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去吧,太阳升起来了。
1923年夏,革命的种子终于在炮火坑里发芽了。远东战事的结束标志着俄国内战的结束,布尔什维克政权在俄国取得全面胜利。如今日军撤离远东大陆,结束了对苏俄的大规模军事行动,而“远东共和国”这颗种子也终于发芽,它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并入苏俄成为“远东州”。
“远东司令来了!”
“笃笃笃笃笃笃——”
伊万诺夫骑着一匹白马在苍绿草场上飞奔,踢踏作响的马蹄带他跨过重重河流,朝天飞舞的白色鬓毛带他跨过森林雪山。跑啊跑,白马带着伊万诺夫一头挣进弥散的炊烟里,游骑兵与牧人们簇拥上来欢呼。他们每人手里拿着一颗新鲜的种子。
“草原人习惯这样庆祝,他们庆祝你成为远东司令。去吧,去外面撒种子吧。”
帕斯捷尔医生走上前来解释,伊万诺夫接过大家手里的种子去外面播撒。
撒吧,撒吧,革命的种子,不要蜷缩身体。太阳越升越高,伊万诺夫那匹白马不知疲倦地在草原撒欢打滚,似乎心里的欢愉永远用不完似的。帕斯捷尔医生知道这是一匹顶好的军马,这些年来他带着伊万诺夫出生入死,没有一次失误。
“这匹马叫什么?”
“彼得鲁什卡。”
“彼得鲁什卡,真是个轻盈的名字啊。”
战争结束了,帕斯捷尔医生终于放松下来,他穿着一身皮袍混迹于牧民之间,俨然变得有些自由散漫。他从皮袍里摸索出草烟,点燃叼在嘴里,烟雾似乎要把他黑熏熏乱糟糟的胡子点燃了。
“春天还没过去多久,夏天就结束了。”
“你要回家吗,帕斯捷尔医生?”
“我本来就是北高加索的车臣人,故土也是荒芜,有什么可回的?”
种子被依次撒在草场各处,远东的军民们迎着朝阳跳舞。他们手拉手欢唱,欢庆一年最好的时光——他们胜利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伊万诺夫将作为远东司令带领他们整合远东军原有的机关,以西伯利亚军区第十八、第十九步兵军为基础在下辖远东边疆区、布里亚特―蒙古自治共和国、还有西伯利亚边疆区伊尔库茨克州驻军,最后构筑一条远东大防线。
“人口统计说当下远东有俄罗斯人一百六十多万,汉人、日本人、朝鲜人共三十万,蒙古人二十五万。军事防御问题,货币流通问题,□□治安问题,这些都是远东司令要考虑的。我真替你发愁,你每天都要忙活,二十四小时掰成四十八小时用。”
“这片土地太年轻了。”
“是啊,所以我们要修筑一条远东大防线。”
伊万诺夫显得很忧郁,夏天确实要结束了,草原上有些地方的绿色已经有褪去的痕迹,**裸光秃秃,只剩下一片白色的荒芜。眺望着远处的山,他却有了一些幻觉:那夏日群峰比冬天的山丘更险峻了,险到彼得鲁什卡也无法逾越。他想把彼得鲁什卡牵过来,然而当他看着彼得鲁什卡在不远处的草丘甩缰绳,拽蹶子,又不由得叹气。
“即使在我们年华方富的时候,人生也无法将我们的心灵宽慰。我必须行动,真是满心希望能使每个日子都长存不朽。”
“哈哈,伊万诺夫同志,你也爱读莱蒙托夫的诗?你这人打仗有干劲,建设有干劲。先前组织给你这新司令派了个女文秘,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
帕斯捷尔医生咧开嘴大笑,他以为伊万诺夫揣着明白装糊涂,遂故意压凑过去用胳膊肘捯了捯他。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是革命先锋,组织要你率先带头赶紧解决个人问题哩!你作司令的不带头结婚,我们剩下的战士怎么跟上革命步伐?”
“我的个人婚姻问题和远东革命工作有何关联?”
