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
阮清聿心脏一沉,惊惶间股骨“哐当”一声撞上桌角,下颌线条变得紧绷。
他一瘸一拐挪到沈宴竹身侧,板过他的肩膀眼神坚毅的回答:“我知道你会帮我请假,所以才不着分寸的浪费时间,我们认识这么长时间,我又怎会不懂你的良苦用心!”
正是缘于我足够了解你、足够关注你,我才会准确的捕捉到你的异常。
只因这个人是沈宴竹。
沈宴竹缩了下拳头,胸膛里的火气消掉大半只余下几分痒意,他飞快地瞥了阮清聿一眼目光中布满疑云:“真、真的?”
“当然是真的,”阮清聿捏了捏他的肩,“珠珠,我不会再骗你,也不会再离你而去。别生气了,实在不行你再打我几下。”
他作势就要拉沈宴竹的手,却被对方率先躲开。
沈宴竹随机找了个参照物,雪白的墙体有一块规则亮斑,像是被什么圆形物品投射过来的,边缘是模糊的。
“好好说话....你是有受虐倾向么,总想让我打你。”
阮清聿释然的笑了笑,深知他这是平息了心情便故意给自己一拳:“若能让你高兴,我可以天天‘受虐’。”
沈宴竹没工夫继续同他讨论“受虐”这件事,忍受着瞳仁带来的剧烈酸痛踅身离开,连道多余的眼神都没留下。
阮清聿意味深长地看着沈宴竹用指腹拂去眼尾的动作,心中满是欢愉,他同桌一定被他真挚的言论感动到流眼泪了!
是不是就能说明沈宴竹并不排斥这个想法?
看来以后还是要多付诸于行动,争取寻觅更多蛛丝马迹。他正天马行空的想着,耳边合宜的传来沈宴竹的催促声:
“病好了就上学去吧,刚才谁说不管文科还是理科都应当好好听课的。”
沈宴竹手里拎着不同色系的背包,指间稳稳握着没让它们拖到地板上,他微微颔首意韵悠长地盼着什么。
沈宴竹听见阮清聿嗷了一嗓子,紧跟着面朝自己奔来,每一步都像踩着鼓点似的,富有节奏的在眼前站定做了个优雅的绅士手势: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怎么会忘,不过这包太沉了还是让我拿吧,你负责轻装上阵就好。”
一时间沈宴竹被那道颀长的身影闪得晃了一下神。
罢了,就遂了他的意。阮清聿想做什么就让他做什么吧,只要不是出格的事。
沈宴竹眉梢轻纵,食指悠悠的绕着钥匙圈,与阮清聿一前一后走出房间。
公交车避开早高峰,这一路不但有空座还开得顺畅无阻,一道红灯都没有,转眼间便抵达靖南高级中学的站牌旁。
二人顺着电业局前方那块空地渐渐北上,经过一个大上坡阮清聿意识到沈宴竹许是疲了,就动了想背他走的念头。
沈宴竹喘着粗气,一看到阮清聿的眼神就明白他想做什么,忙不迭的把这个想法扼杀在摇篮里。
在阮清聿发声前他就已经提上速度冲刺了一大步,前者合上唇瓣只好作罢默默跟上前去。
沈宴竹赶到班级时第二节课已经度过一半,谭雅诗知道他们请假的事,在看见他们出现在门口时还是疑惑了一下。
最终什么都没询问,眼神示意让两人回到座位。
铃声一响,谭雅诗合上练习册习以为常的说了句“下课”,女人的目光移到端着水杯即将走出门的沈宴竹身上,她摩挲着掌心的试卷喊住了他:
“沈宴竹你过来一下。”
听见班主任叫自己沈宴竹折返到讲台前:“老师,是有什么事吗?”
