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如翳,笼罩在这片曾经秀美的如黛青山中。
昨夜漫天的一场大火,浓烟滚滚,硬是让万里碧空的云彩沾染了阴霾,流露出不详的气息。
一队黑甲大军蜿蜒行进,鳞甲闪闪烁着凛凛寒光,缓缓行进到村口。大军人数不多,约莫千人。为首的是一约十四五岁少年,脸容青秀,眸若星河,长发飘飘,一身紫衣,蕴含着书卷气的脸庞中隐隐藏了一丝桀骜。
一旁的随从开头道:“苏紫少爷,夏国的逃兵一路溃败,路上一路烧杀抢掠,残暴无比。这里看来应该就是夏国溃逃路过的痕迹了,我这就安排将士们看下还有没有活口,然后继续追击。”
名为苏紫的少年皱了皱眉,看着眼前的景色,略有不解道:“书玉,据消息来报,昨天发生了漫天的大火,这里的确是夏国的逃兵的所经之地无疑。只是为何现在这里全部被冰封了?甚至火焰都凝结成冰了?”
书玉的小厮苦笑道:“那小人就不知道了。”
苏紫没有看仆人,而是凝视着冰封的村子,突然灵机一动,喃喃自语道“应该是某个修为高深的修真之人出手了。书玉,你安排几十人,搜寻下看还有没有活口。”说罢,他又朝着军中一位青年将领拱了拱手,语气平和道:“杜羽将军,麻烦你带着剩下的军队一同追击,若遇到夏国逃兵,格杀勿论,保我郡百姓安宁。我身手不便,跟随你一同追击恐怕会有所拖累,让你掣手掣脚。”
杜羽用拳抱了抱手,领命道:“小侯爷谦虚了,素闻小侯爷小小年纪,就文武双全。那末将便恭敬不如从命,这便立刻追击,护我郡百姓周全。”便带着军队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苏紫看着远去的大军,叹了口气,“杜羽啊杜羽啊,我要跟着你,你一定是以我的安全为己任,必不会真的追击。我若是不主动脱离军中,你怎么认真去追击呢。”
他知道,他的小侯爷身份,必然会令将领有所顾忌,一切行事,当以护佑他安全为第一要务。
他正准备进去村子里看看,书玉这时却跑了过来,朝着他说道:
“少爷,大夏国惨无人道,整个村子一个活人都没有了。只是少爷,我们在一间屋子里发现了一具很奇特的冰雕,冰雕里面冰封着一家三口。”
苏紫听了后面沉如水,大夏国逃兵竟如此恶毒,居然敢在他的封地里为所欲为?他带了深深地自责,悔恨自己没有保护好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们,愧对他们平时对自己的信任。他带着比周围冰霜更重的寒意冷冷道:“带我过去看看。书玉,你安排下将士们,好好妥善处理好村民们的遗体。”
书玉一听也打了个冷颤,他从未听到自家少爷如此语气冰冷,少爷素来宽以待人,从来没有恃身份而骄,反而常常乐善好施,深得侯府及百姓赞喻。
跟随着书玉来到了冰雕所在,一路上的所见,更是让苏紫脸色如染上了寒霜,拳头是握了又握,手臂青筋如蛛网般显露,都快滴出血来了。特别是看到小孩子与妇女躺在地上,满身鲜血,虽被冰封,但却将他们脸上那种绝望的表情凝固,甚至绝望都似乎要透冰而出。他情不自禁地咬了咬牙,胸中的怒火越点越燃,暗自咬牙道,大夏国,我绝对不会轻饶你们,我苏紫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一走进木屋,只见一座冰雕位于屋子中央,晶莹的冰中隐约可见一对夫妇躺在地上,鲜血淋淋,一个小女孩浑身是伤,带着烧焦枯黄的头发,半边脸上还有明显的烧伤痕迹,眼睛微闭,与她的父母相拥在一起。
看到这一幕,苏紫心地一震,不知怎地,原先的越燃越盛的怒火稍稍平息,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悯瞬间涌上他的心头,他心底一颤,这个女孩,到底受了多少苦?至死也想与父母在一起。
他走了过去,伸出手摸了摸女孩被冰覆盖住的脸庞。冰雕并没有想象中那种刺骨的寒冷,反而有些许温度?咦,从冰封到现在怎么着也至少有两三个时辰,冰上怎么会有温度呢?这,难道他们还活着吗?