“怎么没关联?”帕斯捷尔医生故作惊奇,他指了指远处广袤的土地,“远东的地方这么大,但都没有人。人从哪里来?男男女女的被窝里来嘛!把你作战的劲头拿出来呀,伊万诺夫同志,找个好姑娘,生**十个孩子,到时候他们要在新生的草场上手拉手跑哩!”
“帕斯捷尔医生,你这样不甚尊重人。”
“什么尊重不尊重,瞧瞧你,老单身汉,一直在打仗——”
“不是说我,是说那位即将到来的女士。她年纪轻轻,你怎知她想接受婚姻的桎梏,又怎知她一定会选我呢?”
“桎梏?婚姻是女人的保障。”
“笃笃笃笃笃笃——”
两人正谈论着,一个穿着灰布军服的姑娘自远方策马而来。她皮肤白皙,戴一副规矩文静的眼镜,长长的金色头发梳成发辫整整齐齐盘在头上。她跑来营地左顾右盼,最后疑惑着下马朝帕斯捷尔医生走来。她问帕斯捷尔医生是不是远东司令,帕斯捷尔医生哈哈大笑。
“说谁谁就到,我们的新文秘柳芭来啦!柳芭,你认错人了,这才是伊万诺夫同志。接下来一段时日你要全力协助他建设远东大防线。”
柳德米拉·彼伏波洛娃的眼神扫过伊万诺夫,她不由惊讶,也不由惊喜。她见过的所有人都被战争摧老了,沧桑了,佝偻了,而伊万诺夫却像蔚蓝色旷宇下的一棵杨树。他没有被战争摧毁,战争反而叫他风华正茂了。流浪的生活和艰苦的气候铸就他强健的体格,英气的轮廓,微风拂过,他像一棵蔚蓝色旷宇下的挺拔杨树,白围巾挂在枝头飘呀飘。他的战袍和斗篷也破破烂烂的,可他美丽的面庞把破烂衣裳衬得像金丝线绣的,银扣子饰的……
柳德米拉望着伊万诺夫,伊万诺夫带着好些谨慎走向前去,于是柳德米拉以为他在嫌弃她是个“女人”。
“司令,我不怕苦,不怕累,我会将工作做的与男子一样出色。哪里需要我,我就在哪里奉献力量。”
柳德米拉的回答很官方,她敬了一个军礼,落落大方,一点都不怯场。她毕竟不是胆怯的女子——她是莫斯科国立语言大学毕业的学生,是因为表现优秀而被组织选派到远东作前线建设的优秀党员。
“谢谢你,我此前从未有过文秘,不知道要叫你做什么。”伊万诺夫神情愈发忧郁,他走到帕斯捷尔医生道,“我刚才在考虑一个问题。我们修筑远东大防线的目的是什么?未来的革命工作是要选择缓和,还是要更加强硬些?”
怎么强硬呢?要继续扩大军备,还是要继续推进武装,划分阶级?这是个严肃的问题,于是帕斯捷尔医生也将柳德米拉晾在一边,转而对伊万诺夫道:
“随军沿线的时候我们见过很多饥荒场景,有不少‘人吃人’的。”
“远东本就土地贫瘠,再加上之前封建奴役,红色革命,当下还有好些人没吃饱肚子。”
伊万诺夫把“红色革命”算作远东饥荒成因之一,这叫帕斯捷尔医生吃了一惊。他急忙捂住伊万诺夫的嘴,说要提防隔墙有耳。就在那时,米哈洛维奇从远处跑来了——他一眼就注意到了年轻漂亮的柳德米拉。
“哟,这谁?我们来新人了?”
“这位是柳德米拉同志,远东司令的新文秘。”
“好嘛,什么时候我才能分到老婆?但我现在有件更重要的事,让她先回避吧!”