谭雅诗点点头把两张卷子递给他:“这是早自习赖主任让大家做的试题,你们没来她就把卷子给我了,其他同学做完已经上交,你和阮清聿抽空把它做完,放学前给赖主任送过去就行。”
沈宴竹把两张薄纸卷好塞进袖筒里,乖巧的应答:“好的,我会尽快把卷子交上去的,老师再见。”
谭雅诗对沈宴竹一直很放心,尤其在学习上他有自己的考量,不会争强好胜而是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
第一次考试就展露头角,第二次直接跃居班级第五,更有典班老师争着抢着希望沈宴竹能来到他们的班级。
对于这事还做了不少思想工作,她能看出来典班对沈宴竹的吸引力没那么大,或许像他这样优秀的禾苗身处普班比典班更加适合。
-
临近期末,各个科任老师又系统的带领学生过了一遍知识点。本次考试虽不及期中那般严格,却也是大家过不去的“噩梦”。
一学期到头总要给自己满意的答卷,重点是春节期间免不了亲戚们的夺命连环问,考得低了着实有些晒脸,还容易在同龄伙伴面前抬不起头。
谭雅诗照例把英语课丢出来供众人复习,她对英语的教学自成一派,舍弃掉教材里原有的知识,改为主要攻克阅读理解,题型对接高考内容。
除了基础的背单词外,学生需每日按顺序写完习题。
第一天完成阅读理解A、B、C三篇文章,第二天完成阅读理解D、七选五和语法填空。
第三天完形填空和改错,第四天则从第一天开始重复以上步骤,直到考试前。
之所以把课让出来给其他学科,究其原因还是大家对英语这门学科的自信。
在谭雅诗的带领下,十六班每次英语排名都是普班里的第一名,平均下来每人的成绩近乎一百二十分,而其他科基本达不到这个高度。
也有其他老师拿这件事同谭雅诗开玩笑:
“他们不过是给你这个班主任面子,你若是一位科任老师断不会有这个成绩。”
谭雅诗只是笑而不语,能拥有优异的成绩不仅需要一个好老师的教导,还需要个人的努力。
在她眼里努力已然超过爱好。
沈宴竹做完选择题准备开始推导化学元素,钢笔才勾了一个圆圈就感觉有人很轻的戳了戳他的袖子。
他放下拖在左腮的手习以为常的扭过头,用嘴型说了句:怎么了。
阮清聿面露苦色的望着他,努了努嘴提示后者向下看,沈宴竹自然看出来困扰对方多时的函数题。
稀奇地扫了他一眼,什么题能难倒天不怕地不怕的阮清聿?
沈宴竹接过练习册准备课间调侃他,视线落到画了问号的第一小问。
偶函数、求f(0)的值几个字冒出来,让他那颗准备好指导学习的心立时从里到外浇了个透心凉。
这样简单的题型居然也能皱成苦瓜脸,阮清聿莫不是太闲了,还是觉得他做题枯燥想逗个趣儿?
沈宴竹在心里已判定为后面的选项,他脸色冷淡下来把册子原封不动扔给阮清聿。
顾及着还在上课他强忍住躁动,撕了张草稿纸写下一行字轻飘飘丢过去。
[竹:阮清聿你没开玩笑吧,求偶函数这种题型你居然不会?你数学怎么考的。]
阮清聿接过纸条很浅的挑了一下眉:
[R:我数学没你考得好嘛体谅一下下。]
沈宴竹攥着纸条的边缘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动笔,他的眼睫半垂着,巧妙的遮住内里的情绪。
久到阮清聿以为自己没戏了,他都打算翻教材解决这道题了,身侧蓦地传来啪的一声。
阮清聿眼里熄灭的小火苗唰唰亮起,他同桌撇下纸条就转过去做题了,看模样不打算继续传话了。
他隔空给沈宴竹比了个小爱心的手势,后者仍旧面色无虞,在阮清聿展开纸张的空档,他没发现的是,沈宴竹写字的动作悄然停顿了一秒。
纸上工整流畅的写出这道题的解题思路与易错点,沈宴竹没把标准答案填上去,而是用知识点慢慢填充。
思路一团乱麻的人一看就能梳理清晰,完整解出这道题不是问题,甚至还贴心的给出第二小问大致走向。
阮清聿差点又比出一颗爱心,他拿出自己方才打好的草稿纸,这么一对比果真显出不少错误,还都是最低级的那种。
悻悻收回纸条,阮清聿从桌堂深处摸索出仔仔棒,他的身姿略微前倾,细心谨慎地绕过沈宴竹的臂弯,又伸到他的视野前方晃了晃。
用仅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音量唱到:“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
我的寂寞逃不过你的眼睛。
“......”
