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知道——为什么学校都建在古代的乱葬岗上吗？”
寝室灯刚熄，林幼棠就压着嗓子在黑暗里开了口，像怕惊动了什么，又像故意要把谁吓一跳。
谢兰微刚翻了个身，还没来得及闭眼，隔壁床的褚婧婧就抢先问道：“为什么？”
“因为……乱葬岗地皮便宜啊！”
她说完自己就先笑出声来，被窝里一阵蠕动，白珊珊缩在角落里，小声念叨：“你们不要讲这些啦……晚上我还得上厕所呢。”
林幼棠切了一声，语气轻蔑：“这你都怕？那你肯定没听过隔壁老校区的事。”
室内忽然安静了几秒，窗外的树影投在灰白色的墙壁上，像一排排在低头祷告的黑影。
林幼棠把手机放在胸前，屏幕微光像一盏鬼火，映着她故作神秘的脸。
“你们知道，学校为什么不让我们靠近那栋废弃的教学楼吗？”
没人说话，气氛一下被她拉紧。
“因为那栋楼……死过人。”
她咽了下口水，声音压得更低了：“那是我们学校最早建的楼，据说修建于上世纪七十年代，一直到二十年前，它都是化学系的实验楼。”
“这个我听过。”褚婧婧立刻接话，语速飞快，“听说是一次实验操作失误引发的爆炸——炸死了两个学生，有五名学生烧伤，还有一位女老师。”
林幼棠点点头，补充：“之后整栋楼就封了，说是‘进入维修阶段’，但你们知道吗……这个‘维修’就一修，修了二十年。”
“谁家修楼修二十年？”她嗤笑了一声，语气意味深长，“而且，爆炸发生的那间实验室，一直到现在，门都是锁死的。”
“每年开学，都会有新生迷路走到那一带。有人说自己看到窗户里有人影晃来晃去，有人说闻到很浓的消毒水味，还有人……听见敲玻璃的声音。”
“我有个问题。”
一直未出声的谢兰微忽然开口。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打断流言的清醒质感，让刚讲完故事的林幼棠下意识顿住了。
褚婧婧转头看她：“你问啊。”
谢兰微靠坐在床头，语气不疾不徐：“是什么实验导致爆炸的？”
她的语气像在分析一道数学题，冷静得近乎疏离。
“是过氧化物爆炸吗？”
林幼棠翻了个白眼：“我咋知道，报道也没说。”
她语气有些无奈，像是在面对一个在鬼故事里挑化学反应机制的怪人。
“你是理科生转校过来的吧？”她补充了一句，带着点调侃，“查这么细干嘛？还想复盘案发现场？”
“不，我是商科的。”谢兰微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不敢忽视的专注。
她说完这句，寝室陷入短暂的沉默。
风从没关严的窗缝吹进来，带动窗帘轻轻一颤，像是有谁在背后呼了一口气。
白珊珊咽了下口水：“要不……我们别讲了吧？”
白珊珊是寝室中最怕鬼的一个，睡觉总是开着一盏小夜灯，但由于她的‘小帐篷’厚厚的，一点光都透不出去，不会影响到旁人睡觉。
林幼棠却忽然坏心眼得笑了。
“不行！”
她把手从被窝里探出来，在手机微弱的屏幕光下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压低声音：“讲故事还没讲到重点呢。”
“那场爆炸炸死了两个学生，烧伤五人，和一位女老师。”
“几个月后，那个女老师穿着做实验的白大褂就在五楼的天台上跳楼了。”
“提问。”那道冷清中带着些理智和困倦的声音打破了这凝重的氛围。
“有话快说，有波快放！”林幼棠略带不满地看了眼躺在床上的谢兰微。
“为什么实验楼都废弃许久了，老师会在几个月后再次进入实验楼？她打申请了吗？”
林幼棠：……
“她就想去探险怎么了，你咋那么多问题呢？”她清了清嗓子继续道：
“她不是失恋，不是精神病，而是被‘逼’的。”
“传闻说逼她的是一面……镜子。”
林幼棠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是怕吵醒什么沉睡的东西。
