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苏贝拉从宣传办归来,眉心紧锁,神色凝重。
建交会的委派令她完成一项远超预期的任务——不再是单纯的应酬,而是登台演绎《山海传说》,一支极具挑战性的东方奇幻创意舞蹈。
舞蹈的核心是50秒水下舞蹈,难度极大。原舞者因故退出,宣传办临时指派她顶替。她震惊之余,坦言自己无法胜任。她虽自幼习舞,花滑和芭蕾兼修,退役后又进修过古典舞,但与专业舞者相比,她依然感到差距。
上级却不容拒绝:“你有顶级资源,我们给你两月时间,突破自己。”
她咬牙应下,随即迎来了魔鬼训练。
闭气、水下的身体控制、情绪表达、艺术性与体力,每一项都令她几近崩溃。她的跟腱旧伤隐隐复发,她只能依靠运动员时的强大意志力坚持下来。压力不逊于当年伤病缠身时冲击金牌的日子。
《山海传说》源自东方古籍,讲述的是九尾狐啻璃的悲情。
啻璃是大荒最后的神祇,生而魅惑,善蛊人心。西方称她“缪缇雅”,信徒在林湖间祈求她的指引。她的故事从一个悲剧的少女开始:她救溺水的王子索狄,相爱于山野。可是,索狄为了与更强大的部落联姻而背弃她,甚至剜心献给怀孕的王后。啻璃在血与泪中觉醒,复仇索狄,最终杀死王后后被镇压于大荒。
她从天真堕为妖,从爱生恨,成了彻底的悲剧化身。
苏贝拉能舞出少女的纯情,却难以展现那种由爱生恨的毁灭性诱惑。她的舞蹈更具轻盈与纯洁,但她无法抓住那股深沉的“诱惑”,那个能让人沉沦的力量。
舞蹈指导阿米娜眉头紧锁,满脸凝重:“你很美,但不够危险。”
“危险?”苏贝拉趴在泳池边,气息急促。
阿米娜凝视她,眼神深邃:“真正的魅惑,不是取悦,是掠夺,是让对方明知深渊,仍甘愿沉沦。你不够狠。”
“狠?”苏贝拉低头,心中疑惑,她从未如此看待魅惑。魅惑不再是柔情,而是一种控制,是猎手,而非玩物。
她不懂,如何去狠。
那夜,压力几乎让她无法入眠,动作在脑海里反复回旋。她的舞蹈像迷雾般缠绕,身体几乎被紧张束缚,直到梦境降临……
湖面如镜,月光如纱,苏贝拉独坐舟头,微风拂波。她的身影宛如一抹孤独的影子。
湖心,黑发如瀑的女子轻步踏水而来,长裙随水轻舞,眉目如画,眼神如火焰。她披着狐裘,狐耳微微搭在她的肩头,微微颤动。
“我是啻璃。”她低语,笑意淡漠而悲凉。
苏贝拉的心猛地一跳,她迅速抬眼,看着那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女子,恍若从远古梦境中走来。
她看见了——那身狐裘,那双眼睛,那犹如穿越千年的梦中影像——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她。
“你……为什么找我?”苏贝拉的声音轻轻颤抖,她终于意识到,这不只是一个幻境,而是某种深深的联系。
啻璃的目光犹如深渊,指尖冰冷,拂过她的脸颊,低声道:“你的灵魂藏着我的影子。”她靠近了,唇角弯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爱是蛊,恨是刃。你还不懂自己。”
她轻轻地贴近苏贝拉,温柔的气息如兰花般微妙,“让我教你,觉醒你身体的渴望。”
啻璃的手指滑过她的颈侧,细腻如水,撩拨出一丝从未体验的炙热。她俯身,唇几乎贴上她的耳畔,低声道:“爱是深渊,你敢坠入吗?”
苏贝拉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啻璃的眸光犹如蛊惑,湖面骤然波动——她见到索狄拥她入怀,剜心的血染红了长裙。啻璃悲鸣,化狐扑杀。眼中的爱如烈焰,恨如刀锋。
她回眸,低语:“恨是救赎,掌控它。”
啻璃的唇掠过她的唇角,轻柔如花,却带着深渊的蛊惑。苏贝拉的心跳急剧加速,热潮汹涌,意识迷离,仿佛被点燃,她想要后退,却被那双深邃的眼眸牢牢锁住。
她沉沦于无形的深渊。
她猛地惊醒,胸口剧烈起伏,啻璃的触碰依旧如烙印,唤醒了她内心深处沉睡的火焰。她终于明白:
爱是深渊的诱惑,恨是救赎的力量,而魅惑是两者交织的掠夺。
第二天的训练中,苏贝拉的舞姿蜕变。她的少女纯情如风,魅惑如焰。啻璃的悲剧在她指尖流淌,她不再是柔弱的舞者,而是充满力量和诱惑的存在。
阿米娜满意地点了点头:“成了。”
团队对她的表现充满期待,建交晚会的舞蹈即将上演。苏贝拉的心绪却难以平静,那股火焰,如同某个熟悉的触碰,似乎是绍伊古掌心的余温,温暖而又令人无法割舍。
期约将至,绍伊古收到建交会的邀请函。
他随手翻阅流程,正准备放下时,目光扫过演员名单,赫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苏贝拉。
他的手指微微顿住,目光深沉。
此时,沙发上的拉夫罗夫正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说道:“谢廖沙老弟,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绍伊古抬起头,神色淡然,“嗯?”
