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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破土转生

阿菀在双山镇附近找了一日,都没有发现任何战止铮的踪迹,甚至九粼他们的踪迹也无人知晓。

反正战止铮知晓她和阿萱当日上岸的位置,总能推测出月隐山谷的位置,阿菀决定先自行回月隐山谷。

她相信,战止铮脱身了,一定会来月隐山谷的。

阿菀的返程还算顺利,第二日黎明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月隐山谷的河岸边。河边寂静无人,远处的住户家中却已经燃起了炊烟,叫醒了这座与世隔绝的小岛。

阿菀无处可去,只能上山回她的药庐。几个月未归,小小的药庐竟然还是原来的样子,就连院外的药材都生得欣欣向荣。

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

阿菀在床上小憩了片刻,再睁眼时房内已经阳光普照,她竟不知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离开月隐山谷的种种,究竟是真实发生的,还是只是自己的黄粱一梦。

手腕上的铃铛却叮当作响,提醒着她那并不是一场虚无的梦境。

阿菀起身坐在床边,思索着接下来的计划。根据他们的推测,净月可能已经回到了月隐山谷,她得去探个虚实了。

阿菀下了山,谷内的居民看到她,竟然都毫无异样,仿佛她从来没有离开过。阿菀也不气馁,反正她早就习惯了族人对她的漠视。

不过,在她不经意间,还是听到了一些关于她的议论:

有人说:“还以为她被狐仙抓走了。”

又有人说:“狐仙才不会抓她呢,她可是被妖魔缠身的人。”

阿菀听得云里雾里,山谷中何时有了狐仙的传说?阿菀躲在暗处,继续听他们闲聊:

“我就说那天我们看到的白衣女子是狐仙吧,一夜之间就离奇消失了。”

“我听说,白狐降世,会带来灾祸的。”

“别瞎说,都过了这么久了,不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

众人正说话间,突然听到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片刻间,前方的一块山崖直直断裂,升起大片大片的尘雾。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率先反应过来冲过去查看,阿菀也跟着人群向前方走去。有人在断裂的山崖上,发现了十六个红色大字:

狐仙降世,山崩天际,族脉绝断,永堕黯渊。

众人看着那行字,字字鲜红,仿佛是鲜血从山石中渗透出来,展示着最骇人听闻的预言。

所有人停滞在当场,“狐仙降世,山崩天际”的预言已经成真了,接下来是不是就轮到“族脉绝断,永堕黯渊”了?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阿菀刚还在想难道他们说的狐仙是阿萱,山崩的事就发生了。预言又在此时出现,一切看起来过于巧合了。

阿菀自是不相信预言的事,她只是好奇,是何人大费周章地策划了这一出大戏,究竟意欲何为?

“族长来了、族长来了……”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高呼,月隐族的族长来了。

族长身着白袍,手持权杖,缓缓穿过围观的人群。他既是月隐族的族长,也是月隐山谷最具威望的巫觋。

族长席地而坐,屏气凝神感知着四方圣灵的指示。众人也大气都不敢出,等候着族长的指示。

片刻后,族长终于开口说道:“天降灾祸,月隐有难。”

众人皆惶恐不安。

“神兵天降,护佑四方。”族长又听到了圣灵的指示,重复道。

族长站起身来,对着惊慌的族人说道:“明日午时,我要开坛布阵,迎接神兵。神兵降世,自会护佑我月隐福祚绵长、万世太平!”

众人皆欢呼。

阿菀站在人群背后,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族长大人这一番栩栩如生的表演,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狐仙的事只是谣传,山崩不过是用了□□,而那几个鲜红的大字,也不过是有人提前准备好了颜料,又在适当的时候移走遮盖物罢了。

但当族长一行人经过阿菀面前时,她却闻到了一丝熟悉又特殊的味道——

七叶幻梦草的味道。

月隐山谷内并不种植七叶幻梦草,族长身上却沾染了它的味道。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去过凤栖山!

救走净月的人,就是月隐族族长!

阿菀猜得没错,她一直怀疑黑玄组织与月隐山谷有关,此时终于得到了证实。净月还活着,黑玄的阴谋就不会停止,族人真正的危险就不会解除!

她必须做些什么了。

第二日午时,月隐族的数千族人倾巢而出,齐聚赤木神树之下。赤木神树粗约两米,高有十丈,据说能通天地鬼神,晓未来之事。

在这里,月隐族长要进行一场祭祀活动,以求神树庇佑月隐族平安。

阿菀站在人群最后,她从不相信鬼神之说,甚至对此深恶痛绝。看到赤木神树,她还能想起她幼时多病,巫觋不思诊治,只是用神树的树枝不停地抽打她,用以驱魔。

她被打得遍体鳞伤,身体愈发孱弱。那些巫觋却说:她从出生之时就被妖魔附体,活不过六岁。

还好有师父。一个小小的疳症,几副草药喂下去,她就起死回生了。

“月隐有难,圣灵庇佑……”族长带着众人一同祭拜了神树,祈求神树庇佑。

随后,他取来三炷高香,点燃后插到了祭台之上。所有人席地而坐,闭上眼睛随族长念起了祈祷文:

