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总共三人，是上一届宗门、单人皆进前十的万剑宗弟子。
唐瑜呼吸有点沉重，沈秋拍拍他的人偶示意道：“我们也有三个人。”
“……”可他们从未一起练过阵法。
钟声再起，对面结为三角之阵，将三把佩剑祭于中心，剧烈震动自其脚下破土而来，灵力上涌凝成上百利剑，挟着雷霆万钧凌头刺下。
同为剑修，沈秋对此极其熟悉，左手想提起唐瑜躲开地下的冲击，右手掷出“不止不休”分立两个方位，同时捏诀起阵以剑攻剑。
眼看两边剑阵即将相撞，左手边忽然传来巨大的推力将她推离原本方位，霎时身离阵破。
唐瑜完全没想到沈师妹会腾出手来护他，抵挡脚下冲击的回弹阵才发动一半便骤然失控，回流体内的紊乱灵力连带着手上人偶的阵法也未能发动，而他们已来不及撑起新的阵法——
“砰！”
两道人影炸至空中，为防止淘汰撑起的防护罩尽数挡下剑阵的攻击。
沈秋和唐瑜灰头土脸地落回地面，正要脱口而出的质问在对上对方的郁闷无奈眼神后又吞回了肚子。
仙门大比人才济济，想轻松得胜没那么容易。
“对不住，习惯了……”沈秋撇开头。
唐瑜叹息，“玄道弟子更擅阵法，沈师妹只需帮衬着我与小娲即可，我们不需要保护。”
沈秋点头。
擂台上开启新一轮比试，擂台下修士们依旧你追我抢。
沈秋挤到前面问阵法比试何时算结束，刚得到一句擂台毁坏即出排名的回答，便马上被推到了后边。
众人的争夺随着擂台的不断坍塌而越发激烈，他们二人始终挤不回前列，无奈之下趁乱抢了几张残画后分头撤离。
跑出两步沈秋碰见蔺如风从前方刮来，她立即遥遥一指唐瑜离开的方向喊道：“唐师兄往那儿去了，师姐你快找他打擂台！”
四师姐的功法与许多阵法相适，他们俩配合或许能拿下小分。
蔺如风暂时放下门内比试被唐瑜淘汰的不忿，竖起大拇指表示她听见了。
-
三日过去沈秋找到了二十四张残画，用大片大片的草叶子包起来塞在衣襟里，打擂台时遇上队友便拿出来对一对，互相交换从别人那儿看到的残画信息。
但千谱门财大气粗，包下的森山大得吓人，上百个门一千余名修士，她即便在擂台等上半天都不一定等到同门，更别说推断其他残画的方位，并找寻机会抢画。
简直如无头苍蝇一般毫无思绪。
山上逐渐减少，隐藏较浅的画被翻得一干二净，修士们开始进入倦怠期。
沈秋路遇两名结伴而行的修士，双方齐齐扭身跃入林中。
“嗡——”
天穹处传来异动，一行行字体扭曲爬上肉眼看不见的防护罩，于树冠缝隙中依稀漏出几个门派的名字。
沈秋借树干之势几脚蹬上冠顶，将全部字眼收于眼中。
全部门派还余多少弟子，拿到多少残画，且残画源于哪几张图皆一一列于高空。
最高的有四百片残画，最少的唯有三十几。最末还有一行大字，强调会有非大比人员入山处理意外事件，切勿误伤。
沈秋瞟到齐云派高达近五百片的残画数量，伸长的脖子骤然一缩。
“那齐云派的弟子收了那么多散画，倒恰巧有我们需要的。”
“哪个是齐云派的弟子？”
“齐云派下山穿的都是白色弟子服，你们看哪个穿得最朴素，用的料子却不差的，便是齐云派之人。”
众修士的目光逡巡一周，纷纷落在沈秋身上。
沈秋本还板着脸学他们的模样装作别派弟子，在听到有人直接指着她的脸道出她的姓名后，忙跳下树狼狈逃跑。
“齐云派选拔的魁首沈秋，我看过她的画像！”
“追！”
“她擅用剑气！小心些！”
是哪个蠢货居然把出战大比的弟子消息泄露出去了！
交换信息不会拿大师姐小师弟的八卦交换吗！
沈秋两条腿倒腾得飞快，可再快仍比不上那些形形色色的法器，她不过蹿出十步，前后左右的道路便全被封死。
成把的符纸抛向空中，数道微小剑气托顶它们悬浮与不同方位。沈秋展开防护罩防备移形及束缚术法，抬指点燃灵力。
头上符纸迅速旋转起来，各种各样的术法自漩涡中流转射出，扑向周围法器与之相撞。
大股浓烟喷涌盖住沈秋身形，修士们挥散尘烟，却见阵中之人不见踪影，再现时已至视野边缘。
“她不是剑修吗？何来这么多符纸？”一群人再度追上去。
“不止”破空穿梭林间，“不休”横飞后方阻挡部分修士，剩下的被沈秋不要钱一样狂撒的符纸一一挡下。
紧追不舍的修士们从没见过如此滑溜的一条人，觉得此人明明手握无数法宝却假意不敌逗他们玩，气得脸色越来越黑。
