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雨丝像细针,扎在ICU的玻璃上。林晚棠替父亲整理遗物时,从枕头下摸出个皱巴巴的荔枝糖纸,内侧的字迹被泪水洇得发蓝——我喜欢你,从见到你的第一滴雨开始。
距离沈砚之的订婚宴已经过去半个月。那天她在抢救室外咬碎的荔枝糖,核卡在喉咙里疼了整夜,像他们之间所有未说出口的话,永远堵在时光的褶皱里。
“晚棠,沈医生托人送了东西来。”护士递来个纸袋,转身时轻轻叹气,“他今天结婚了。”
纸袋里是本崭新的竞赛笔记本,封面烫着“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内页夹着张机票——北京飞往伦敦的头等舱,日期是三天后。她翻到最后一页,看见熟悉的钢笔字:这次换我躲雨,你去追光吧。
墨迹在雨丝中洇开,她想起初二那年,他在她的错题本上写:光在真空中的速度是3×10?m/s,但我看向你的目光,比光更快。原来有些目光,终究追不上现实的时差。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母亲发来的消息:小砚之的婚礼直播,你要看吗?
她点开链接,画面里的沈砚之穿着笔挺的西装,领口别着白色玉兰胸针,新娘的头纱轻拂过他锁骨的痣。交换戒指时,他的目光忽然看向镜头方向,像穿越层层雨幕,与她的视线相撞。
画面突然模糊,她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ICU的护士在走廊低语,说“新郎在婚礼上走神了,眼神特别空”,说“听说他推迟了去英国的进修”,说“可惜了,多登对的两个人”。
她摸出兜里的旧手机,解锁尘封的相册。里面藏着百张偷拍的他:在教室门口擦黑板的侧影、在便利店挑面包的背影、在医院走廊写病历的剪影,每张照片的拍摄时间,都精确到秒——那是她偷来的,不属于自己的时光。
“林小姐,该办出院手续了。”护士的声音打断思绪。她起身时,看见窗台上有片风干的梧桐叶,叶脉间卡着粒荔枝糖渣,像凝固的眼泪。
走出医院时,雨停了。她路过便利店,鬼使神差地走进去,买了支荔枝冰淇淋。咬下第一口时,甜味里混着浓重的苦味——原来季节更迭,连冰淇淋都会过期。
街角的婚纱店正在换橱窗,巨大的海报上,沈砚之的新娘戴着她曾在夜市见过的翡翠镯子,笑得像浸在蜜糖里。她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手腕,那里还留着他 last 次握过时的温度,像块即将消散的雪。
手机忽然响起,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伦敦的樱花要开了,替我看一眼吧。
泪水砸在屏幕上,她想起他作业本里的坐标系,那条“想见你的次数”曲线,最终在她生命里拐了个直角,通向了另一片星空。而她的坐标系原点,永远停在了那个暴雨夜的便利店,停在了他递来透明伞的瞬间。
深夜回到出租屋,她翻开那本竞赛笔记本,发现内页夹着张泛黄的电影票根,座位号“520”和“521”被红笔圈住,背面写着:其实我买了两场,想等你说“好”。
窗外的雨又下起来,打在生锈的防盗网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她摸出父亲留下的荔枝糖纸,折成小船放进积水里。纸船漂出两步就沉了,像所有未说出口的“我喜欢你”,像他们终究错过的春天。
五年后,伦敦街头。
林晚棠站在樱花树下,手里攥着半支融化的荔枝冰淇淋。远处的教堂传来钟声,她看见穿着风衣的男人从对面走来,领口别着枚玉兰胸针。
风卷起樱花时,他们同时顿住脚步。
他眼里有惊讶,有痛楚,还有她熟悉的、藏在暴雨中的温柔。
而她知道,有些故事,早在纸船沉没的那个夜晚,就已经写下了结局。
樱花落在冰淇淋上,甜得发苦。
她转身走进人群,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却在转角处轻轻笑了——
原来光与影的距离,从来不是追赶,而是各自生长。
就像那年的荔枝糖,过期的不是味道,而是说“喜欢”的勇气。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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