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嗷空城雀,身计何戚促。本与鹪鹩群,不随凤凰族。世人都说空城麻雀之低下窘迫,但却忽略了一点——战火空城下,鹪鹩和凤凰都四散死亡了,只有麻雀这种贫贱的鸟得以在夹缝中生存。
画匠与王督统断联了。
9月1日发生大地震,9月1日发生大屠杀,一个之前还“看似正常”的国家在一天内就堕入□□和狂热极权的大网中。因为大地震,很多活着的人丢失了身份证件,档案局也成了废墟,所以刽子手说“人是什么身份”,那就是什么身份。每天都有无辜的人被拖进集中营,每天都有他们的尖叫,哀嚎,撕裂,砍杀,而刽子手的借口也在变。从一开始的“搜罗朝鲜劳工”,到“搜罗朝鲜海外乱党分子”,最后到“搜罗中国海外激进革命分子”。
然而,借口在变,无辜的流血牺牲却是恒定的。
“中国有很多在日的激进革命分子,这些都是危害两国社会安定的乱种。现在他们借大地震混入了无辜的人民,我们必须要把他们彻查出来。”
大约就是这样说了,接着就说“宁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个”。士兵们窜进牢里直接用刺刀戳人,用军刀砍人,只要见不讲日语的就都不放过。有好些从偏远地区来东京打工的日本劳工因为乡音浓重的原因,居然也被当成了朝鲜人和中国人杀害。短短几日,两万多名无辜朝鲜劳工被军队和民间极端团体斩杀,连带的还有七百余名旅日华工,其恐怖与癫狂可见一斑。
九月到十月,在这样的恐怖与残忍下,画匠一直和杨劳工母女被关在集中营的牢里。没见过阳光,在一处寒冷潮湿且狭窄的空间中度日。渐渐地画匠丧失了时间和空间的感知,他不知道昼夜交替,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他那时却保持着格外的清醒和警戒。在恐怖与压抑的危难中,他作为“麻雀”的天性被最大程度激发了——
他没有冒然,而是编造了“旅华日本商人”这样一个非常有保障的身份。
“我们怎么能知道他不是在撒谎?”
根据当下日本对华经济政策和开辟政策,在没有查清楚身份之前,士兵们不能对“在华日本商人”这种开辟海外疆土的急先锋随便进行拷打,但为了防漏网之鱼,他们还是对画匠进行了百般审讯。可谁知道这画匠回答的是一套一套——他说他是在苏州做木雕生意的,做了已经四五年。这对苏州和木雕的熟悉程度别说正经在那边做生意的日本人,恐怕连好些苏州人都摸不清门道。
画匠为什么这么熟?一来是因为他在苏州的木雕作坊采风多,二来是因为他听王督统念叨苏南木雕厂的事情多。审讯房里几个士兵官被画匠忽悠得信以为真,再加上画匠本就是个不显慌张的人,而那镇静的语调更佐证了他“木雕商人”的身份。
“他怎么了解如此多?”
“他兴许没有撒谎。”
审讯的士兵官说让画匠画雕刻图,证明他就是正儿八经做木雕生意的。这不是明摆着刁难人吗?毕竟做花瓶买卖的不一定会烧花瓶,但画匠当时不仅给他们画了,画的还是《多闻天王送朝图》。
“他能撒谎吗?我们惩处他,是对佛陀的不敬!”
“走吧,先生,带着你的闻多天王走吧!”
轮番审讯,挨饿受冻,靠着谎言和那张《多闻天王》,画匠居然带着杨劳工母女从集中营里出来了——然而这并不代表他们此后就高枕无忧,如果画匠不能提供证明自己身份的证件,他们还是会被捕。就在画匠犯愁的时候,杨劳工却表示“这并不是什么问题”,因为她知道什么地方可以伪造□□。
“小哥,有好些从苏南跑来日本做劳工的中国人其实都没有证件,都是黑工,到了日本以后才作伪证的。你放心,你救了我和囡囡的命,我一定把这件事给你办好。”
“可是现在关东大地震,警卫又搜查得那么严——”
“小哥,这地方之所以一直没被查到,就是因为它在船上呀!”
船上?这是什么门路的船,不仅能贸然停在港口,还能逃得了地震和刽子手们的侵害?
杨劳工满怀感激对画匠打包票,之后带着画匠七拐八拐地去找了好些口音诡异的中国人。这些中国人又托七托八,带着画匠东躲西藏,最后终于有了回信。那天晚上画匠正同一众劳工在搭起来的棚子里歇息,炉边烧茶的锅子噗噗作响。在茶扑了的时候,画匠看见一个浑身都是水的男孩径直走进棚子。
男孩年龄大约十四五岁,泼皮身段,浓眉大眼。他甩了甩身上的水珠子对杨劳工道:
“杨婶,事情已经倾好喇。”
“嘉龙?多谢你啊!”
