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秃鹫乱哄鸣立,飞向冰河,狂风暴雪只剩下黑色,白色,灰色。雪吞噬掉层层山脉,唯独剩下一处突兀残破的烽火台,不知这烽火台是何时修的,但它已经凋敝了。不见两烟三尘,不见千军万马,只有瘫散的破砖与黄土坷垃。矗立这么些年,它下面大抵是埋着尸骨的,也不知是李广,苏武,还是些无名无姓的人。
伊万诺夫骑马矗立在烽火台边,他在雪里纵目远望,想要看见去唐努乌梁海的古道。
这草原曾经是中国,它被中国握在手里,而古道就是掌心的纹路。一路往前,古道曲曲拐拐,左边是唐朝的驿站,右边是清廷的边关。曾经的商人镖客顺着古道往前走,一路走到叶尼塞河畔的黑土,他们在那里饮马休息,在文牒上留下发黄的足迹……
“笃笃笃笃笃笃——”
马蹄声急促,风雪里奔驰来一个黑发黄肤的蒙古汉子,他叫巴雅尔,曾是农奴,而今隶属于蒙古人民革命军骑兵营。
“吁——!”马从伊万诺夫身旁一跃而过,巴雅尔猛地回拽缰绳朝天仰去。马蹄重重落在雪上,他一纵而下跑向伊万诺夫敬了个礼,呼出的白气结成冰碴子。
“报告!经侦查,恩琴部队停止东进,往回逃窜至库伦方向!”
“那我们自然也要去库伦。”
色柔战役胜利后,军士们终于等来了暂时的休息,他们在草原的边缘汇合扎营。征战的脚步暂歇了,只是草原一直在下雪,一直在下雪,一直在下雪。草原的征战还没有结束,伊万诺夫依旧在沉寂阴冷的荒野里远眺。
“伊万诺夫同志,您之前收留的琪琪格怎么办?库伦很远,我们不能带着她,把她送给牧民吧。你虽然很有能耐,但不能把自己当作女人。”
“把自己当作女人?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你想要照料一个小孩——男人不会有这种想法。”
伊万诺夫收留琪琪格有段时间了,他一直把她带在身边照管——他似乎是新的毕日烈,也是新的苏赫巴鲁,但他不该这样。巴雅尔叹了一口气,而伊万诺夫却讲了一个战场冷笑话。
“巴雅尔,男人也好,女人也罢,你觉得这里还有活人吗?”
“没有。”
“死了的女人不会照顾小孩,我虽恶劣,但还是比地底下的死人强些。”
“可是你还要想到一点,琪琪格可能会把你当作仇人,毕竟你杀死了……”
“我知道,她肯定恨我。她不会永远留在远东,我只是暂时收留她一阵,会想办法送她回西部的大后方去。届时到库伦再说吧。”
库伦很远,这将又是一段艰难险阻,然而巴雅尔坚定相信伊万诺夫能带着他们这支部队取得胜利。色柔战役后,一大批巴雅尔这样的“红色蒙古人”希望在苏俄的援助下于蒙古掀起一场社会主义革命,推翻以往的封建奴役,建立一个新的人民政权。
浩浩荡荡的蒙古革命到来了。
天地显露出毁灭的痕迹,伊万诺夫鄙薄那毁灭。他没有留恋哑火的烽火台,一把拽缰绳回头往军营奔去。他奔过一个又一个烽火台,像翻过中国边疆史一页又一页。
这曾经是中国,但现在已经不是了。
清末中国**衰竭,边疆问题严峻,一众外蒙古王公僧侣趁统治危机之际主动投靠沙俄筹谋独立。十月革命后,沙俄政权覆灭,外蒙失去靠山,而不受《日俄密约》约束的日本在大力武装干涉俄国内战时有了取代沙俄占领外蒙的意图。他们扶持旧白俄推动包括“布里亚特蒙古、内外蒙古、呼伦贝尔地区”建立大蒙古国的构想,企图将蒙古变为自己下属的殖民地。
“咔嚓咔嚓咔嚓——”
伊万诺夫策马飞驰,跑出了雪原,到一片潮湿的戈壁。那里有几处土坯房和木棚,原有村民因战乱搬走了,但里面还留下了些炭盆子火炉子。苏军和蒙军于那里生了火,暂且当作驻扎军营。伊万诺夫在军营前一跃下马,他解开缰绳吹了个轻快的口哨,马优哉游哉踱着步子回到马棚。琪琪格顺声出来,伊万诺夫从大衣里偷偷拿出一块干奶酪。
下雪了,行军食物紧缺,奶酪可是稀有东西。
“这是我在一个废弃的驻扎点发现的,快吃掉,别被其他人发现。”
“你为什么不吃?”