丰功伟业与秘密向来是男人们的事,米哈洛维奇拿出一张电报,于是柳德米拉识趣地离开了,剩下有权利保留秘密的男人们。
“看,莫斯科中央来的密信!根据斯大林发至省委,州委,和民族自治州委员会的密信,现在列宁身患重病,不能再担任繁劳的革命领导工作,所以党中央决定进行正式的权力交接,这就意味着伊万诺夫当下的“□□”不再是列宁,而是斯大林。”
“我们在远东,怕是最后一批知道的。”
“也就是说其他州已经作了选择。”
传到远东的消息确实是滞后的——早在1923年初,苏联中央就已经出现权力争夺的动荡。列宁那时已经因为脑溢血的折磨而脱离一线工作,而苏联中央委员会□□中斯大林与托洛斯基的党派竞争愈演愈烈,两者的关系俨然从最初革命风格不同的战友演变为水火不容的政治敌人。如今大势已定,当下斯大林必然是苏联的权力制高点,所有身在苏联权力场的人都不得不选择立场了:托洛斯基派,还是斯大林派?
“选择?我们还有选择?”
米哈洛维奇凿凿道,说这种大事可千万不能出原则和立场错误。
“革命工作不该作党派权力选择,而应当因地制宜。无论是托洛斯基同志提出的‘不断革命论’,还是斯大林同志提出的‘阶段革命论’,哪种思想方法对远东的重建最有利,我们就应当选择哪种。”
本能地,帕斯捷尔医生不想作选择。他推辞,说自己只是一个医生。
“那你升不上去了,帕斯捷尔医生。”米哈洛维奇提醒,“想想清楚,你随军打仗的目的是什么?日本急着签订合约,现在我们要去北京了升官耍彩头了。”
“我留在草原营地吧,还有很多生病的人。”
帕斯捷尔医生没有做明确的选择,他留在了草原,只有伊万诺夫与米哈洛维奇离开了。
太阳升上来了,落下去了,最后一杯苦茶喝完了,最后一块糌粑也吃完了,军营帐篷里的最后一处火熄灭了。1923年秋,远东大防线建设工程开始了,这是一项浩浩荡荡的军事防御与前线建设工程,军人们、工人们、农民们、牧民们……几万远东军及军民分批向西,南,东大规模迁移。有一部分去西伯利亚边疆区与伊尔库茨克州,一部分去布里亚特-蒙古自治共和国边境区,还有一部分以额尔古纳河为界限沿线驻守,并往中国黑龙江省北部迈进——在未来的历史中,他们将被苏联统一称为“哈尔滨人”。
相比辽远的山脉、野蛮的草原、冰寂的海崖,繁华的哈尔滨简直是天堂。听说要去“东方小巴黎”哈尔滨作“哈尔滨人”,以米哈洛维奇为代表的好些老远东人跑得可比谁都快。他们嘻嘻哈哈把行军装备一股脑塞在铁架子车上就跑没影了,所以像柳德米拉这些刚刚从西边过来的年轻人反倒成了最后撤离草原的那批人——他们不熟悉工作,不熟悉环境,更不熟悉未来。然而,大部队的军车是不会等他们的,所以这些年轻人无论男女,都要靠着双脚走到边境。
“柳德米拉,我们积攒下来的文件有很多,你整理完独自来吧!你一个小姑娘,没关系吧?”
“没关系,我现在是一名军人!”
柳德米拉以为自己是最后一个离开草原的人。
荒蛮的远东,陌生的土地。马蹄“咔哒哒”响,军车履带“咔啦啦”作响,月亮就要在远处峰峦沉没了。独自熄灭帐篷的火塘,独自收拾行囊,一阵凉风刮过荒芜且黑漆漆的草原。柳德米拉的头发覆上了早秋的霜雪,这时她终于掉起思乡的眼泪。她想到自己当时作为青年代表戴上大红花,坐上绿皮火车向父母与兄弟姐妹招手的时候,她也掉了喜悦的眼泪,可如今,她这眼泪为何如此孤独苦涩?
“嗷呜——!嗷呜——!”
狼,是狼来了!狼很聪明,这些狼一定是看到大批人撤退,又被她方才的灯火吸引!一声又一声狼叫传来,柳德米拉浑身打了寒颤,她停顿了哭泣,慌乱地在行军包裹里找枪,但是她却怎么都无法把子弹放进枪匣子里……
“没人教你怎么上子弹?”