他立刻转身对周围地手下喝道:“帮与我一同把冰破开,这个女孩可能还活着,书玉,你把药箱拿过来,等我破开冰后,先稳定女孩的伤势,我再带她加急回到府上救助。”
冰看起来很脆弱,却是想象不到的异常坚固,他与手下费尽了力气,又是烧火,又是拿兵器凿,耗费多时,才勉强把冰破开,冰破开的一瞬间,冰晶四溅,在空中散落着点滴的荧光,一股寒意也随之弥漫在屋子里。
苏紫伸手双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抱住女孩,用手轻轻地在她的鼻子上探了探鼻息,果然,还有气息。
“书玉,先把烧伤的药拿给我,我先稳定她的伤势,她现在应该烫伤很严重,你帮忙收集些碎冰,等我敷完药后,需要用冰先敷住她的伤口。”一旁的书玉听了后,迅速开始收集碎冰。
苏紫开始为女孩处理伤势,他的手下们则是继续破冰,只是奇迹并没再次出现,冰中那对夫妻早已没了气息。“少爷,他们没有气息了。”说完,众人心里突然有一种凄凉之感,整个村子唯一能活下来的可能就是这个小女孩了。
他没有回答,待到书玉用碎冰敷在女孩身上的伤势时,他站了起来,怔怔地看着躺在地上的二人,深深无力感弥漫他全身,一种自责与悔恨也不由地从心底涌现,若自己早来一点,是不是这人间惨剧就不会发生了?他用力的握紧拳头朝着地上砸去,一下又一下,激起冰晶四溅,仿佛不知道痛疼般,直到手上流出了鲜血。手下的人看着自家少爷这个狂态,大气不敢出一声,生怕惹恼他。许久过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无力道:“帮忙与我一同在这个院子里把他们掩埋吧。”
待到苏紫掩埋完那对夫妻后,他便与书玉先快马加鞭朝着侯府回赶,打算先回府救助女孩。留待手下人处理村中的惨状。
漆黑的夜色下,侯府灯火盈盈,点亮了如墨的夜色。在侯府中一个房间里,苏紫与书玉此刻正站在房间中,一旁是位身穿白衣的女子,正在帮小女孩治疗。
白衣女子轻声说道:“小侯爷,你们处理得很好,止住了她的伤势。现在她身体很弱,我只能给她先稳定住伤势,如果她能扛过这一关,应该能活下来。”
苏紫抱拳连忙回应道:“若草大师过赞了。还麻烦您尽力救救这个孩子。有需要的地方,你随时开口,那村子只剩下了她一个活口了。”
白衣女子若草只是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医者仁心,我自当尽力而为。小侯爷哪怕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若草为神农谷弟子,神农谷中的弟子,以仁心行医于天下,不求得道长生,只求济度世人。她学有所成后,便来到了江南郡,一直行医,不论贵贱,故民间百姓素以“白衣医仙”替她命名。
说罢,便再无言语,一心替女孩稳定伤势。待到百草替小女孩完成救治后,便告辞离去了。
临行前,她看了看苏紫,叮嘱道:“她现在烧伤严重,一定要及时给她降温,不排除今天晚上她会发热。”
苏紫点头答应道,便欲亲自送她出侯府,若草摆了摆手,自行离去了。苏紫和书玉一同站在房间中,苏紫看了看书玉:“书玉,你去休息吧,今夜我在这里亲自看看她的情况。”
书玉忙道:“少爷,这些事我们这些奴才做就行了。不需要少爷亲自忙活。”苏紫摆了摆手,示意他无需多言,“你去把春梅叫过来,她是女子,照顾这个小女孩比你方便。”
月上中天,夜晚传来了几声寒鸦啼叫声,在夜晚灯火弥漫的庭院中,躺在床上的花花突然呻吟起来,“爹,娘。”
坐在一旁的春梅和苏紫顿时惊醒,春梅不等苏紫说话,就已经走到花花身边,查看情况,走近一看,看到花花满头大汗,便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慌乱地说道:“少爷,她的身体在发热,情况好像很严重。”