听到熟悉的曲调,沈宴竹自动在心里默默把后半句补充完。
他给出纸条后本就没有专注做题,顺理成章的将阮清聿所有动作悉数看在眼里。
熟悉的青绿色包装纸伴随那句歌词出现在眼前,沈宴竹不可避免的愣了半秒。
紧接着像是如梦初醒般淡然抽走那枚棒棒糖,捏在手心里感受着糖皮传来的阵阵温热。
沈宴竹后知后觉的抿起唇角,自鼻腔里溢出一道轻哼。
阮清聿显然听见了,悠哉悠哉的回过去两个叠音:“哼哼。”
这人真是....
在逗弄他后又会绞尽脑汁的凑趣,当真既狡黠又机灵,沈宴竹抚摸着扁状糖体给出了一个中肯的评价。
-
昏昏欲睡的政治课后沈宴竹想趁着课间休息十分钟,偏有人不想让他如愿——
刘栩畅站在过道中央面朝后排大声叫嚷着:“沈宴竹,有人找你!”
顿时有人抗议:“我天,老刘你比蔷薇花还吵,嘘会儿吧,有啥不能去人家旁边说的。”
莫名点到名字的明蔷:“ ?要死啊你!”
这样一说刘栩畅也有点不好意思,他掌心合十满脸愧疚的低声道歉。
这句疾喊乌泱泱灌入耳膜刺得他太阳穴疼,沈宴竹很想破罐破摔回他一句“人不在,有事别找”。
靠在墙边喝热水的阮清聿坐不住了,他越过沈宴竹的座位径直走向前方,一把勾住刘栩畅的肩膀往沈宴竹面前领:
“怎么回事兄弟,外边是谁找啊,喊得惊天地泣鬼神的?”
明蔷恰好路过,背对着他们捂嘴偷笑。
刘栩畅被他抽得一疼,瓮声瓮气地说:“是...还是上次喊我帮忙的隔壁班男生,抱歉啊没控制好声线。”
他这么一说沈宴竹就明白是谁了。
微不可察的与阮清聿对视一眼,后者拍拍他的后背示意他先回去,自己则闪过身压低语调: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梁立涛抽什么疯?不知道我们把他扔进危险名单了吗?”
“是不是故意挑衅来的?”明蔷摸着下巴猜测道:“上次放辣椒粉那事还没有着落呢,他怎么这么脸大还敢出现的!”
“同桌,你要不要见他?”
沈宴竹拧着眉头,他也不知道梁立涛搞什么幺蛾子,原以为放假前可以消停一阵子,不曾想某人非要添堵。
他长呼出一口气:“走廊里有监控,他应该不会做出格的事.....”
阮清聿心里一跳,有种不详的预感降临,他哽着嗓子问:“所以你打算去见他?”
“嗯,”沈宴竹狐疑的看他一眼,“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要不然你俩跟我一起去。”
换作平常,阮清聿听见这句话指不定有多欢喜,可如今他内心沸腾不起来,总觉得梁立涛此行有猫腻。
说不定与放辣椒粉的事有关系,可这件事宋阿姨让他们别插手....
果不其然梁立涛第一句话是:
“沈宴竹啊沈宴竹,你的心狠还真是遗传啊!”
在监控摄像头面前梁立涛罕见的收敛了张扬的爪牙,镜片下的面孔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样子。
沈宴竹没来由的因这句话发怔:“什么意思,你叫我来只想说这个的?那我选择回去...”