男孩说罢,杨劳工坐到画匠身边急切道:
“你可真走了运了,如今我托了潮汕中华劳工会的关系,潮州帮居然真愿意帮你!这证可了不得,别的人□□都是假的,但潮州帮和中日的官老爷都有关系,给你办了证,哪怕你们的皇帝下来查,也是真的!”
“潮州帮?”
“来不及解释了,他们的船要是开走了,可就真的来不及了!我们快跟着嘉龙走吧!”
杨劳工没有多言语,迫不及待拉着画匠跟随那名叫“嘉龙”的男孩一同出门。路上没有电灯,全是黑漆漆一片的废墟,但嘉龙似乎颇为熟悉。他掩照着月色一路小跑,最后带两人到了一个荒芜的海港前。嘉龙向杨劳工招手示意,蹲下身起冲,一个扎猛子就跳进了海里。画匠见状惊声,而杨劳工却道“不打紧,这小孩见水最灵光”,最后还额外嘱咐了画匠几句,说等稍后上了潮州帮的船,什么都不能看,也什么都不能讲,拿了证件就走,否则会被杀头。
“可是潮州帮到底是什么,该不会是和黑龙会一样——”
杨劳工再未回复,而画匠听见港口下水声大作。动静越来越响,码头的木板甚至开始晃动,一条鲸鱼呈大仰角向着月亮奋力向上鱼跃而出——不,这不是鲸鱼,这是一艘军用潜艇,这就是杨劳工口中的“船”!很明显,这潜艇根本不是当下军队在役,因为艇身的标识,军徽,国旗全都模糊不清,但看这潜艇的设备绝对不陈旧,不知其主人是谁,又为何要躲在潜艇之上。
这神秘的“船”,简直是凡尔纳笔下的鹦鹉螺号!
潜艇停稳后靠岸,舱门打开了。嘉龙探出身朝画匠和杨劳工招手,杨劳工带着画匠爬上阶梯随嘉龙下艇。潜艇通道黑暗窄小,一阵阵大烟味和酒精味冲着喧嚣和浪笑声灌进脑子。画匠头晕窒息,宛如被谁塞进了黑暗浪潮。三人跟着嘉龙一路前行,也不知在这无光的隧道里爬了多久,嘉龙起身摸索到了一扇门,打开,白炽的灯光瞬间穿刺了出来——
多么疯狂的一个桃花源啊!赌盘在尖叫中不停歇地轮转着,穿着毛绒水晶裙子的舞女露着大腿浪笑,而她们簇拥着来自各国各面孔的人。东亚人,西洋人,南洋人,南美人……这些红了眼的赌徒推杯换盏。一手烂牌,一杯烈酒,在金钱的狂潮中把自己的生命钉死在两颗转动的骰子上。快感,罪恶,糜烂,死亡,但就是这些才让赌场的疯狂变得有趣,叫人欲罢不能!
“三点!三点!上三点!”
一群人兴奋得五官崩裂,他们围在一起对着一个摇骰子的男孩丧心病狂尖叫。这男孩戴眼镜,和嘉龙年纪差不多大,似乎是赌桌上的荷官。他熟稔利落发牌,收回客人输掉筹码赔彩,撇着赌客手里的牌,保持着这份远不该在他这个年纪出现的成熟老练。
“开!开!开!一百万!一百万!”
一个赌客脸涨红成了猪肝色,他朝着男孩嘶叫,叫着叫着甚至咳出了血,然而男孩就是久久不开局。大约是叫急了,画匠发现赌客显露了猪的相貌,手脚并用拱上赌桌,想从男孩手里抢了骰盒。说时急那时快,这男孩居然突然变脸成了黑色乌鸦,以极快的手速将骰盒一把压在猪的眼前。
“先生,您输了,整三点,一百万您不够赔的,所以要拿左手来抵债了。”
“怎么可能——!你这小子一定出了老千!”
乌鸦狡诈笑一声走了。几个打手向前,猪嚎叫着,他被按在赌桌上,接着一个打手拿起一把菜刀,硬生生朝着猪的左手就剁了下去。
这是怎样的一个男孩,明明年纪那么小,但为何身上有这么重的腐烂气息,甚至让他幻化了乌鸦的相貌?画匠怔住了,而嘉龙一把拉住了画匠的手。画匠转头,见了一条吐着红芯子的水蛇。水蛇的双眼散发着猎物的目光,他的日语生硬,但颇具威胁性,和那赌场的打手一个样:
“不要看,不要讲,否则你会死。”
嘉龙让杨劳工在门外等着,接着就把画匠推进了另一扇门。画匠跌跌撞撞走进去,见一个留着长辫子的老头。老头姓林,一眼望去似一截枯死的树根。他盘坐在板凳上聚精会神修复显微镜下的一张张银票,见有人来了遂移开显微镜,便粗声粗气问画匠是来干什么的。画匠听不懂林老头的闽南语,林老头没好气哼了一声,扯着嗓子朝帘子背后喊:
“濠镜,又一个鬼子,你过嚟带个嘢!”