“我不需要。”
琪琪格接过奶酪,伊万诺夫把大衣脱下来盖在琪琪格身上。
“你为什么不穿?”
“我不需要。”
琪琪格穿上了伊万诺夫的大衣,伊万诺夫蹲下身来,很细心地把她的领口系紧。琪琪格把奶酪掰开,只吃了一半。
“你也吃。”
“我不需要。”
伊万诺夫用手拂掉琪琪格头顶的雪。
“伊万诺夫,你跑哪去了?”
米哈洛维奇一直在找人,他们要开会讨论关于在外蒙古建立民族统一战线的问题,然而他却闻到了一股香味。
“我天,我好像闻到了一股奶味!伊万诺夫,你这家伙该不是找到吃的了——我们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什么吃的?我在烽火台那边眺望唐努乌梁海。”
伊万诺夫一手挡住米哈洛维奇,一手把琪琪格护在身后,琪琪格狼吞虎咽吃掉了剩余的奶酪。
“您真是跑得太快了!”
巴雅尔的马也到了,他一直在雪里追伊万诺夫的影踪,中途跟丢了好几次。等拨开大雪见到人的时候,伊万诺夫已经抖掉肩头的雪进军营。米哈洛维奇抱怨咕哝了几句,他掀起帘子同伊万诺夫与巴雅尔往里面走去,彼时一众苏共布尔什维克与蒙古革命党人正在商议进一步组建军队武装与推进作战计划之事。
“当下中国在外蒙的驻军主要由两部分组成:一是由褚其祥为旅长的混成旅,一是由高在田为团长的骑兵第四团,另有些零星警备部队,驻防库伦,分防恰克图、科布多、乌里雅苏台等地。”
一苏俄军士对地图分析着,他圈画出了好些地方。
“单赞、道格索木、乔巴山、鲍道、查格达尔扎布等同志也已经成立革命小组,做好了抵抗中**队的准备。除此外,我们必须要得到相应的武器装备,大约三百挺机枪,三十门野战炮,还要汽车等其他武器装备。”
一蒙古革命者清算武装,听得米哈洛维奇颇为不满。
“打断一下,同志,苏俄不可能无条件满足你们,只能给你们折中的援助。远东军当前的一个大目标是清剿白俄匪徒,况且当下我们都与中国驻外蒙军队势不两立,那就更不能轻易引起中国佬的注意。”
“你们红军想要我们协同打白俄,又不给我们蒙古人民军装备,真是想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真要如此,你们联合中**队去打恩琴吧!”
米哈洛维奇的陈述引发了争执,而一直坐在篝火边静静聆听的伊万诺夫发话了。
“联合中**队攻打白俄匪军也未尝不可。我们在色柔不就曾经实践过了?”
这话叫米哈洛维奇听了好笑,他对伊万诺夫凿凿道:
“尊敬的伊万诺夫同志,你那叫挟持,不叫联合!那群中国佬被你硬拽着脖子拖到了战场,尤其那个领头的王姓中国佬,他都说了好几次‘停战’了,你却一次都没听。”
“咦?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呢。他不是玩得挺开心?”
“开心?他骂人骂到七窍生烟算是‘开心’?”
“嗯,怎么不算呢?”
伊万诺夫双手托着下巴微笑,好像这恫吓灾难与他全然无关似的,真把米哈洛维奇看得恼火。他不知说什么好,半晌只憋出了几个字:
“好,好,你这个恶劣的人,下一步我们怎么做,难道真要联合中**队?”
米哈洛维奇叹气,伊万诺夫起身凝视那悬挂的蒙古地图。
蒙古地质结构复杂,山地面积约七十八万平方公里,戈壁沙漠面积约四十万平方公里,可长线布防骑兵与装甲师协同作战并且因地制宜设置炮火防御,然而孱弱的中国北洋军队没有足够军力守关。假设恩琴攻打库伦以其作为进军大基地抵抗苏俄,中**队必定求援,然而此时北洋内部直皖战争刚结束,皖系战败下野,中央政权由直奉军阀共同控制。双方处理中国国家事务多是勾心斗角,互相钳制,必定无心顾及外蒙。
库伦周边两道山,一为狼居胥,二为姑衍,伊万诺夫在这两道山之间圈了几处。
“你怎有如此把握,万一输了怎么办?”