“那是三楼女厕所的一面镜子。”
褚婧婧咽了下口水：“又，又是女厕所？！”
林幼棠轻轻点了下头，眼神诡异地闪了下：“三楼女厕最靠外的那个洗手台上，挂着一面很老的镜子。有人说是六十年代留下的，框是铁做的，边角都生锈了。白天看着正常，晚上就……不太对劲了。”
“那个女老师没有留下任何遗书，即使被毁了小半张脸的容之后也依旧继续认真勤恳地教书，心理医生一直在给她做心理咨询，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于是在她跳楼一个月后，有探险小队进了那栋楼进行探险。”
褚婧婧：“这么有胆啊。”
林幼棠压低声音，缓慢地说着每一个字，像怕惊醒什么沉睡在记忆缝隙中的旧事。
“那探险小队一共有五个人，三个是她以前的学生，另外两个是凑数的壮胆的。”
“她们选在一个阴天的傍晚进去的，那天风很大，教学楼外的梧桐树全都在叫，像有人在半空里低声哭。”
“她们从一楼一路上去，楼道里积灰很厚，像很多年没人走过了。但奇怪的是——不管是大门还是每层楼的教室门都是打开的。”
“本来她们是想去五楼天台看老师跳楼的地点的，但带头的那位学生忽然说有些紧张，想上厕所。”
“于是她们分成两个小队，三人前往五楼，两人互相陪伴去厕所。”
“那两个人一个人进去上厕所，另一个人在洗手池处等她。”
“也许是害怕，她到处打量着四周，就看见了那面镜子。”
“那是一面很老很老的镜子，四四方方，边框是铁皮包着的，已经生锈鼓起，像快要裂开的血管。镜面不脏，但太亮了，亮得不真实，像光线在里面拧成了结。
她盯着镜子看了一会儿，隐约觉得镜子里的画面……和现实不太一样。
她没有多想，只是往门口后退了一小步。”
“就在她退后的那半步之间——
她忽然看见，镜子里的‘她’，朝她微微弯了弯嘴笑了起来。
那笑容不是她自己的。
她确定那不是她该有的表情。
那是一种下意识做不出的弧度，嘴角拉得太高，眼角却一动不动，像是只学会了一种表情的仿制品。”
“你们想象一下——她没笑，但镜子里的她，冲她弯了弯嘴角。”
“她吓坏了，留下那个还在里面上厕所的同学，拔腿就跑回了寝室。”
“她跑得很快，鞋底拍在教学楼老旧瓷砖上的声音‘啪嗒啪嗒’，像有人在她身后踩着同样的节奏追逐。
跑出老楼时，天已经完全黑了，风吹得树枝哗哗响，月光被乌云吞得一干二净。
她一路没停，像逃命一样冲进寝室，锁上门，贴着门喘了整整一分钟，才瘫坐在地上。
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全身都是冷汗，指尖冰凉，喉咙干得发疼。
她望向宿舍那面镜子，第一反应是拉下了遮布。
她不敢看。”
“不敢看里面是不是还站着‘另一个她’。
她就那么抱着膝盖坐在床边，浑身发抖，直到……”
“砰、砰、砰。”
林幼棠音量猛地提高，吓了本就害怕的白珊珊一个激灵，躲回了‘小帐篷’里。
““喂，是我啦！”门外传来室友的声音，“我们回来啦，开门啊。”
她犹豫了一下，颤着手把门打开。
带头的站在最前面，脸上带着疑惑和一丝不耐烦：“你跑个屁啊？陪个厕所就把你吓成这样？”
身后，三个女生站成一排——她们都还穿着白天的衣服，但表情有些怪，说不出哪儿怪。
尤其是最后面那个。
她记得那位是原本和她一起进厕所的女生，可现在站在门口的她低着头，头发遮住半张脸，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站着，一动不动。”
林幼棠停了停，压低声音：“那栋楼后来就封了，封的时候，有人偷偷看见，整整五层楼的窗户上都贴了符，门口立了两尊……半夜才睁眼的石狮子。”
没人说话，手机光映出白珊珊脸色惨白，褚婧婧也不笑了。
林幼棠见气氛正好，嘴角轻轻一勾，像是已经习惯了她们每次都被自己吓到的样子。
她慢慢地开口，像是吐出一口雾气：
“你们猜，现在那栋楼是什么样？”