“跟我一起拿水和湿布一起给她降温。”说时迟那时快,苏紫已经端起了盘子,拿起了湿布,给花花进行擦拭,同时把湿布放在她的额头上。凉水稍微给花花降了下温度,花花却还是在叫着,“爹娘,别离开我。”一把捉住了苏紫的手,用力之深,令苏紫措不及防,吃痛得皱了皱眉头。
“应该是那场大火,令她记忆深刻。春梅,你接替我,用凉水她降温,别停。”苏紫任由花花捉着手臂,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女孩怎么会力气这么大啊,他心里嘀咕道。
终于,折腾了半夜,花花不再大喊大叫,睡了过去,身上的体温也开始恢复正常了,捉着苏紫的手却一直没有放下来。苏紫也没有推开她的手,只是任由她紧握着。
“辛苦你了,春梅。今晚你也可以休息了,我在这里待到天明,观察她的情况。”
“少爷,还是我陪着她,你一个男子,有些地方也实在不方便。”
苏紫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地坐在房间中,春梅见状,也找了张凳子,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一夜无话,苏紫第二天忙完侯府中的事务后,便去看看花花的情况,看到书玉早已在到房间外等候。
“书玉,那女孩情况现在怎么样了?”
“她已经醒过来了,只是喃喃自语,精神恍惚,也一直没吃东西。”
“她现在这样必须吃点东西。”
一进门,当他看到了坐在床上的花花时,他愣了愣。那是怎样一双眼,空洞迷离,目无生气只是坐在那里,一昧低声呢喃:“爹,娘。”
他不由自主地愣住了,本想强制让她吃点东西,只是这双眼睛让他本能地想逃避。哀莫大于心死,没有经历过这件事的人永远也不会身有同感。他转头看了看房间里的书玉,留下一句苍白无力的话,便离去了。“好好照顾她,让她尽快吃点东西。”
连续好几天,花花都没有吃东西,这让在房间的苏紫异常地焦躁无比,怎么还不吃东西?书玉与春梅能明显感受到自家少爷心情烦闷,焦虑不安,少爷从一开始就对这个姑娘很在意,可能因为她是村里唯一的活口,只有救她,才能减轻他心底没能保护好百姓的愧疚吧。
在凝固到寒冰一般的气氛中,苏紫突然冷冷地开口:
“书玉,你去按住她,春梅,你给她强行喂东西。”
“啊,少爷,这这这?我去按住她,我我我。”书玉有点慌张道,
“没用的东西,我亲自来,春梅,你过来帮忙。”
说罢,苏紫便已走到花花身边,按住她的肩膀。想象中的反抗没有到来,春梅趁机走到她身边,给她喂下食物。花花只是被动地接受食物,春梅喂着,她也不动弹,不反抗。
待到喂食完毕后,苏紫吩咐道:“书玉,你去帮忙去再请一下若草医仙,让她过来帮忙看下这个女孩的情况。”
若草来到侯府,看了一下这个女孩,皱眉道:“她现在已经过了最危险的时候,只是她的身体现在状况还不容乐观,稍后我会再开些固本培元的药方。心病还需心药医,她现在失去神智,跟她遭受的打击有关系,我这里只能开些治疗身体的草药。”
苏紫叹了口气,道:“谢谢若草医仙了,我这里还有一个请求,麻烦若草医仙也开一些能治疗烧伤的药草。医仙你也应该看到了,她手臂上有明显的烫伤,还有右脸处,这一块更是明显,如果有一天她真的恢复神智了,我想她看到自己,估计又会是一个打击,自己也会厌恶自己的。”
若草点了点头,“我会一并开一些药方,烧伤这块,我只能说尽力减缓了。”
苏紫连忙道了声谢,便不在作声。
往后,花花还是一如既往,对吃饭倒是不抗拒,只是每次都得让书玉或者春梅,甚至苏紫过来喂食,她才能好好配合吃饭,其他人只要一接近她,她就会不自觉大吼大叫,瑟瑟发抖,本能地要远离。这让苏紫很烦恼,但也养成了每天只要有空,都会亲自过来给女孩喂饭的习惯。
她,或许已彻底失去神智了,浑浑噩噩,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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