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这边请。”陈家公子陈奕边带萧霜辰往正屋走边同她说明情况,“父亲上了年龄,摔的时候还磕到前额,现下还未清醒,怕是有些凶险。”
屋内很安静,只能听到微微的鼾声。
鼾声?!
萧霜辰猛地回头,瞪着身后的陈奕:“这就是你说的昏迷未醒?”
“许是…许是昏完醒了又睡着了。”
床上的人似乎又有转醒的迹象,嘴唇蠕动好似在说什么。
萧霜辰关切地凑到床边。
陈医令气若游丝地骂到:“逆…子,竟给老子灌…药”
萧霜辰还在仔细听对方在说什么,那厢陈奕已经熟练地招呼下人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
陈医令还未完全清醒,却本能地偏头躲避药碗。
陈奕出身医学世家,平日见他爹给人看病多了,可太知道怎么给昏迷之中不配合的病人喂药了。掐着下巴,一碗药灌下去,陈医令“唔唔”两声,蹬了蹬腿便再次安静下来。
“幸好药喂的及时。”陈奕长舒一口气,语气中还有些不易察觉到的骄傲,“父亲方才都疼得嘴唇发抖,腿脚抽搐了。”
“等一下。”萧霜辰没拦住,看他熟练的样子,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药里都有什么?药方给我看看。”
“就是一般温补镇痛的药物。”
陈奕边说边递上药方。
萧霜辰定睛一看,一拳锤在他头上,控制不住音量冲人吼道:“安神药物怎得如此大剂量?”
就是头牛都得睡上几个时辰,更何况陈医令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
“是…是因为”大孝子哆哆嗦嗦解释,“老爷子这辈子最怕疼,被抬回来时伤的不轻,我便做主在药方中加重了剂量。”
怪不得老师从不让他独自看诊,就此般医术,出去行医大概是要被病患家人轮番打死。
萧霜辰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差点没掀了他的天灵盖,抽他一巴掌问一句:“什么昏迷不醒?什么昏迷不醒?”
最后拎着他的耳朵大吼:“老师那是醒了,又被你给药翻了。”
“我也是心疼我爹。”
陈奕从萧霜辰的手中救下自己的耳朵,揉着耳朵缩在昏迷的陈医令身旁,畏惧地瞅着气势汹汹的萧霜辰,委屈巴巴地替自己辩解。
“你还敢狡辩?”
萧霜辰气不打一处来,抬手还想再给他一顿教育。
“师姐饶命!”
大孝子抱头鼠窜。
外面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打断了萧霜辰的动作。
正是宫里派来取陈医令记载了关于时疫手记的宫人。
不多时,萧霜辰面色沉重地从陈府出来,看到门口的人,长舒一口气,努力露出一个微笑。
外面下着蒙蒙细雨,岑珩手持一把伞站在门口,颀长的身影模糊在朦胧雨雾中。
见萧霜辰出来,岑珩迎上去,伞柄微微倾斜,将人笼在伞下。
关切地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没有,放心吧。”
“那你呢?”
萧霜辰故作无事:“我?我好着呢,刚才还替老师教育了儿子。”
岑珩眼神认真:“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在他看到宫里来人时,就知道瞒不住了。阖宫上下都知萧霜辰若知道此事一定会要求前往疫城,便默契地不在她面前提起一字半句。
萧霜辰脸上的笑容落下:“你既然已经知道,何必再问?你不会想劝我别去吧?”
“怎么会?我们俩之间不是一直都是你说的算吗?况且我昨夜就已请求陛下允我护送太医署的诸位一同前往。”
除了护送,也是暗地里追查到前户部尚书贪污的那笔银钱的流向,和北疆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顺道亲自去探查清楚。
萧霜辰难以置信地看向岑珩。
岑珩无奈一笑:“为何这种眼神看我?我也是读过圣贤书,也是怀着为生民立命的壮志科考入朝。当然,更重要的是我不放心你。”
萧霜辰眼眶发热,脑袋埋上岑珩的肩膀,感觉一阵湿濡,方才发觉伞一直倾向自己,故作无事地抓起宽大的袖子去蹭岑珩被雨水打湿的半边肩膀。
“还说不放心我,你连伞都打不好,怎么能让我放心你跟我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声音闷闷的,带了点鼻音。
岑珩把人拉到屋檐下,拥入怀中,伞面倾斜遮住旁人的视线。温热的唇轻轻印在怀中人微微泛红的眼角。
感受到眼角温润的触感,萧霜辰环在岑珩腰间的手臂紧了紧。
雨下得更大了。
岑珩故作为难:“那可怎么办?来的匆忙只带了一把伞。”
两个人!一把伞!在雨中!
岑珩抓住一切可以亲近的机会,手背在身后给前来送伞的墨松打手势,示意他离远一点。
墨松知道他主子又要耍心眼子了。
“我有办法。”
萧霜辰后退一步,拔剑出鞘。
岑珩看清她接下来的动作,瞠目结舌。
恨她是块木头!
萧霜辰舞着剑走入雨中,速度之快,剑都出现了残影,滴雨不沾身。
得意地对着岑珩勾唇一笑:“怎么样?我这法子还不错吧?”
