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蛇出洞/03
《琥珀色的风声》/陈斩著
操场上绿茵环绕,休息的时间,这里响起疲惫但又含着朝气的声音,混着夏天的蝉鸣,经久不息。
林予知用纸轻擦颈间的汗水,眉眼仿佛洇在水中,被山间轻雾洗刷的透彻,比起水墨轻勾浅勒的画中仙,却更像雪原上蓄势待发的雪狼。
他将额前碎发,随意向后一撩,乌黑发梢的汗滴重新打湿白皙的脖颈,在清晰锁骨处停留,被他不耐拭去。
有汗珠从发间滑落,经右眉眉梢断处的汗滴告诉睫毛,那儿有一处浅浅的疤。
林予知下意识闭眼,此刻闭上那双引人注目的琥珀色桃花眼,没有它做陷阱,自投罗网的猎物,才发现其实他除了那双眼睛,其余一切都是冷的。
流畅的下颌线,薄唇,直又挺的鼻,一切构成了一种与世隔绝的冷淡。
但单边断眉又为他平添了冷性与攻击性,将他从云端拉向人间原野。
围坐在草坪上的兄弟们还在打闹,放置膝盖的手机,却“嗡”地一声响起。
林予知摁亮屏幕,她的头像猛地弹开,占据整个屏幕。
——摊开的书籍中凭空立着一株折纸玫瑰,一束光倾洒而下,玫瑰影子投在字迹上。
一切都是昏暗的,只有玫瑰花冠泛着光,璀璨夺目,跟它的主人一样闪耀,轻而易举的吸引着目光。
【绛雪裁诗:林学弟,抱歉打扰】
……
汗珠从额间碎发掉落,砸在右锁骨间的红痣,碎成无数水花。
林予知随手用右手纱布拭去,再次点击键盘:“好。”
放下手机的那一刻,耳边炸起几道打闹声,林予知懒散抬眸,被人敏锐察觉出情绪的低沉。
“怎么了?”
林予知摇头,又拾起原先的话题,见他不想说,也没人强求,继续插科打诨。
“阿知,要不你去替我们一下求宋老师,让舅舅不要再莫名其妙地挑我们的刺。”
“宋老师求情估计也不好办,我舅舅说,他等着一天已经很久了,要报我们小时候招狗逗猫、追鸡赶鸭,最后赖在他身上,爬树掉在他头上,掏蜂窝让他被咬的仇。”
“都这么看我干什么?虽然这些事情我占了50%…70%的责任,但你们敢承认你们都没有做过吗?”比别人矮了一头的男生挠了挠头。
他顶着一片幽怨的眼光凑到身旁沉默低头的少年,“而且说不准,说不准宋老师真的可以让我们躲得过这个麻烦呢!予知,阿知,阿知,阿知!阿知?!要不你去试一下?”
“阿知,你在想什么?”
林予知被眼前摇晃的手晃的回神,凭着走神前听到的一言二语快速推断:“为什么让我去求情?”
“他们都说你跟宋老师是恋爱关系。”
林予知突然明了她发来消息的缘由,那些被她温柔遮掩的恶意。
“这只是一场谣言。”林予知摇头,“我跟她没有关系,以后不要说这种话。”
——他只是想像小时候她保护他一样,默默保护她。
他与太阳有了绯闻,但这场谣言,带给了他们负面影响,甚至因为她是女生,所以她受到的伤害是他的无数倍。
这种玩笑往往带给女孩的负面影响是男孩的无数倍,而他不愿她被这种玩笑逼迫。
林予知低头,再次看了一眼,那朵泛着光的折纸玫瑰:“抱歉。”
如果不是他的言行,她不会遭受这场伤害。
.