帐篷外响起脚步声,柳德米拉错愕,而后她看见伊万诺夫掀起帐篷帘子——外面没有什么狼,只有雪白的彼得鲁什卡在霜雪上剁马蹄子。
“狼呢?”
“不要怕,是北风,小姑娘。”伊万诺夫给满脸泪痕的她递过去一张干净的手帕,“我教你怎么用枪。”
“我以为自己是一个人,我以为您和其他人早走了……我以为……”
“我知道你们这些小年轻落下了,所以一直在不远处巡逻。走吧,彼得鲁什卡也在外面等急啦。”
柳德米拉停止了啜泣,她擦干眼泪,伊万诺夫露出微笑。他帮她拆除了军营帐篷,让她先骑上彼得鲁什卡去追军车。月光皎洁,伊万诺夫孤独的身影让柳德米拉心颤了一下,她情不自禁向他伸出手。
“司令,和我一起骑马走吧!”
“我得第一个冲锋,最后一个撤离。”
伊万诺夫拒绝了柳德米拉,他像月光下的幽鬼,消失在荒芜草原。
夏天,请你不要拒绝我呀,否则秋天就要叫我离别了。
王督统离开了苏州,秋天,画匠也离开了,他坐船回到东京,准备退掉东京的租房,也打算和父母说明自己未来久居中国的决议。然而出了码头,画匠一下子觉得陌生。
他好像已经习惯姑苏小城的青石板路,乌蓬船,还有拉车,而这工业都市到底是何处?
十层以上的高楼林立而起,街道上的汽车和自行车一下子变多了,连人们的装束都变了。他们纷纷退下和服木屐,打扮得像西洋男女似的在街上行走。近处看,木头结构的传统和屋全被拆了,不管是居民房还是政府办公大厅,一律变成了英美的那种洋房;远处看,钢铁跨海大桥虹似地往前蜿蜒,林木被一片一片地砍伐,取而代之的是冒着烟雾的工厂……
这是即将迈入昭和时代的东京,它不再是东京,而是另一个纽约,另一个伦敦,另一个巴黎。它是工业革命的先进,是人类科技的进取,是经济澎湃的野心。
画匠意识到自己突然不认识这个地方了。这不是他故乡的东京,他记忆中的东京很慢,和苏州一样慢。这些柏油马路,高大的洋房,那盔甲似的洋服,还有那些长着亚洲面孔的西洋男女都是谁?
画匠提着行李箱迷茫地走着,到了浅草,他发现自己居然迷路了。就在他离开的几个月里,不仅是浅草的街道进行了大规模的拆迁重建,连他儿时和王督统所常去的樱花公园也消失了。旧公园被移为了平地,秋千没了,长椅没了,樱花树也被连根铲除了,取而代之的是绿油油的英格兰观赏草坪。灌溉设备在草地上旋转喷射,画了一个精巧规整,代表着西洋文明开化的水弧。
东京去哪了?这里是哪?他又是谁?一个陌生的旅客?
画匠迷路了,只能往前走。走着走着,一个穿着西服的路人突然把他肩膀狠狠撞了一下。画匠没站稳,一不小心把箱子摔到了地上。他抬头,看见那个路人对他凶狠道:
“野蛮的□□人,快滚吧!”
路人撂下这句话就走远了,而画匠怔住了。他捡起箱子,看了看自己,才发现自己今天出门也习惯性地穿了长衫。
原来他已经习惯中国的生活了。
画匠回到自己租住的屋子,发现连房东老头都开始穿西服。房东老头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问候,反倒是直接问他怎么穿着中国人的长袍子。
“你变□□人了?”
