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叙忍着笑,为公孙仪添了茶。
但徐管家可不敢笑。
他思忖着,陛下是不是对小姐不满了?可要悄悄让小厮到正厅提醒一声?
裴叙见他如此,好心对他摇了摇头。【无事,不必惊动娘娘。】
徐管家自然是懂手语的,见状松了口气,如此就好。
裴叙在背后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公孙仪,他在桌上画圈圈的手指一顿,那十分漂亮的圆便有了缺陷。
公孙仪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又继续沾了茶水,重新画了一个。
“老裴。”他漫不经心地开口,“你站在我背后。”
徐管家不明所以,裴常侍现下不就是站在陛下身后么?
但裴叙听懂了公孙仪的话。
习武之人感知最是敏锐,对身后的动静更是警觉。他方才做手势时带起的微弱风声和气流变化,若换了个人,早就被陛下反杀了。
裴叙恭敬又感激地应了一声。
他武功平平,当初不过是为着强身健体才略学了学。脱离战场才两三年,又因公孙仪身边十分安全,他的警觉便大幅度下降。
他心里暗道不该。
公孙仪用光了不知多少盏茶,瞧着桌面都被茶水浸透了,才懒懒地停止了这无聊的消遣,在裴叙的伺候下净了手。
而这时,徐家人才稍稍缓了思念之意,想起只一个徐管家招待着的公孙仪来。
徐国公站了起来,点了人:“老大、老四、子容和清容都随我来。”
被他点到的徐伯文、徐季全、徐子容和徐清容皆站了起来,而徐乐蓉,也在一众人的视线中站起了身。
【祖父,我也去。】她看向徐国公,微笑着“道”。
冷落陛下那么久,他该要“记仇”了。徐乐蓉一时心里有些惴惴,不知夜里公孙仪要如何“惩罚”她。
想必又要她配合他的新花样罢,她红着脸想着。
一行人来到暖阁,早有眼尖的小太监扫到徐乐蓉的身影,忙进了暖阁禀告:“陛下,娘娘和诸位大人过来了。”
徐家过来的五名男子中,其实徐清容并未入仕,还不能称作“大人”,但小太监只略略看了一眼,见都是些熟面孔,并未发现位置最末的他。
公孙仪翘起唇,唯唯总算想起他了。
正想着,门口小太监一声尖细的“贵妃娘娘驾到”便响了起来。
公孙仪瞥了一眼仍未干透的桌子,懒懒地靠在了椅背上。
但随即他又直起了身,见门口终于出现熟悉的倩影,便起身迎了过去。
“唯唯,你好狠的心。”见徐家男丁们还未走近,他便贴着徐乐蓉低声道,“为夫可是等了你好久。”
徐乐蓉朝他笑笑,握住他伸过来的手,撒娇似的摇了摇。
公孙仪低眸笑了,牵着她进了暖阁,“唯唯,你就吃准了为夫吃你这一套。”他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若非徐家人要进门了,他真想将人搂进怀里,好好亲一亲。
徐管家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自家小姐和陛下相处的时候,竟是这样的?
他恍恍惚惚地想着,还未回过神,裴叙轻轻推了他一下。
徐管家惊了一惊,忙打起精神来,便见自家主子们皆已进了门,正给陛下和娘娘行礼。
“不必多礼。”公孙仪神色自然,一手放在桌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茶盏;另一只手却借着桌子的遮掩,把玩着姑娘纤细的五指。
徐乐蓉耳垂滚烫,微微挣了挣。只是她怕被家人发现他们底下的动静,不敢有大动作,哪里挣得脱。
幸好方才站在他们身侧的徐管家已经出了门,裴叙也走了出去,候在门口,不然她怕是脸都要冒烟了。
徐国公带着儿子孙子们在桌子的另一侧坐了,他盯着桌上还未干透的水渍,伸手摸了摸。
“陛下,可是下人不仔细伺候,水洒了也不擦一擦?”他疑惑地开口问。
公孙仪却看着徐乐蓉,笑得意味深长:“非也。”
他在姑娘的手背上慢慢摩挲着,盯着她继续说道:“朕本在桌上画了许多了圈,想数一数贵妃何时才想起朕来。不想茶水干得还挺快,一个圈都没有了。”
徐家男丁们齐齐吸了口气,他们都听到了什么?
再看徐乐蓉,她此时不仅是耳垂滚烫,从面颊到脖子,也红了个透。
她转头瞪了公孙仪一眼,陛下在她家人面前都胡说些什么呢?
公孙仪却微微挑眉。
他这样体贴,用的是茶水来画圈,不等她到来水渍都快消失了,她却还要瞪他?