风与叶撞在一起,碰撞出夏末的密语,混着蝉鸣,连绵不绝。
中午烈阳仍盘旋在碧蓝的天空,向人间挥洒独属自己的热烈,过热的温度让人苦不堪言,汗珠顺着脸颊滑至脖颈,染湿衣领。
宋闲落站在主席台后的阴影处,黑白校服衬得她更加明艳:“唐校让我与您与我的对应学弟对接一下流程,麻烦您叫一下他。”
她状似无意用手扇风:“今天有点热。”
总教官利落转身:“学号001到主席台后,其他人休息10分钟。”
几瞬后,宋闲落顺着响声,转头看向右方。
明暗交界处,少年踏碎阳光,携带着满身的热烈闪耀。
进入幽暗那一瞬,少年仿佛还带着久居光明者透露出的那股明亮,下一瞬,他仿佛被暗侵染般一点点暗淡。
宋闲落不禁垂眸,一阵燥热的风吹动她的碎发,视野中出现一双雪白的运动鞋。
她抬眸撞进了一个瑰丽的怀抱,来自他灿烂笑容。
少年笑起来,足以冲破一切黑暗。
她回以一笑,浅笑说道:“9月1日会举办迎新大会,你我和高二年一需要主持大会外加表演节目,所以明天下午开始彩排。”宋闲落顿了一下,“这也意味着你只有明天一上午的训练时间,明天上午你会被教官作为示范学生。”
总教练轻踢林予知:“听见没?还不快去训练。”
宋闲落下意识皱眉,又望着林予知携着风离去,消失在夏日阳光下。
她轻声商定了几个环节,礼貌告别:“那我们明早9点来操场,不打扰您训练了。”
宋闲落拐进一条清静小路,几分钟后绕到操场出口,抬头的瞬间撞进他的视线。
风过树梢,他站在树下,宛如昨日照片的再现,懒散得抓眼,一如既往得闪耀。
世界喧嚣,夏风却只吹动对方发丝;周围拥挤,心脏却隐匿了此刻天地。
宋闲落停顿一瞬,却毫无留恋拾步离开;林予知沉默一瞬,却若无其事垂眸应声。
他们对视,他们擦肩。
——抱歉。
——?错不在你,千万不要自责。
——我们都没预料到。
.
“宋老师?”
宋闲落回神,抬头望向前桌,下意识扯出一个温柔的笑:“怎么了?”
“宋老师不开心吗?”
宋闲落摇头,试图忘掉脑海中的荒唐想法:“是有题目不会吗?”
“嗯,谢老师已经给我写了一遍步骤了,但我没看懂。”前桌把教辅放在桌面,“就是这道。”
宋闲落快速看了遍题目,理了理思路后拾笔增添:“他跳了一点步骤,我给你添上,现在你应该就能看懂了。”
“谢谢宋老师。”
宋闲落把书递给他,又翻出昨天誊抄的步骤推向旁边:“你昨天问我的题,忘了给你,抱歉。”
同桌推给她几包零食:“宋老师,千万别说抱歉!是我占用了宋老师的时间,谢谢宋老师捞捞。”
前桌一边将同零食放在宋闲落桌上,一边侧头看向一旁:“是昨天那道数学压轴题吗?我也想看!”
宋闲落望着桌面各色零食无奈莞尔:“不用给我了,你们原先给我的我还没吃。”
零食雨并未停下,伴随着异口同声的回复:“不行,这是规矩。”
伴随着放学铃声,宋闲落从零食小山覆盖的书盒里找出卷子,侧头对过道一旁的男生说道:“我还有点事,你和粥粥先走吧。”
他点头起身,走向门口,带起一阵急促的风。
宋闲落将卷子放到书包,起身离开教室,沿着绿荫密布的小路走向车棚。
太阳将落,蝉鸣却未止,风将欢声送至耳边。
宋闲落却想起下午那长到世界将尽的对视,以及此后的冷淡路过。
她下意识摇了摇头,将画面驱逐出脑海,此刻她有更重要的事情。
宋闲落推着电动车走出校门,刻意忽略望向她的耀眼的他。
宋闲落如往常般戴好头盔,横跨上车,视野骤然出现一双白色运动鞋。
“不是约好我送你回家吗?”
宋闲落没抬头,声音很闷:“你记错了。”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学姐是要让我翻聊天记录吗?”