听着房东阴阳怪气的腔调,画匠迎头就回了一句“凹糟瘟神,真作内个老孽”,但歪着头的房东却根本听不懂,还问他在嘀咕什么。
“没什么,我刚从外面回来,现在去换衣服,辛苦您过问了。”
画匠用日语客客气气对房东答复,他一言不发走上二楼,猛关上门,箱子一扔,然后打开了窗户。装修工地的凿子声和汽车的鸣笛声直冲耳朵,与此同时还有扑鼻的废气。
都市的喧嚣与热浪袭击了这扇小小的窗,连树荫和鸟叫都没了。画匠“砰”一下关上了窗户,然后直直躺在榻榻米上顶着天花板发呆。这“砰”声引来了房东的怒气,他在楼下像以往似的对着画匠吼:
“小声点,蠢货!吃了**药,脾气变得这么大!”
房东的公鸭嗓格外刺耳,格外不尊重人。但是这声音突然刺耳,突然不尊重人吗?不,这声音一直都很刺耳,一直不尊重人,只是画匠之前一直都在忍,忍,忍,忍……
“凹糟,干么事,不若系系特算哉。”
听着房东接二连三的咒骂声,画匠狠憋了一口气,然后紧闭上眼睛。过一会他爬起身,把长衫重新换成了衬衣裤子,又点了一支烟叼在嘴里,二话不说打开柜子把所有东西都倾倒出来。
“哐啷哐啷——”
很快,画匠分捡出来自己的必须物品放进了两个行李箱,然后把其他“没什么用但一直舍不得扔的东西”放进了一个大废纸盒子。他抱着那个大废纸盒子就“咚咚咚”下了楼,找到屋外的垃圾堆,然后猛地往里面一扔——
“哐啷——!”
果不其然,这惊天动静又把房东引出来了。房东从窗户探头,开始扯开嗓子骂骂咧咧,但翻来覆去不外乎就是“馬鹿”,“野郎”和“死ね”。这贫瘠的咒骂让画匠边听边笑,现在他吊儿郎当抽烟,一边咳嗽一边笑。房东见状更是气急败坏,他跺着脚,又开始了一连串的“馬鹿”,“野郎”和“死ね”。
奥哟,乃么豁特,生死官要人死嘞!要死人嘞,要死人嘞!
画匠觉得这实在是太滑稽逗乐了,他就站在楼下,而房东一直在骂,骂到画匠抽完了一支烟,又点了一支烟。现在的画匠没有被这他人的无能狂怒愧杀,然后灰溜溜地走。现在他觉得这实在是太好玩了,他就想多等等看房东还能骂出什么有趣的东西。
“笑什么,你笑什么!”
房东一看画匠一直在笑,还点了第二只烟,瞬间高血压就上来了。他抄起一只烟灰缸,朝着画匠扔了下去。画匠头一歪身子一躲,烟灰缸摔到了他的脚边滚了几个圈。画匠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只烟灰缸,而后把它捡起来重新好好摆在地上。他掏出了几张钞票,放在烟灰缸旁边,然后把自己没抽完的烟直烫进去。
“刺啦——”
烟熄灭了,烟身立在烟灰缸上,优哉游哉飘出渺渺烟雾,好像香炉子上插了一根香。画匠提起自己的两个旅行箱,笑着对房东招手道:
“感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今天我退租了。房钱我结了,还顺带给您点了一根香。祝您长寿平安,开心快乐,再见!”
说罢画匠就提着箱子走了。走过拐角,他收敛了笑容,放下箱子点了火,靠着墙又叼了一支烟,轻声笑道:
“猪头三,眼头木屑,铜佃眼里千跟头。”
画匠越想越好笑,一边吸烟一边笑着咳嗽,惹得周围人像看神经病似的看他。路过的行人直瞅瞅看着画匠,画匠也不管,自顾自吸烟,自顾自笑。
“关公奉命带精兵,校刀手挑选五百名。那孔明在他临行嘱咐言几句说道,‘君候呀,你此去长沙莫看轻……’”
在抽完第三支烟后,画匠潇洒地把烟头隔空扔进了街角边的垃圾桶里。他一边哼《战长沙》的评弹调子一边走,进了一家居酒屋,也没挑人多人少,随便择了一处空当位子坐定后对老板招手:
“老板,点单,要一杯清酒!”
清酒上来了,画匠下定了彻底离开日本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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