没有人回应。
“听说，白天的时候，那栋楼看起来……就像普通的老楼。灰色外墙，裂开的窗台，铁门生锈，门口那两尊石狮子眼睛闭得死死的，像在睡觉。”
“可一到晚上十二点后，某个楼层教室的窗户里就会有光。不是电灯那种光，是……很老的那种很昏暗的台灯光。”
“有保安说，夜巡时远远看见有人影在里面走来走去。”
“他以为自己眼花，进去巡逻又没发现异样。想查看监控结果发现那栋楼的监控早在爆炸后就没修过。”
林幼棠顿了顿，声音像是要贴进每个人耳朵：
“还有人说，在每个寂静的夜里站在老楼对面远远看，会看到——楼顶上站着一个人。”
“他不动，也不说话，就是站着，好像在……看你。”
窗外一阵风吹得树叶作响，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很远的地方，一点点走近。
屋里一瞬间陷入死寂。
谢兰微盯着天花板，一言不发。
褚婧婧打了个寒战，缩着肩膀往谢兰微身边靠了靠，小声嘀咕：“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林幼棠翻了个身，枕着胳膊笑：“我查的呀。学校论坛深夜区，有人发过老楼的照片……就是很模糊，但越看越像。”
“你自己不怕啊？”褚婧婧声音发颤。
林幼棠耸耸肩：“我很怕啊，所以那天……我真去看了。”
“哪天？”白珊珊声音都变了。
“上个月月底，月亮特别圆那天，我晚上在图书馆复习到很晚，回寝室路上路过废弃教学楼。我就——看了一眼。”
“结果……”
她顿了一下，刻意吊着大家胃口。
“我看到那栋楼门口根本就没有石狮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幼棠突然爆笑出声，在床上拍了两下，大有一种‘你们被我唬住啦’的得意感。
褚婧婧一愣，紧接着反应过来，抓起枕头就砸过去：“你有病吧你！！我都快吓哭了你给我来这出！”
“你刚才的脸超认真欸！”白珊珊也从被窝里探出头，拍着胸口小声骂了一句：“神经病……神经病……”
林幼棠笑到快断气，边躲边说：“不是啊我真的去看了啊！但根本没有他们说的那两尊狮子！谁在论坛里编的啊，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我真信了你个鬼。”褚婧婧白她一眼，“下次你讲故事之前能不能打个标注：‘本故事纯属胡说八道’？”
“没问题，我下次打个标签：根据真实传说改编，部分细节属实，信不信由你。”林幼棠抱着枕头，还在窃笑。
寝室里终于恢复了人气和声音，刚才那层压抑的黑暗感被她一波笑声搅得支离破碎。
白珊珊钻回小帐篷里：“不管你们怎么说，我今晚还是要开小夜灯……这回是特级亮度的。”
褚婧婧转身把手机塞回床头：“明天要早起跑操，你们谁再讲我就诅咒她摔跤。”
林幼棠举手投降：“好好好，不讲了。”
她们逐渐安静下来，手机屏幕一盏盏熄灭。
但谢兰微依旧睁着眼，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没人注意到她神色微妙。
也没人知道——
她在听着个故事之前，就曾梦见过那个没见过的教学楼。
以及楼顶，那位穿白色大褂的，被毁了半张脸的女老师。
[抱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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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鬼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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