“啧,你最近怎么回事?大白天走神。”
绍伊古嘴角微勾,“听你高谈阔论,听得如痴如醉。”
拉夫罗夫哈哈大笑,“少来,你要真这么入迷,怎么连个反驳都没有?”
绍伊古轻笑,随手将邀请函扔到桌上,“你是外交部长,说话总有道理,我反驳有用?”
拉夫罗夫叼着雪茄,眯起眼睛,“至少能证明,你的魂还在这儿。”
绍伊古靠在椅背上,慢条斯理地吐了口烟,“你今天是专程来观察我的精神状态的?”他语气冷淡,唯有指尖在烟盒上的敲打泄露出些微的烦躁。
“那倒不是,”拉夫罗夫哼笑,“友好国建交会使团就要到了,今晚欢迎会,你别忘了。”
“我看情况。”
“什么?你可不能不去,你可是气氛担当啊!”
绍伊古轻笑两声,“要什么气氛,又不是正式晚宴,去了就是喝酒。”
“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对酒局这么抗拒了?怎么,怕醉了丢人?”
“联邦不是洪水就是山火,一堆报告等着我。”绍伊古语气淡淡。
“少来,”拉夫罗夫眯着眼看他,“你最近状态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
“比如……你刚刚看邀请函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微妙。”
“微妙?”
“像是……正在克制某种不该起的心思。”
绍伊古眼神微微一冷,语气也清了几分:“你喝多了?”
“还没呢。”拉夫罗夫笑得意味深长,“不过你要是再不否认,我就真得相信你在想跟谁约会了。”
绍伊古冷哼,“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
“言归正传,明晚建交晚会你总会去吧?”
“看情况。”
“怎么又看情况?这你必须去!”拉夫罗夫拿起邀请函,随手翻了翻,“你看看,多么重要的外交场合,怎么能少了我们联邦最受欢迎的部长?”
“外交活动是你的主场,我不在也不会冷场。”
“但我热场需要你捧场,何况会来很多文艺界女同胞。”
“女同胞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拉夫罗夫咧嘴笑,“报纸都说了,从小学生到老太太,都想跟绍伊古共进晚餐。”
绍伊古弹了弹烟灰,语气漫不经心:“你是在夸我魅力大,还是在暗示我麻烦多?”
“都算。”拉夫罗夫顿了顿,语气也正经了几分,“□□总统很看重这次建交,东部合作是战略核心,你们紧急情况部不趁机聊聊联合救援、灾害管理?”
绍伊古沉思片刻,轻叹:“行,明天我去。”
“这才对!”拉夫罗夫笑着起身,拍了拍他的肩。
“但我不喝酒。”
“你说什么?!”
拉夫罗夫瞪圆了眼睛,像听到了天方夜谭。
送走拉夫罗夫,绍伊古重新坐回办公桌,随手翻阅文件。抽屉打开的一瞬,他看到那张装裱好的合影。
他之所以不愿赴会,是因为不愿面对那梦中缠绕不散的幻象。那晚的梦像一团火,潜伏在他理智之下,若再见她,他怕那火会烧穿他多年来构筑的自持。
一支烟抽完,他拨通了分机:“去开车。”
夜晚的莫斯科依旧喧嚣,主干道两侧灯光璀璨,映在初春的河冰上波光粼粼。
电台里正播放建交会的新闻:“中俄建交会中方使团于今日下午抵达慕科堡,前来访问的有……形象大使,前花滑女单冠军——苏贝拉……”
绍伊古抬手关掉了电台。
车厢里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副驾驶的尼科忽然开口道:“将军,叶妮娜夫人明天也受邀参加晚宴,她希望还能与您共进一支舞。”
绍伊古语气淡淡:“你怎么回复的?”
“我回复说,明晚,会有很多人邀您共舞。”
“很好,这下我更得被她缠上。”
他说这话时,语气如常,目光却渐渐沉下去。
梦中,她的脊背如玉,舞姿如风,占有欲如暗火低燃。他闭上眼,压下那一声险些脱口而出的名字,低声道:“直接回家。”
他不能再想,否则他会掉头,去触碰不该的禁忌。权力如刃,赐他荣光,也锁他心弦。
而她,是他不得不放下的刀尖,却偏偏梦里鲜活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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