伊万诺夫回头望向米哈洛维奇,他表情笃定,然而回复却晦暗不明。
“你这问题只有长生天知道,死后去亲自问他吧。”
“这混蛋家伙——”
米哈洛维奇又被噎住了,他听这话肺都要气炸,但苦于对方比自己军衔高,只能把气往肚子里咽,然而很快他就高兴了——有人告诉他今天军队在一个地窖里找到了一麻袋土豆。
勤务兵来了,他把一小把柴火塞进炉子,又烧了一壶水。炉里的火愈发燃烧剧烈,铁壶里的水沸腾,在这寒舍变得热情之际,他又往炉火里塞了几个土豆,木柴空隙里“哔哔啵啵”烤着焦皮。香味渐渐满溢了出来,等差不多烤了半小时的功夫,伊万诺夫用铁棍从灰里刨出来一个冒热气的黑色圆疙瘩,在地上滚了几圈□□子。
“哇,真是块烫手山芋!”
土豆太烫,伊万诺夫放置在手里杂耍似的抛了几下,然后将其一把紧攥在手里。土豆冒着热气,但依旧被毫不留情地捏碎了。伊万诺夫剥掉黑且发硬的外壳,朝帐篷外头喊琪琪格的名字,琪琪格进来了,伊万诺夫把最大的一块给了她,把米哈洛维奇气得直翻白眼。
“伊万诺夫同志,有件事我必须和你商量了。你既然要去库伦,这小姑娘怎么办?”
“当然是要带着她。”
“你又没结婚,也没女人,你怎么照顾她?你想把她养着当老婆?如果有凶狠的歹人把她抢了——”
话语未毕,伊万诺夫将一把匕首横在米哈洛维奇脖子前,巴雅尔急忙来劝架。
“好了,好了,我们都知道,伊万诺夫同志把琪琪格当女儿养着哩,琪琪格是他的家人。至于琪琪格的事,我们去库伦再考虑嘛。”
巴雅尔的话语让琪琪格眼睛亮了一下,她带着期望看伊万诺夫,但伊万诺夫却要揍米哈洛维奇。琪琪格急忙劝阻,好在最后两人没有打起来,然而她却再也吃不下东西了。她跑了出去,伊万诺夫也追了出去。
“琪琪格,你去哪?”
风雪掩盖了琪琪格的双眼,她带着不安回头。
“你想要我作你的情妇吗?”
“请端正态度,社会主义国家没有‘情妇’这个词的存在之地。”
“那我是你的女儿吗?”
“当然不是。”
琪琪格眼神黯淡下去,然而她还没有放弃希望。她低头小声道:
“那就是妹妹,侄女,或者其他什么家人……”
“不,琪琪格,我不是你的家人。我只是你暂时的收养人。我要送你回大后方去。你觉得我能照料你到什么时候?”
“不,伊万诺夫,请不要像丢牲畜一样丢掉我!我不怕吃苦,不怕打仗,不怕挨饿,你是我的家人,我可以一直跟着你……你是唯一对我好的人,你是我的家人……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好过……”
琪琪格流着泪摇头,她声音变得越来越小。
“等去大后方,你会有真正的家人。远东会一直打仗,你只是一个小姑娘,不该留在这。”
伊万诺夫否决,而琪琪格离开了,于是他又回到了开会的地方。见有伊万诺夫来了,巴雅尔探头问:
“琪琪格怎么啦?和你吵架啦?”
“没怎么,只是问了一些问题。”
“好吧,我们在打仗,这小姑娘却把你当家人啦!趁早把她送走吧,拖得越久,她越舍不得你这个家人哩!”
暴雪呜咽呼啸,伊万诺夫开门时顺来的大风猛将木棚吹开,刀割般的寒冷瞬间扑灭的炉子。地图被吹飞了,众人慌乱,伊万诺夫一跃向前抓住那中国边疆版图,用一把匕首将其牢牢钉在门上。只是在钉的时候,他特意撕下蒙古的部分,撒手,然后任凭其被风雪裹挟至灰色的天际。
“雪。”伊万诺夫伸手接住一片雪花,“雪代表着什么?”
雪代表着杀戮。
杀!杀!杀!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横戈马上行!