若是放在往日沈秋鱼死网破也要同他们斗斗，但衣襟里的残画与门派排名有关，被抢走一片她都心疼。
眼见地上罗天麒和蔺如风、唐瑜及两位弟子抬着头并肩路过，她扯起嗓子大喊，“师兄师姐师弟救命！”
“他们有我们要的画！”
一直跑不会有结果，六人回头迎战追来的修士。五花八门的术法与武器在混乱的林中进进出出，他们边护着自己的残画边伸手掏别人衣兜。
而抢夺残画难免会有肢体摩擦，个别性子内敛的修士又羞又恼，被掏了兜子还拉不下脸去摸别人的，杵在那儿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
这等场面太少见，看得旁人也尴尬不已，山外用显影石观望战况的长老们纷纷抿住双唇。
森山里爆发多处打斗，直到夜深了第一波才渐渐平息。
沈秋和蔺如风互相处理伤口，六人在一块儿把所有残画取出来拼，勉强拼成一幅三分之二的对牛弹琴画。
他们对着画上的半截牛沉默。
“这画竟这么大？”
“或许还有更大的。方才追我们的人和我们拼的是同一幅，把他们的抢过来才能拼好。”沈秋压着声音。
说走就走，趁别人以为夜晚应当不会再爆发打斗时，他们率先找到了会和人数最少的奇门。
那三人正围着火堆倚靠树下，一言不发闷头喝着随身携带的烈酒。
寂静深林里风声带来微弱的动静，手中酒壶甩臂射出，于三步之外乍然碎裂。
这么近！
四人大惊起身，迎头便见沈秋从黑暗中跃身扑出，抛出双剑拦下所有后路，眨眼间欺身而上，伸手去掏他们挂在衣带处的装画筒。
奇门其名不扬，门下弟子功法却很扎实，遭此突袭脚下步法毫不慌乱，接连躲过她的进攻，还同抱着人偶的唐瑜打得有来有回。
蔺如风见状眉梢轻挑，跳入其中推开唐瑜，自己和沈秋配合。
其他人刚想上，被闷闷不语的唐瑜挪身拦住。
两人联手对付对面四人不难，何况是实力本就比较一般的奇门，但随着招数越过越多，沈秋越发感到困惑。
参加仙门大比的都是开宗立户的门派，即便有几个是散修出身，也都没撑过头两日。
而这奇门着实古怪，立派已逾三十年，却好似依然没有自己的传承，弟子所用功法五花八门各不相通，灵力走势与气息节奏更是截然不同。
“冒昧一问，你们是每人一位教习先生吗？”若不是担心太过失礼，沈秋想问他们的师父是谁。
斟酌过的话语没有得到答案，对面四人起初还全力反击，后面慢慢失了力道，一副你们要抢便抢的样儿。
唐瑜不再懒人，六人一拥而上制住对面夺下所有残画，手起刀落就要送他们出局。
不想原本躺在地上任人宰割的奇门弟子神色骤然一冷，衣襟之下阵法的纹路猛然亮起。
“传送阵！”
唐瑜五指齐张覆在二人襟上，瞬间解开两个阵法，然而另外二人阵法如常发动，灵力联结覆盖他们四人，转眼地上影子都不见了。
沈秋立即低头查看手上残画，确认刚抢来的没有跟着一起传走后，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随即又提起来——
“画被偷了才跑？何必藏这一手？”
“先走，别人该来抢我们了。”蔺如风道。
“等等！”
沈秋惊讶回头。
阴影摇曳中跑出三个人影，身着统一烟翠色短袍，额上草草绑了条写着非大比人员的额带。
最前面之人跑得飞快，头顶的发揪轻微摇晃。
“莫缘！”沈秋轻呼，觉得颇为有趣，“你怎么在这儿？”
莫缘小跑到她面前，嘴角噙笑指指发带，“森山飞禽走兽多，许多先前没驱逐干净这会儿冒出来伤人。还有祁思语那样身上有追踪术的弟子，到时间了需要我们帮忙。”
他话一落，与他随行的两人马上焦急问道，“方才与你们打斗的可是奇门弟子？”
众人点首。
那两人愤愤，“仙门大比就属他们最懈怠！其他门派都在努力找画，就他们在闲逛！你们说说，若他们无心比试何必参加，赖在这儿不走做什么？还劳烦我们来游说。”
他们扔下这句话便抬步去追奇门弟子，“莫缘快！”
莫缘连声应是，走前侧过身子偷偷抓出两大捧符纸塞到沈秋怀里，垂下的眸光隐含担忧，“山里有异样，可能……和黑袍人有关，你小心。”
沈秋愣怔，电光火石间拉回他就要离开的动势。
“奇门？”
莫缘没给任何回应，与她对视片刻后追上前面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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