二人之间的眉眼官司皆被对座的徐家人看了个齐全,五人悄悄瞥了几眼,又垂了眸,只盯着桌上一动未动的点心看。
快将那几盘点心盯出一朵花来时,公孙仪终于打破了这份沉默:“祖父可是饿了?自取茶点便是,毋须顾忌我。”
他这一声“祖父”唤得自然,徐国公却不大敢认,其余人也都傻了眼。
倒是徐乐蓉,笑着对家人们点了点头。
徐国公被徐伯文掐了一把,才回过神来,忙道:“臣并非是饿了,只是方才见桌上的点心陛下都没有动过,担心是不合陛下口味,才多看了几眼。”
公孙仪“嗯”了一声,面色温和,“今日我是陪着唯唯归宁的,只谈家事,不论君臣。”
他此时收敛了一身的凌冽,恢复了太子时期的几分懒散,瞧着就像是个温文尔雅却慵懒的贵公子。
“不必为难,”他偏头朝徐乐蓉笑了笑,回过头时温声道:“只唤我姑爷便是。”
小姐和姑爷,多般配,公孙仪愉悦地想着,轻轻捏了捏徐乐蓉纤细却修长的手指。
当然,他雨露均沾,五个手指头皆一一揉捏过,才在徐乐蓉越来越红的面色中,遗憾地松了手。
再玩下去,他家唯唯的脸都可以烫熟鸡蛋了。
公孙仪神色再自若不过,但徐家人眼见着自家姑娘的脸愈发红润,哪里猜不出其中猫腻?
但他们只假作不知,视线亦不曾乱瞥一眼,免得徐乐蓉再添几分尴尬。
公孙仪说的“只谈家事”,徐国公便主动为自家孙女解围:“唯唯,你的素璇院一直有丫鬟打理,待会儿午膳后你便带着陛……姑爷进去歇一歇。”
他险险地收回了“陛下”二字,但他说的“姑爷”二字,怎么听怎么别扭。
徐乐蓉本还有些不好意思,闻言便笑了起来。
见她眉眼弯弯的,在公孙仪面前都这样自然,且气色风韵又更胜未出阁前,徐家人总算彻底放下了心。
看来送唯唯入宫,是送对了。
徐国公想着,双眼微微湿润。
很快到了午膳时间。
徐家人平日里就不分男女席,除了固定的长辈席位,其余人都是按着序齿或随意混坐。
徐国公问过公孙仪,得到他“就随国公府平日的安排便是”,便将他和徐乐蓉安排在了自己的身边。
当然,他让出了上首的位置,主动在徐乐蓉下首坐了,徐家人皆按着退两席的位置分次坐好。
公孙仪用膳时不喜人伺候,恰好徐家人也是,故而宫人太监们、徐家的小厮丫鬟们皆候在了正厅门外。
“老裴,你且去用膳,用完了就先歇着。”公孙仪转头对站在他后面的裴叙说道。
裴叙含笑着应了。
这一幕看得徐家未在朝为官的一众人皆暗暗吃惊,往日听说裴常侍很得陛下青眼,不想传言并未夸大其词,反而未能道出其中的亲近。
食不言。
因着公孙仪方才坐下前,将他在暖阁里的一番“不论君臣”“只谈家事”和“唤我姑爷”等言论重新说了一遍,徐家人紧张的心思倒是淡了许多。
故而一顿饭在安静却不紧绷的气氛中,快走到了尽头。
直到公孙仪亲手剥好一小碗虾仁,推到徐乐蓉面前不说,还用筷子喂到她唇边且轻声道:“唯唯,尝尝。”
而徐乐蓉不仅没有拒绝,反而神情极其自然地张口吃下了公孙仪给她喂的虾仁,看呆了一众徐家人。
筷子掉地的声音,将过于自然和亲密的二人视线吸引了过去。
视线聚焦的中心,徐令容涨红了脸,结结巴巴道:“无事,我只是不小心,将筷子掉地上了而已。”
徐伯文暗中给了小儿子一个警告的眼神。
徐国公也笑道:“他这人就是不稳重,姑爷和唯唯不必管他,继续吃罢!”
徐乐蓉后知后觉方才她和公孙仪做了什么,又见家人们努力掩饰自己的震惊,面色顿时滚烫了起来。
她胡乱地朝徐国公点了点头,又在桌下悄悄推了推公孙仪,便低着头继续用起饭来,头再不敢抬一下。
公孙仪见她羞成这样,也没逗她,只时不时替她夹菜,免得不愿意抬头的姑娘只吃白饭。
罗巧薇心疼地看了一眼小侄女,暗中剜了小儿子一眼。若非担心徐令容再莽莽撞撞的,又惊动公孙仪和徐乐蓉二人,她非得掐他一把不可。
在徐家人的配合下,这顿饭后面再没出什么岔子,徐乐蓉也终于恢复了正常面色,抬了头,只公孙仪依旧为她夹着菜,她便也都吃了。
饭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去小花园中赏景,顺便消食。
小花园中种了几株银杏,此时叶片还未全部掉落。
“姑爷走这边。”徐国公这声“姑爷”终于褪去了不自然,自如了许多。
他走在前边,替公孙仪引着路,笑道:“祖父特意让仆妇们留了那处不清扫,眼下树下铺了一片落叶,金灿灿的,也是一方景致。”
公孙仪还挺给面子,赞了一句:“祖父这份心倒是雅致。”
公孙仪:我敢叫祖父,你敢应吗?
徐国公:本是不敢的,但你都敢叫,我又有何不敢应的?太祖皇帝又不能从皇陵里跳出来打我,再说,要打也是打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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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 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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