宋闲落抬头,眼角洇着一层水光,衬得她本就温柔的神情,更添无限留恋。
她睫毛轻颤,尾音也发着颤:“聊天记录……早就不算数了。”
林予知眉眼烦躁,深吸一口气,竭力保持冷静:“什么意思?”
宋闲落看了他一眼,坠落的泪,替她道尽了所有言语。
林予知下意识伸手,想接住那滴泪,她却毫无预兆地启动车子。
于是他只接住了晚风。
直到少年身影远去,人来人往的校门口,无人注意的角落,一道身影悄然离去,只有风注意到了。
林予知看着前方的少女,脑海不禁回想起她侧身看向他时,破碎而隐忍,仿佛她真的喜欢他,而现在不得不放弃他。
林予知清了清嗓子:“学姐……”
与此同时,风送来她的声音:“抱歉,我太紧张了,是不是有点凶了?”
林予知没忍住无声的笑了,奶猫呲牙都比她凶。
“是啊,超凶。”林予知追上她,“所以学姐要不要帮我再带一次早餐补偿我?”
“抱歉,是不是吓到你了?”
林予知没忍住,笑出声:“骗你的了,一点也不凶,超……”超可爱。
“超什么?”宋闲落松了口气,没得到回复,也不追问,只是轻声询问道,“你有没有感觉,有人一直在跟着我们啊?”
林予知环顾四周,在瞥见某个粉色脑袋后,神情冷了一瞬。
他收回视线,声音如往常般的安慰道:“没有,可能是你太紧张了。”
他们轻声交谈着接下来的事情,宋闲落仰头,神色真诚:“谢谢。”
谢谢你照顾我的猜测,送我回家。
林予知垂眸:“谢什么?明天车棚见。”
宋闲落拐进小区,在生机勃勃的院子停好车。
八月,除温室花棚依旧花团锦簇外,整个院子早已是绿的海洋。
宋闲落游过这片海,踏进玄关的瞬间,切菜声,翻炒声,吉他声,法语念白声汇在交谈声中涌向她:
“不是让你到小区门口接小乖吗?”
“我是去了,但看见有小男孩送小乖回家,所以我又回来了。”
“哎呦,我们的小铁树要开花了。”
“我觉得也是,那小男孩挺有分寸的,一直落小乖半步。”
“应该是才谈没多久吧,这事我们都先不装不知道,否则小乖不知道得羞成什么样了。”
“我知道,这不……”
宋闲落落荒而逃,重新游回那片海。
所以刚才林予知送她回家的时候,她爸爸就……
宋闲落把染上春色的昳丽脸颊埋进臂弯,竭力平复急速呼吸。
虽然她并没有喜欢林予知,虽然她与林予知并没有在一起,但她就是莫名害羞,因为亲人的猜测。
所以给她十秒钟缓一下,只要十秒钟就可以了。
十秒钟后,宋闲落起身,重新开锁踏进玄关,掩耳盗铃道:“我回来了。”
裴千思端着糖醋小排,走出半掩的厨房,不动声色地从她红透的耳尖移开视线:“帮妈妈却叫大乖和柚子吃饭好吗?”
然后又雀跃转身,兴致冲冲的同爱人分享女儿的小小变化。
他们从不反对自己恋爱,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对子女的恋人毫无观察,毫不防备。
只是他们相信子女,爱屋及乌地相信自己的恋人。
不管怎样,他们的子女身后永远有他们撑腰。
宋闲落点头,快步上楼:“姐姐弟弟,妈妈说吃饭了。”
几秒后,宋闲落笑着看着朝她走来的姐姐与弟弟,却蓦地想起分别的那一刻。
太阳洒尽最后一丝光辉,天地一片辉煌,全蕴于那双琥珀。
澄亮的琥珀眨动,林予知注视着清瘦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后。
林予知见她背影消失,掉头骑向不远处,声音凛冽:“跑什么,聊聊?”
臭屁的Q版小知:我演技好不好?
Q版小落捧场:超好!
Q版小知暗示:那请问小落评委对于超好的小知有没有一点奖励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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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引蛇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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