“你装什么?”梁立涛钳住他的手腕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眼里的光芒宛如一只毒虫。
“你那个死妈不知从哪里撺掇一帮人,一直在截胡与打压我妈那边的工厂订单,你们母子俩简直无耻、肮脏下流!心是什么做的,嗯?”
梁立涛到最后已是怒火冲击了头脑,手上的力度猛地增大,迫使对方与自己互视。
骨骼间隐约发出咔的一声,像是轻松就能折断般。
沈宴竹霎时面容雪白,他疼得直抽凉气:“嘶,你放开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阮清聿脸色一下子掉下来,费力掰开桎梏在沈宴竹手腕的那只大手,眸色锋利而冷然,他指着头顶那枚闪着红光的坚硬仪器:
“拿开你的破手!对着摄像头还想干什么坏事,要说卑鄙无耻没人能抵得过你们才对,当初怎么没让宋阿姨报警把你们抓起来!”
明蔷也不甘示弱,到最后近乎破口大骂,终于是让梁立涛撤去手。
沈宴竹按揉着腕骨尖锐的疼痛,膛音尽显虚弱:
“梁立涛,从开始到现在都是你在自说自话,还莫名其妙动了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截胡、打压,这些与我有关系吗?”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梁立涛不信沈宴竹一点也不知道这事:“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你敢说你妈不是为了给你报辣椒水的仇,才针对我妈工厂订单的,你们都是一伙的!”
积压已久的痛恨喷涌而出,梁立涛抬手摘下眼镜,抹了把颤抖的面皮,破碎的音节自齿间挤出:“我承认,我都承认,你们不就是想逼我跟你道歉么?”
“好,现在当着你的面.....辣椒粉是我放的,本想给你个教训没想到你能过敏进医院。可是你们也不能为了报复我,伙同其他工厂拦截青莱二厂我妈负责的订单吧,你不觉得这做的太过分了吗!”
“我今天过来就是想让你回去和你妈商量一下,停止对她的......”
后面他再说了什么沈宴竹却没选择继续听下去了。
“轰”的一下,有什么东西好似在脑中迸裂开。
沈宴竹手部动作倏地停下来。
敏锐捕捉到某个字眼霎时心神荡漾,面颊之上竟有温热的流体汩汩流动。
每个漂浮的分子在沈宴竹视野里皆交成乱糟糟一片,犹如电视失去信号时跳出来的雪花点,伴随着频繁闪烁的沙沙声,他的意识也在渐渐剥离。
沈宴竹的身形无意识的轻晃了一下,除辣椒水以外的事他一概不知,更不知道宋小满会为了他而找陈双英的麻烦。
梁立涛的这番指责让他陷入懊悔的境界,事实当真如他所说的那样,不分青红皂白就构陷他们吗?
“珠珠。”
朦胧间沈宴竹被一道熟悉的男声拉回现实,宽厚的手掌按在他的肩头,他转身径直对上温和澄澈的眼瞳。
沈宴竹从那道温柔的漩涡里反应过来,他差点被梁立涛砸了个当头棒槌。
寻常人在碰见这一通祸水东引、黑白颠倒还需费力理清头绪,更遑论是内心薄弱的他。
再次抬眼沈宴竹早已换上一副面孔,全然没了方才的失态:“这话该是我问你才对。”
梁立涛态度堪称转了三百六十个弯儿,他直觉不对:“你什么意思?”
明蔷和阮清聿不清楚更深层次的事,只能规矩的站在沈宴竹身侧聆听。
“你装什么?”沈宴竹把几分钟前他吐出来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他。
梁立涛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近乎收不住脚的程度,沈宴竹沉冷的嗓音悠悠的响彻在他耳边:
“不知道我在说什么?那我就再提醒一下你,几个月前你的母亲不就是这样做的吗。只因为我妈她没有同意你作弊,令堂就要在工作上打压,致使她间接失去了工作。”
“是也不是?”
沈宴竹乜斜着对方,每句话都针针见血:“如今只不过是风水轮流转,让你们也品尝一下我们的苦楚,就受不住了?”
“还是你想让官方介入调查,”
他轻笑一声,“好啊,我们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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