刚有些暧昧的气氛,在一道道凌厉的剑风下,碎的彻底。
岑珩默默抬首,看了一眼被剑气划破,漏得如筛子一般的油纸伞。
这下真的只剩一把伞了。
一腔旖旎喂了狗。
墨松递过伞:“主子,情路坎坷啊。”
他叹口气,走向萧霜辰。
萧霜辰注意到,赶紧收了剑。还未张口,就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拉过,撞进一个强壮的胸膛。
岑珩不再试图让萧霜辰去猜测他怀春的少男心思,强硬地将人揽入怀中,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回宫。”
*
大殿内愁云密布。
一众大臣吵了一夜加半个白日,什么结果都没有商议出来。
萧瑾听着老臣们如鸭子一般在耳边嘎那么久,差点维持不住皇室礼仪臭骂这群安逸太久的废物。
萧焕阖着眼,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直到…
御史大夫提议:“如今外忧内患,何不将公主送去和亲以换取喘息之机。”
众所周知,适龄未嫁的公主只有一位。
萧焕的声音没什么情绪起伏:“那爱卿认为哪位公主比较合适。”
御史大夫听到皇帝追问,似是受到了鼓励:“自然是竹…”
萧焕兀地睁开眼,抄起手边的茶盏砸过去。
“放肆!”
萧瑾同时出声呵斥:“尔敢!”
萧玦刀已出鞘,冒着森森寒光。
御史大夫被砸的头破血流仍不死心,仗着自己是当朝元老还想劝说:“陛下,陛下…”
岑修墨忍无可忍,抢过身边同僚的笏板,冲上去把人踢翻,对着地上的御史大夫左右开弓,下手毫不留情。
他看这个老东西不爽已经很久了,从前就有事没事弹劾他爹家教不严管不好儿子,他入朝后也是横挑竖捡的。现在居然还想送他未来儿媳妇去和亲,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岑修墨抽的格外卖力。
边抽边骂。
“脏心烂肺的老东西,公主殿下已同我儿定下婚事,你那么喜欢和亲何不自己亲自上阵?”
“你…你荒唐。”
岑修墨狞笑:“哼,老子干的荒唐事多了。老贼,你指的是哪一件?”
正经了几年,真忘了他岑修墨年轻时是能搅得整个安京鸡犬不宁的混世魔王了吗?
御史大夫高呼:“我是当朝元老!”
“不好意思,我爹是三朝元老,比你厉害点。”
御史大夫躲闪不及,被抽翻在地,慌乱之中,求助的目光投向岑老爷子:“岑太傅,您不管管吗?”
岑老爷子本在老神在在地喝着茶,闻言掀了掀眼皮,开口喊到:“岑修墨。”
岑修墨停住手,御史大夫看向岑老爷子的眼神第一次如此感激。
“这些年是光长年龄了吗?怎得骂人的水平还不如年轻时?”
打便打了,骂便骂了,他看这老匹夫不顺眼许久了,说了一辈子屁话就算了,老了临进棺材了居然开始不说人话了。
岑修墨看向上面的皇帝,萧焕转过脸去,假装看不见。得了许可,京城诸位时隔二十年再次见识到了岑修墨年少的风采。
御史大夫从未如此切身地感受到语言的魅力,被骂的愣在原地,直到又挨了一脚,才边仓皇躲闪边在内心痛骂果然姓岑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事发突然,一圈大臣也愣在原地,大家都自诩是体面人,别管在朝堂上如何唇枪舌剑,吵得唾沫星子乱飞。但一言不合撸起袖子就是干,真身肉搏的还真是头一次见。
在御史大夫的痛呼声中才回过神,赶紧上前七手八脚地上前帮忙,也不知岑修墨哪来的牛劲,几人合力才堪堪将人拉住。
岑修墨被拉开时,还愤恨地补上两脚。
御史大夫被踹得翻了个跟头,衣服上都是脚印,头发也在躲避的过程中变得凌乱不堪,可以说是颜面尽失。
当朝元老的脸面,在今日算是丢尽了。
萧焕早就想寻由头给老东西一个教训,当初他刚刚登基时,也是老东西带头,纠集了一群大臣雪花一般的折子递到御前劝自己充实后宫,看岑修墨揍得差不多了,终于抬手制止。
御史大夫还想再劝。
萧瑾似笑非笑地出声:“听闻大人家中还有个待嫁孙女,不如由父皇封为公主,以公主之仪嫁与北疆蛮子如何?如此一来也算全了大人的心愿。”
御史大夫闻言,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岑修宴扶正官帽,整了整有些凌乱的官袍,跪下请罪:“臣,殿前失仪,请陛下责罚。”
“事态紧急,此事容后再说。”萧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未追究,“本朝开国以来,从未有过以牺牲女子换取和平的先例,和亲一事莫要再提。清河郡主已经去点兵,今日就会带着先头部队赶往北疆,现在最紧急的是需要一个能坐镇后方解决时疫的人,诸位爱卿有什么想法吗?”
“清河郡主?就是那个被赵家退婚的镇国公之女?”有人嗤之以鼻,“一个女子,能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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