一月,恩琴多次进攻库伦,远东军基本扫清东部白匪势力,秘密跋涉至库伦附近。
二月,北洋军褚其祥为防止哲布尊丹巴与恩琴勾结,下令逮捕博多可汗,激起蒙古诸多势力公愤,外蒙出现空前的**浪潮。
三月,恩琴挟持哲布尊丹巴为蒙古国皇帝,宣布外**立;张作霖拒绝出重兵支援外蒙,驻库伦北洋军拒绝与苏俄联合。此后苏俄远东军协助蒙古人民革命军对北洋军及恩琴部队宣战。
几个月内风云震荡,大小仗打了十几场,那枯竭的烽火台又被大雪点燃了。
第一回合,狼居胥山,苏俄远东军第五骑兵营决战白俄谢苗诺夫部队,赢。
第二回合,姑衍山,苏俄远东军装甲第四师决战布里亚特匪徒,赢。
第三回合,肯特山,苏俄远东军第一步兵团决战北洋高在田部队,赢。
第四回合,鄂尔浑河,苏辖蒙古人民军第二骑兵连决战北洋陈毅部队,赢。
第五回合,特日勒吉平原,苏辖蒙古人民军第六师决战北洋褚其祥部队,赢。
……
没有一场败仗,恩琴的部队就在前方。
“乌拉——!”火舌掩盖,战歌群侯,城外重甲突袭而来。伊万诺夫令枪朝天鸣击,那远东军收编的蒙古骑兵师与哥萨克尖刀营倾巢而出。马蹄飞驰,他们化作离弦的钢矢冲下山坡,那呐喊声像涌动的浪潮。
“攻下库伦!”
尔来将军首级落地,呼来喝哉!这远东军血杀了恩琴驻守部队,军将的首级挂在城墙鼓楼上。彼时恩琴部队还在负隅抵抗,那北洋军已经四处溃逃到了恰克图。风刮得紧,天上开始砸冰雹。苏军在恶劣天气下紧急分成了两队,机动性好的骑兵连夜奔赴恰克图回抄北洋军,另一队留在库伦城外拉火炮线。城楼被生生打垮,那门开了,鸟兽四散,一队人马冲出来作假象。
全是些糊弄人的小伎俩。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那无人在意的地方,恩琴部队意欲往南逃。为首的人坐马车内乔装打扮,然而未等那马车刹住步履,一白马从前正面疾驰而来。几点寒芒飘零,马车盖被刀刃刺穿。
“是何人!”
车内人大惊,他意欲拔枪,却被刺穿了手臂。雪影一闪,伊万诺夫又一刀袭来。未等恩琴反应,伊万诺夫将其一把生擒。恩琴挣扎,伊万诺夫嫌恶望了一眼,叫身旁苏俄军给其戴上枷锁。攻陷,征服,逃亡,绞杀,几天过后的夜半,库伦城就被苏军全盘占领了。
铁马冰河入梦来。
金碧辉煌的寺庙里,哲布丹尊巴活佛在下令全体蒙古民协同恩琴部队同苏俄红军作战,当夜兵败。他连声叹息,想起自己昨晚做的那个充满恶兆的梦——他梦见有一个不老不死的人撕毁了蒙古地图,还用刀劈砍了镀金神像。
“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红烛飘摇,香油燃烧。活佛心惊胆战诵经,他哀叹自己时运不济,又不得不静候审判降临。一阵寒风吹过,神佛之前有一人提刀。木鱼声不停歇,活佛的声音却在颤抖。
“伊万诺夫,你亡我来了……”
“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何得亡你呢?活佛,活着还要当神佛,你自取灭亡罢了。”
伊万诺夫身上携带着寒凉与死亡。他俯下身来对活佛耳语,随后登上那不可攀登的神座缓缓抽出刀。眼睁睁的,活佛看着伊万诺夫一刀而下,而那威严的神像轰然倒塌。
“轰隆——!!!”
千重灰浪,金色粉雾,伊万诺夫二步跨五盘腿在那莲花神座上,立着刀对活佛睥睨道:
“我,血肉之躯比肩神明。你这封建剥削的蠢蠹,与其对神权忠心,不如下跪来叩拜我。”
珠宝碎片洒落一地,香油火焚烧了经幡与丝绸。活佛跪坐在地上痴望着眼前一片狼藉,好像魔怔了。他抬头仰望了一眼伊万诺夫,又望了望四周,突然爆出了神经质的大笑。伊万诺夫跳下神座,他把活佛押出去。活佛很顺从,他的步履甚至比囚犯更顺从。但走到那人群中的时候,他突然高声道:
“此人方才坐上了神位,他将承担祝福,也将承担诅咒!”
说罢活佛回头,诡笑着剜了伊万诺夫一眼。他絮絮叨叨说了好些东西,说“神明素来是没有性别的,又是男人,又是女人”,然而想要在战场上赢下去,就得割裂掉女人阴柔且寡断的部分,做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
男人吗,女人吗?可惜这诅咒时间太长,伊万诺夫一句都没听。活佛哀叹,他碎屑地自言自语。
“瞧瞧,又下雪了。唉,又下雪了。”
“是啊,又下雪了。”
“我会怎样?我是活佛。”
“活着就不叫佛,你要被审判,然后被送上绞刑架。”
“可我是活佛!”
“那又怎样?倒是更该死了。”
伊万诺夫鄙薄,活佛于雪里陷于静默。眼睁睁的,他看见神像裂开了,一半是男人,一半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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