“带个嘢”就是作翻译。帘子被掀开,画匠发现“翻译官”正是刚才摇骰子的少年——他被唤为“濠镜”,而他还牵着一个年龄约莫六七岁的小女孩。
濠镜的日语讲得相当好,他把画匠的需求系数翻译给林老头,林老头说“这种事是小事一桩”,说画匠等约莫半个小时就能拿到证件。但说完,林老头又用浑浊的眼睛打量着画匠,问他为什么作为一个日本人可以托到潮州帮的关系,还问他支不支持“中国的民主共和”,支不支持“闹革命,打军阀”。
“潮汕中介劳工会同潮州帮两个拜过把子入祠堂,讲嘅事要办。我冇办法违背帮主嘅说话,但我生平最憎日本人,宜得见个杀个。我而家畀你做嘢,简直系昧咗我良心!”
林老头愤恨说了这句话,濠镜没翻译,他只对画匠客气地说拿了东西就走人,不要吐露潮州帮的任何消息,更不要用证件乱惹是生非。林老头长叹一声,他从盒子里取了一张旧的通商证件,细细放在显微镜下用微雕刀改描红,而那小女孩就靠在他身边,嗲声嗲气地说:
“阿公,你做咩呀?我想吃糖,我想食好甜好甜嘅糖!”
“晓梅,阿公喺忙。”
林老头没有理会晓梅,晓梅就问嘉龙和濠镜要,但他们两个也没有。晓梅朝画匠伸手,画匠摸了摸口袋,说他也没糖。听闻此语,晓梅一下子就嘟起了嘴:
“你可真没意思,我可是这船上最漂亮的女人!我就算问外面赌骰子的人要糖,他们都不会拒绝我,还会哄我,夸我长得漂亮。哪像你,真没劲!你信不信,我让你今天下不了船?”
那时,画匠发现晓梅显露了狐狸的面相——这个小姑娘眼睛眨巴眨巴,举手投足一股天然媚态,但她似乎被赌场这种肮脏畸形的成长环境带坏了。她根本不像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反而像个浓妆艳抹的舞女,戏子,姨太太,好像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取悦勾引男人”。这眯着的眼睛,这故作媚态的笑,这“要糖”的行为举止……
“讲咗几多次嘞,绝对唔跟住鬼子讲鬼话!”
林老头恶狠狠朝着晓梅黑了脸,晓梅当场就瘪了嘴掉眼泪,泪眼汪汪问“所有台湾人生下来就讲日语,为什么她不能讲”,林老头又吼道:
“边有咩生落嚟就讲鬼话嘅?我哋中国人,生落嚟就得讲中国话!唔好觉得鬼子到威胁讲讲中国话‘杀头’,你就讲鬼话。我哋林家嘅,边惊畀人斩咗个头,都要讲中国话!”
“阿公,我中国话讲得唔好,我喺台湾只准讲日文,我唔会讲——”
晓梅声音一颤一颤的,被林老头的厉声斥责吓得直哆嗦,说话都变了调。见晓梅闽南语讲得结巴,林老头一下子气就上来了。他对晓梅又吼又骂,挥舞着拳头,说什么“没骨气的贱女子”,又说“就应该让她和她爹妈一样被鬼子埋在坑里枪毙了,不应该接过来”。晓梅被吓得嚎啕大哭,哭着她不想被枪毙。林老头要打晓梅,嘉龙愤怒喊道:
“东瀛鬼佬畀晒台湾啲细路都教鬼话,晓梅当然只会讲鬼话呀!你倒好,你将自己冚家都揼咗咗去闹辛亥革命,人死咗你都唔知,而家又怨自己嘅孙女唔会讲中国话,噉你早做咩呀?你个仔同女都唔会讲中国话,当老子嘅抛弃咗佢哋。佢哋都未嚟得学呢,就畀鬼子焫咗!”
嘉龙的声势大了,林老头也不让步,口口声声说“少年强则中国强”,还说嘉龙这样的小孩就是香港殖民地跑来的蛆虫,不配当中国少年。一来二去,两人居然开始干架,一时间乱成一团,濠镜见状赶忙把东西给画匠:
“东西弄好了,赶紧走!”