“伏以上天,悯我黎元,祈赐神兵,佑我月隐。伏以上天,悯我黎元,祈赐神兵,佑我月隐……”

阿菀坐在最后,前方的人高大,几乎挡住了她所有的视线。但她还是如期看到了族长点燃高香,那就够了。

她对祈祷不感兴趣,正准备偷偷离开时,突然看见神树四周升起了浓雾,浓雾之中出现了一排排兵俑泥人,样子憨态可掬。

阿菀在双山镇见过这样的泥人,手艺人按士兵的样子,用泥土捏造了一个个形神兼备的兵俑,多是孩童拿在手中的玩物,怎么会出现在神树之下?

月隐族人并未见过这样的神物,都好奇地看向兵俑泥人。

不一会儿,神树下的大雾更加浓烈,几乎将族长和祭台包围,神树也完全被浓雾笼罩。浓雾之下,兵俑泥人忽然一个接一个地破裂,一个个身着黑衣的男女从迷雾中缓缓现身。

“神兵、神兵出现了……”有人率先喊道。

众人欢呼,纷纷叩首感谢神树赐下神兵,帮助族人抵御岛毁族灭的预言。

阿菀叹为观止,原来昨日的山崩是为了今日的这场表演。这身黑色衣服她太熟悉了,不就是黑玄弟子的统一服装吗?

族长派人提前在树下撒上硝石粉,又在众人祈祷的时候偷偷倒上温水,使树干旁瞬间产生白雾,打造了这一出破土转生的大戏。

战二哥是不是也在这里?阿菀心念一动,便要起身细看。

身旁却突然伸出一只素白的手,将她紧紧抓住。

阿菀侧身查看,却是许久未见的母亲。她双眼含泪,却什么都没有说。父亲坐在母亲左侧,也同样沉默地看着她。

阿菀再无心关注泥人的转生,站起身来转身就走。她从不怨恨父母,但也从未原谅他们的抛弃。

阿菀一路疾走,回到了山中小屋。几个月过去了,小屋还能保持原本的样子,想来一定是父母费了一番苦心维持的。

但这些年错过的时光,又怎么能被轻易遗忘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菀听到了院门被推开的声音。两道身影款款走近阿菀紧闭的房门。

他们还是来了!

“阿菀,你回来了。”还是母亲率先开了口,站在门外轻声说道,

“阿菀,你瘦了。”父亲也紧随其后,隔着房门嘘寒问暖。

一门之隔,他们明明就站在阿菀面前,却如此陌生。这声“阿菀”,迟到了十几年。

阿菀没有回话,也没有驱赶。这几年,父母亲也会送些衣物、吃食,却总是在阿菀不在的时候,悄悄放下又悄悄离开。

从未见过面,从未说过话。

如今这般主动上门,倒是让阿菀不知所措了。

母亲感到了阿菀的疏离,想推门进去,手又缓缓收回。十几年前,他们的懦弱保护不了阿菀;十几年后,他们依然懦弱,依然无能为力。

“你在外面还好吗?”母亲的声音再次传来。直到阿菀失踪后,他们才追悔莫及,什么不得离开、什么族长的话不能忤逆,怎能比得过自己的亲生女儿?

他们日日期待阿菀回来,又夜夜盼望她在外面的世界自由快活,有朋友相伴、有爱人相随,有人能代替他们这对失格的父母,给予她缺失的亲情。

阿菀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紧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你和哪位姑娘离开后,有人在柴房附近看到了一只白狐。他们都说,那位姑娘是白狐所变化,那夜之后就回归山林了。”父亲的声音也缓缓传来,“你放心,没人知道你们离开的事。”

这倒确实是个好消息。阿菀心想,族人对她的无视,难得地保护了她和阿萱。

对她接下来的计划大有裨益。

“如今族中并不太平,虽然族长召唤了一百零八位神兵,但一旦月隐陷落,你一定要保全自己。”父亲又提醒道。

阿菀对一百零八位神兵的身份心知肚明,净月将黑玄的残余势力转移到月隐山谷,不知又有什么企图?

族人对族长的话言听计从,他将黑玄势力带到月隐山谷,不知又会给族人带来怎样的灾祸?

“阿菀,你一个人在山上,缺什么就告诉娘。”母亲的声音再次响起,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哽咽声。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照顾好自己。”

照顾好自己。她会的,这么多年自己一个人,不是也活得好好的吗?

许久后,门外再无声响。阿菀以手触面,才发现脸上全都是冷凉的泪水。

第二日,族长抱病的消息就传到了月隐山谷的各个角落。族长此病来势汹汹,一夜之间已经面色发青、口不能言、四肢僵硬,眼看着就要撒手人寰了。

山谷的上百名巫觋齐聚族长的住所,所有人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在院子中跳舞、祈祷、撒血、点火……甚至有人亲自摘了神树的枝条,鞭笞族长的身体以驱逐邪魔妖祟,

都,毫无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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