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此言,崔玉拧紧了眉头,给了裴宴一记眼刀。
谢蓉扶着冯长陌的胳膊脚步缓慢地走了出来。
十几个凶徒被五花大绑押在一边,几具尸体被拖到了街边并排摆好,还有几个凶徒躺在街中,想来也已经死透了。
光线昏沉,她看不清众人面上的神情,但她明了,经过这一番折腾下来自己定然狼狈至极。
谢蓉此刻钗环散乱,乌发凌乱,衣服破损,跟在冯长陌身侧,虽强装镇静,却也怎么也掩饰不住面上的惊惧不安。
啧,啧,还真是可怜,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就把自己搞成这幅摸样!
裴宴撮着牙花子,又瞧向某人。
崔玉面沉如水,瞧着两人越走越近,眼眸愈发幽深。
“冯大人,这位是?”
裴宴见情况不大妙,偷瞧着崔玉,装作不知,张嘴就问。
冯长陌不以为意,“只是一个小姑娘,不是什么刺客!”
崔玉低垂下眉眼,敛下眼底的情绪,再抬眼又是一派温和沉静。
“原来是谢大姑娘。”不待裴宴接话,崔玉接过话头,声音平淡,不辨喜怒。
瞟了一眼搭在冯长陌胳膊上的那只纤细的手,不动声色:“常胜,谢大姑娘交给你了,好生看顾着!”
“是,先生。“常胜走近,谢蓉会意,这才放开冯长生的胳膊,跟在常胜背后走向一边。
冯长陌知晓崔玉拜访过舒府,认识谢蓉也算寻常,便收回胳膊示意谢蓉过去。
谢蓉素日里养尊处优,出门必坐马车,又哪里走过这么多的路,今夜一路奔走,脚底早已肿胀。
常胜又哪里知晓这些,他只管大步往前,谢蓉步伐缓慢,已被拉下。
在经过倒在地上的几个凶徒时,本已死透的一个凶徒陡然挺身而起朝谢蓉扑来。
谢蓉好好地走着,忽然眼前黑影一闪,猝不及防一把冰凉的利刃已经抵到了脖颈上。
姓崔的克我!短短几日这已经是第二次被人用利刃抵住脖子了,且每次皆与崔玉有关。
自己好端端的跟在冯长陌身边,姓崔的非要让她跟着他的护卫走,这是诚心想要害死她!
谢蓉转念想到自己刚摆脱掉那个阴鸷的毒蛇,眼下又被凶徒用利刃抵住脖子,又急,又怕,又恼之下,眸中便泛起雾气。
崔玉正欲张嘴想要对冯长陌说些什么,眼角的余光扫过谢蓉,地上的凶徒竟然挺身而起,当下面色骤变,朝凶徒扑去。
然而还是晚了,谢蓉已经被凶徒挟持!
在场众人早已反应过来,朝谢蓉这边围拢过来,常胜早已拔剑在手,一瞬不瞬地盯着凶徒,心中懊恼自己大意了。
“退后,别过来,不然老子杀了这小娘们!”凶徒恶狠狠地警告,同时手中的刀又往谢蓉的颈上推了推。
谢蓉脖颈上一片冰凉,暗忖梁子结大了,自己脱身后必定不会放过这个亡命之徒!
众人闻声停步不前。
“你想怎样?”崔玉紧盯着凶徒手中的刀刃,沉声问。
“放了我们所有人,准备快马送我们出城,到得城外老子自然会放人!”凶徒开出条件。
“好!我答应你!”竟是毫不犹豫地便答应了!
他竟然这么痛快就答应了!!谢蓉也是没想到。
这些个当官的能爬上高位,哪个不是心思深沉,崔玉如此痛快地答应,凶徒反而起了怀疑,盯着崔玉的脸,妄图看出点端倪。
“怎么不信?”崔玉冷笑,高声吩咐:“准备快马!”
“是大人!”有人高声应答。
“先把我们的人放了!”凶徒又提条件试探。
崔玉冷笑,“你们一个个穷凶极恶,若是现在就都放了,你能保证这些人都能安分出城?”
凶徒沉默了,也对,本就是乌合之众,万一有人不死心闹将起来,岂不受拖累,自己虽然早就是亡命之徒,但还不想那么早死。
如此被拒,又不甘心,两下便僵持起来。
“不若这样,你放了这个小姑娘,以我为质,崔某官居一品,官差无论如何都会有所忌惮。”见凶徒态度松动,崔玉便又开口相商。
崔玉面色平静,将手中的短刀扔到地上,眼神诚恳。
姓崔的这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要替换她,他就不怕凶徒真把他杀了,毕竟有那么多人都想他死!
颈上的刀刃有所松动,凶徒明显动心了,谢蓉屏气凝神等待凶徒答覆。
长街上一片肃杀。
凶徒心思电转,手中的女子不知来历,看起来似乎是个官家小姐,但又如何比得上崔玉这位朝廷大员,可崔玉毕竟是个男子,又有功夫在身,且又诡计多端,自己如何控制得了?