这时候杨劳工听见了里面的动静,她敲着门催促,画匠见势不妙,也只能拿了濠镜给的证件匆忙走人。画匠出来,杨劳工长舒了一口气,说“还以为他被潮州会的人剁了手”。之后两人费了好大功夫出了潜艇,照旧回到了来前的那个码头。潜艇入水,很快又在月光下无了踪影。画匠又问起杨劳工这“潮州帮”到底是什么来路,杨劳工也支支吾吾不说,最后说“事情已经办好了就行,别的都不管”,随便敷衍了事。画匠见潮州帮那阵势也不敢多问,但没想到之后那证件还真过了审查。
“也是命里缘分一场啊。”
临分别的时候杨劳工叹息自己命不好,说画匠可能命不好,问画匠有没有算过命,也许是有什么相冲的。
“梦里算的命,算数吗?有个和尚说我是水月命。”
“哎呀,水月命,我听说过的呀,你周遭有没有火阳命?有的话,这人就是专门来克你的!水火不容,你可小心啊,有一天你会被这人克到棺材里去的!”
“火阳命”叫画匠想到了王督统,但他已经无暇顾及。送别杨劳工后,画匠想要回到中国找王督统。这时,他想到了伊势月。
“此次地震举国惶恐,两国通航属实不易。我当下在东京宅邸养伤,老师若不嫌,我愿提供帮助。”
伊势月的联系方式还是此前交流绘画留下的,但画匠还真联系到了他。画匠怀着忐忑的心去伊势月家中,满目所见皆是富贵奢华。下人介绍伊势月是天皇的“皇亲国戚”,画匠听闻脚步都迈不开一步,然而那伊势月却前来了——他似乎受了严重的刀伤,拄着拐杖,浑身绷带,俨然是面目全非了。
“请莫见怪,老师,我从远东前线撤下来,负了严重的伤。您此前说您在集中营里遭受了不公正的待遇,我对此深有体会。战争,灾害,皆是宿命灾祸。因为被恶鬼屠害,我不能再作为打仗的军人生存了,往后兴许去中国活动,恰好能帮您。”
“到底是如何的恶鬼,对您如此残忍?”
“我的敌人,我们国家的敌人。自从日本崛起,四处都是敌人。然而无论如何,我们都要伸张正义——奋发自强,东亚共荣,这才是日本。否则,我们这些日本军人和俄国的刽子手又有什么区别?”
谈到集中营,伊势月所谈甚多,神情颇为动容,他也顺带谈了好些时政。说中国的外交总长顾维钧提出要救济日本震灾,本救灾恤邻之义,不容袖手旁观,劝国民共同筹款赈恤;而后又说北洋政府不仅通过摄政内阁颁布了五条救日条例捐款捐粮,就连孙文都致电裕仁亲王,说“值贵国京城和国家遭受空前灾难,造成生命财产损失之际,请接受中国人民的深切慰问。”
“中日是命运与共的友邦。”
伊势月大概就此言说了诸多,而画匠内心也觉得此人是一个充满同情心的正义之士。他吐露了潮州帮的事,而后问伊势月是否能送他回中国。伊势月欣然应允。他建议画匠现在趁着短暂的通航去上海,因为以后说不上会继续封城闭港。
“潮州帮,说白了就是活动在两广和南洋的□□,和上海青帮一个性质,大烟,赌博,□□业,什么脏东西都沾染。我不知他们有什么手段帮您搞到了证件,但您平安,这是最好的。中国现在局势也很不稳定,军阀混战越来越严重了,哪一方兵谏北京我都不会意外。老师,您就先在日本修生养息吧,暂时不要在中国四处活动,免得碰上战乱。”
伊势月建议,画匠开始艰难地在废墟上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和生活,只是更加地谨小慎微。处理父母双亲的后事,清算完财产损失,待到中日正常通信通航已经是1924年。潮州帮和黑龙会令画匠心悸,他一直不敢给王督统回信。一路谨慎,一路颠簸,从破败的日本东京港口回到上海,又颠簸赶路,画匠回到了苏州。
“我一定得讲些轻松的事,否则他又担心。我把闻多天王的事当笑话讲给他听,他肯定会被逗乐些。”
画匠如此打算,他把那张《闻多天王送朝图》卷起来拿手里,只是待到回苏州拙政园的时候,他却又想不出轻松愉悦的措辞了。拙政园乌漆漆的大门令他掩盖不住疲惫的感情,他卸下一切伪装,情不自禁奔去叩门喊道:
“是我!我还活着!我回来了!”
园子里一阵嘈杂,隐约间画匠听到了老朱管家和香雪的声音。大门敞开,香雪哭着扑到画匠脖子跟前哭喊:
“你可回来了!大地震,你作别我们整整一年多,谁都联系不上,我们以为你死啦!王督统也以为您死了,他说您若是死了,他活着也无意义。既然都是死,那不如死得有价值些,去北京和那些天子们拼个你死我活……”
“这都是什么疯话!他在哪?”
画匠急着要往园子里冲,老朱管家终于忍不住老迈的眼泪。他抬起袖子悲泣道:
“王督统,他去北京兵谏了。”
画匠愣住了,他攥紧了手里那张闻多天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