不到的人。
树荫下很黑,可那人太过于熟悉,她一瞬间都忘了反抗。
在那一刹那,她似乎明白了所有。
“你说你是被沈姑娘找人绑了,后面趁人看守不当你才逃出来的,那你还记得绑你的人长什么样吗?”
崔令晞听这一番叙述,总觉得疑点重重。
云玲说是她自己逃出来的,王府养她一场,她不能看王爷白白受了冤屈,故逃回来澄清这孩子的身世。
可先是怎么逃回来就很难。
“那人蒙了面,奴婢实在记不住,还请王妃恕罪。”
一句恕罪成功堵了崔令晞再问的心,她心想自己真不是人,这不是凌迟人的痛苦吗?
“沈姑娘,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王妃总不能因为她是一个满身伤痕的婢子,您就信了这婢子的话。”
崔令晞挑了挑眉:“喔,沈姑娘这是告诉本王妃,不能信任伤痕这东西吗?那沈姑娘也下去遭一般,到时候沈姑娘还能这般面不改色得对我说,自己的孩子是王爷的,那我自然是不信云玲的。”
“来人——”
“慢着。”
崔令晞把头转向元无赦,用眼神询问他有什么事?
“沈姑娘诞下孜儿不足满月,王妃这般岂非要了她的命?”
崔令晞觉着好笑,事到如今难道不是沈玉自找的吗?倘若她安分守己,怎会有今日的事。
“那王爷的意思是—”
“沈姑娘身子孱弱,不宜动刑。不若将这婢子带下去再拷问— ”
话音未落,元无赦已经听见了崔令晞鄙夷地呵了一声。
“小杏,带沈姑娘去院子里,找人好好拷问一番。”
小杏顿了一下,面上满是犹豫。
“谁做得好,本王妃赏钱一千两。”
这下本来还人心惶惶的不敢上前,有了这句话下人的动作迅速多了。
“王妃这是要彻底闹下去?”
崔令晞回头轻蔑地瞥了元无赦一眼,捏着帕子径直出去。
沈玉被人按着捆在刑架上,见崔令晞悠悠出来在梨花椅上坐定,从侍女手上接过一杯茶。
“王爷救命,王爷……”
“啊……好疼。”
一条条鞭子下去,也不打要害,纯粹只要你疼。
至二在旁边瞅着,心已经凉透了,天知道王爷王妃在内殿的对话,已经把他魂都送走了。
眼前的沈姑娘刚刚还趾高气扬,现在身上已经红了一部分,这不会出人命吧。
“太吵了,堵了她的嘴。”
沈玉一听,也不管元无赦脸有多黑,嘴里的话还没过脑子就出口了。
“我说,我全部都说,别打了。”
即使后面被灭口,她也不想再被这鞭子抽了,上面浸了盐水的倒刺刮得人生疼。
“堵了,继续打。”
纵使元无赦面上沉得能滴下水来,崔令晞也跟没事人似的,呷了一口茶,看下面的女人苦着脸色。
许久,久到沈玉觉得自己已经死了,才从刑架上被人拖下来,有人扯了她嘴里的布团。
她反应过来,脑袋里的眩晕还没过就开始往外蹦字:“这孩子不是王爷的,是太尉的。”
这句话一落地,众人皆是一惊,原来这孩子不是儿子,是表弟。
崔令晞听完太尉两字,就猜出大概了。
她曾听崔秀林说过,云昭林氏本是一家小族,可上天眷顾,家里出了一个贵妃。
姐姐貌美端庄,容丽压一方,为先皇诞下两位皇子,功劳不可言说,可贵妃其弟除了容色清丽,为人却庸碌无为,全靠姐姐恩宠,从无名小士一跃而升成了宫中守卫。
恰恰是这个机会,酿造了一份孽缘。
嘉兴公主是先皇三公主,生性傲慢暴躁,一场落雨,在宫道间遇上递伞的翩翩男子。
不知怎的,这公主一眼就爱上了,回去就让黄上赐婚,时年贵妃刚刚诞下第二子,皇家虽看不上这位没什么本事的守卫,可姐姐实在有福气,加之公主闹腾,这婚也就顺理成章地结了。
可这看似美好的开端后面却埋了许多祸事。
公主起初还算脾性和顺,和贵妃相处和洽,可随着时间推移,公主愈发蛮横。
直至一天,公主去看贵妃,带了两个皇子玩耍,小那个皇子在无人注意处咽了气,在池子里找回来时,瘦小的身躯已经凉了。
说是下人不小心,可期间缘由又有谁能说清楚。
自那后,贵妃郁郁寡欢,在一年后投井自尽。
奇怪的是公主回去后,脾气虽说有所收敛,可也一直无所出,民间谣言四起,是公主害死了小皇子,上天不允许她生子。
这不,你不能生我就找人生,太尉也是个狠心人。
妻子独大不许他纳妾,更不许他外面找人,他就背着偷偷来。
可孩子生了没人养,公主断断容不下这孩子,就只能养外面。
在乡野村户他不放心,外面被公主找到了也是死路一条,这时候元无赦就成了最好的人选。
沈玉和孩子在元府,即使公主知晓了,再有脾气也不敢和元无赦硬碰硬,所以这孩子其实是元无赦的——表弟。
崔令晞再看那低着头的云儿,才突然明白为何她前几日会觉着怪异。
这云儿是唯一碰过牛奶的人,那药肯定也就是她下的,怀疑对象肯定是她,可她当时除了跪着,不曾发言,不解释也不为主子求饶,沉默得诡异。
最突兀的还是身上那种安然感,她知道自己有人罩着,所以心里不怕。
可能罩住她的人,不言而喻。
看样子元无赦比她想的还会布棋,把棋子都放在他枕边人旁了,看来她也该留意一下自己的院子了。
这样一想也能解释得通,为什么沈玉进府不久孩子就落地了,怕是早就怀上了,太尉接不住了才找了元无赦。
也怪她当时不仔细,被沈玉一番做戏骗了过去,这人这么想着,元无赦冷着脸开口了:“你说这是舅舅的孩子,可你为什么要告诉本王,这是本王的孩子?”
崔令晞看元无赦一脸被欺后的愤怒样,心里不觉发笑,事已至此,还想着粉饰太平。
沈玉被打了片刻,虽然脑子还是嗡嗡的,对这个声音激了一下,这孩子是太尉的她和元无赦都知道,可如今为了元无赦的面子,她只能自己担着。
“王爷,太尉嫌弃沈玉是个风尘女子,他不相信我的话,可孩子不能没有父亲,所以我只好骗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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