转念一想,今日他们本来就是来取他性命的,若想活命,挟持他总好过挟持一个小丫头,万一不得脱身随手杀了他,也算信守承诺,对买家有个交待,且老大交代过无论是谁杀了崔玉,买家承诺另外给黄金一万两,有了这一万两黄金,就算自己身死,家中的妻儿老小日后也算有了着落。
罢了!
凶徒扫了眼周围的官差,看着崔玉阴沉沉道:“行,你过来!”
崔玉点头,负手走上前来,冯长陌和裴宴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崔玉,崔玉背在身后的手打了个手势,裴宴瞳孔骤缩。
姓崔的你最好老老实实,别整幺蛾子,本小姐可还有心愿未了,不想被你连累!
谢蓉眼巴巴的看着崔玉一步一步走近,脊背已起了一层薄汗。
凶徒盯紧崔玉,手中的刀捏得更紧了。
崔玉神色平静,盯着谢蓉继续走近。
谢蓉也看着崔玉,两人的视线隔着虚空对视,崔玉眸色深沉,他看到了谢蓉眼中的惧怕与不甘。
眼见得崔玉越靠越近,就在相距不到三尺时,骤然,凶徒把谢蓉推向一边,同时举刀朝崔玉迎头劈来,崔玉面色微变,利箭破风声响起,随着头骨碎裂的声音传来,一支弩箭已刺穿了凶徒的头颅;同时“噗嗤”一声,一柄长剑迎面飞来从凶徒的前胸穿胸而过。
崔玉瞧也不瞧,跨前一步,同时长臂一伸,一把便将即将倒地的谢蓉捞到怀里。
本就喝了酒,一路行来跌跌撞撞本就是强撑着,在被推开的那一刹那谢蓉已做好摔倒在地的准备,谁承想转眼间便落入一个怀抱。
刚刚死里逃生的她,眼圈瞬间变红,眸中也泛起了水光。
怀中的少女发丝凌乱,眸光潋滟,隔着衣衫传来少女温热的气息,素来冷静自持的首辅大人不免心跳加速,喉结滚动,怀里的小姑娘也如同烫手山芋一般不知如何处置!
偏谢蓉浑然不觉,只觉今晚倒霉至极,后怕至极,不知不觉便伸手紧紧抓住了崔玉的衣襟,一时间将对此人的所有忌惮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还能走吗?”怀中的人儿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襟,崔玉有些尴尬。
谢蓉眨了眨眼睛,有些懵懂,显然还没有回过魂来,她下意识的朝旁边望去。
“莫看,”随着一声低沉的嗓音,宽大的泡袖当头遮挡了过来。
知晓小姑娘还没有回过神来,崔玉无法,只得将人打横抱起。
众人当场傻眼,这个小姑娘刚刚还和少卿大人拉拉扯扯,怎么转眼间就被首辅大人当场抱走了!
虽说小姑娘被连累受了惊吓,可以没必要这么......
少卿大人好歹只是扯个衣袖,这位首辅大人可是不顾男女大防......
裴宴瞧了瞧冯长陌,又瞧了瞧抱人走远的崔玉,摸了摸鼻子。
玩大了!
冯长陌倒没觉得有什么,吩咐众人收拾好残局,便将歹人押解回府衙去了。
谢蓉此时被崔玉抱着行走在长街上,抬眼偷瞧着他线条清晰的下颌,一时不知该是何种心情。
今日出门时,她是万万都不会想到会是此种情形。
听着崔玉有力的心跳,沉水香的香气袭来,她忽然便想到了前世缠绵病榻,弥留之际萦绕在鼻端的香气。
原来他熏的也是沉水香。
崔玉低头瞧了她一眼,谢蓉莫名地紧张起来,闭起眼睛装作不知。
也不知他要将她带去哪里?
待崔玉抱她登上马车,将她轻轻放下,知道装不下去了,谢蓉只好睁开眼睛。
一睁眼便对上了一双沉静的眸子。
“不装了。”
谢蓉:“......”
有时候这吧人太聪明了,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容易被人打死!
一盏茶递到跟前,谢蓉晓得自己定然狼狈至极,便有些窘迫,可眼前这人衣衫破损,衣摆沾血,一张俊脸上也沾染了点点血迹,比之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于是伸手接过,毫不客气地将茶饮下,将茶盏递给崔玉,崔玉给她倒满,她又喝下。
崔玉知晓她是渴了,便又给她倒了一杯。
崔玉将手中的茶喝完,开口:“说说吧,今晚又是怎么回事?”
一个“又”字令谢蓉瞬间想起了渡厄寺那次,莫名有些心虚。
“我和表姐......”,糟了!刚刚当真是被吓懵了,怎么就把表姐她们给忘了。
“那个......,我表姐......她还在等我,我得走。”不知该如何称呼崔玉,谢蓉结结巴巴地。
“她在哪里?”崔玉眉头微蹙。
“春风楼西边第一条巷子口。”谢蓉如实相告。
“常胜,安排人去找!”崔玉抬高音量,吩咐道。
常胜应了一声,便走远了。
这是不打算送自己过去了?
“现在可以说了吧,这么晚了为何还不归家?”崔玉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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