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夜不眠不休的检测,秦祎终于从现场残留的碎渣中,检测出了高锰酸钾与丙三醇的分解物。
天刚蒙蒙亮,她便和魏潼攥着检测报告,快步冲进了局长办公室。
韩威被这阵仗惊得一愣,抬头看着两人,语气带着几分不耐:“怎么?你们俩要造反不成?”
“韩局,”秦祎将报告往桌上一放,语气笃定,“火灾现场起火点的电线上,验出了高锰酸钾和丙三醇——这绝非普通电路起火,分明就是人为纵火。”
“胡闹!”韩威猛地一拍桌子,火冒三丈,“一个刑侦科科长,一个法医科科长,你们就这么带头违反规矩?”
“我不觉得哪里不对。”秦祎寸步不让,眼神坦荡,“我们只是在做该做的事,这样的‘带头’,没什么问题。”
“你还好意思说!”韩威指着她,气不打一处来,“刚来第一天就跟着瞎闹,谁允许你私自进现场的?”
“过程不重要,能拿到结果就行。”秦祎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而且这不是胡闹,只是提前进入工作状态。”
这番话彻底点燃了韩威的怒火,他正想发作,魏潼的手机突然急促地响起。
电话那头传来李冉的声音:“魏姐,有人自首,说跟阮家火灾有关,还指名要见你。”
魏潼眼神一凛,一把拉起秦祎就往外跑,留下韩威在办公室里气得吹胡子瞪眼。
公安局大厅里,一个穿白衣服的女孩正蜷缩在椅子上,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身形娇小,浑身透着怯懦。
李冉站在一旁,见两人进来,连忙点头示意。
“我就是魏潼。”魏潼走到女孩面前,语气平稳,“有什么话,进来说吧。”说罢,率先走进了审讯室。
审讯室的灯光偏暗,女孩坐在特制的椅子上,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秦祎在一旁放柔了声音,轻声安抚着,试图让她放松些。
片刻后,女孩的呼吸渐渐平稳,她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
“我叫阿竹,是阮家的佣人,平时就打打杂、换换鱼缸的水……几天前,我认识了个叫阿虎的男人,他对我挺好的,说他背后是肖大少爷,只要我帮他完成最后一个任务,就带我远走高飞,过自由自在的日子……可他昨晚来找我,说暂时走不了,让我再等等……但我真的害怕……”
“害怕什么?”魏潼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不容回避的压迫感。
阿竹的肩膀猛地一颤,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我害怕遭报应……害怕夜里的噩梦……阮老爷和夫人待我们一直很好,从不摆架子,还常给我们福利;大小姐虽然话少,可心肠热,每次回家都让我们提前下班……我要是就这么走了,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做人……”
李冉在一旁飞快地记录着,秦祎则紧盯着阿竹的表情,试图捕捉任何细微的情绪波动。
魏潼面色凝重,追问:“那个叫阿虎的,让你帮他做什么?”
“昨天早上我去买菜,他塞给我一条鱼,让我放到阮家二楼的聚餐厅,还说一定要保证那扇窗户开着……”
“这么说,他对阮家的布局很熟悉?”魏潼敏锐地抓住了关键。
“可能……可能是肖大少爷告诉他的吧……”阿竹的声音有些发虚。
“我告诉你,”魏潼猛地一拍桌子,眼神锐利如刀,“我和肖天宇从小一起长大,他从没踏进过阮家半步!你在撒谎!我警告你,真想从轻处理,就老实交代,争取戴罪立功,别在这想方设法撇清关系!”
阿竹被吓得脸色惨白,结结巴巴地辩解:“我……我对不起警官,我确实撒谎了……他给了我一张布置图,我照着图把鱼放在电线上方,用盘子装着,加了点水,又用细丝把蜡烛吊在电线上方的屋顶——那里挂着很多彩灯,没人会注意……我就只是照做了,后面的事真的不知道!我去顶楼换鱼池的水时,就听到了着火的喊声……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知道阿虎住在哪里吗?”魏潼接着问道。
“在和平路19号,”女孩低着头应道,声音轻轻的,“我没去过,只是听他随口提过……”
“嗯,你再好好想想,有没有遗漏的细节。”魏潼的语气稍缓,“如果句句属实,等案件查清,我们会如实上报你的供述。”
几人离开审讯室,阿竹被暂时留置。
“魏姐,你刚才太帅了!”李冉跟在后面,一脸崇拜,“肖天宇真没去过阮家?”
魏潼挑眉一笑:“当然是假的。二十多年青梅竹马,怎么可能没去过对方家?不过对付这种心理防线弱的嫌疑人,这招最好用——慢慢学吧。”
“行了,别嘚瑟了。”秦祎拍了她一下,“去找韩局,这份检测报告加阿竹的笔录,足够了。这次他想不管都不行。”
果不其然,韩威虽不情愿,但在铁证面前,只能默许魏潼主导这起案件的调查。
魏潼、秦祎和李冉驱车赶往阮家,刚到院外,就见阮茗雨站在那里。
“阮小姐您好,我是刑侦科李冉。”李冉率先上前,“您这是……”
“我觉得……我能帮上忙。”阮茗雨性子内向,和不熟的人说话时,总是一字一顿,带着些微的局促。
“查案可不是写公司稿件,有固定模板。”魏潼淡淡瞥了她一眼。
阮茗雨没接话,目光越过她,落在秦祎身上。
秦祎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打圆场:“多个人多份力嘛。阮小姐看着聪慧,让她一起吧,说不定能有新发现。”
魏潼见状,没再反对,径直走进院子。其他人对视一眼,也跟着走了进去。
几人依照阿竹的说辞赶到起火的房间,却没找到她口中那根悬挂蜡烛的线——显然,它早已被熊熊烈火吞噬、熔入了无形。
随后,几人又绕到屋后,见阮茗雨正蹲在地上,在泥土里翻找着什么。
“有什么发现?”魏潼的声音从身后不远处传来。
阮茗雨捏着一片碎镜片凑近眼前,指尖捻住边缘细细端详:“一块碎镜片……上面像镀了层金属膜,在太阳底下竟能聚热。”
说着,她将镜片举到阳光下,地上的草叶果然很快蜷起,隐隐冒出了青烟。
她抬手在昨晚白猫抓挠过的地方轻轻摩挲,随即仰头望向高处。
“我明白了。”她忽然开口。
“这碎片显然是从高处掉下来的,可见原本是被挂在上面的。你们说阿竹当时把蜡烛悬在顶上,这片镜片刚好能反射光线,将热量聚在蜡烛上。蜡烛受热融化后,蜡油滴落到电线上;桌上鱼里的甘油顺着流过去,浸到了电线——而蜡烛里事先掺了高锰酸钾,这两样东西一混合就会放热自燃。至于那只猫,定然是被桌上的鱼引来的。”
“没错,”秦祎补充道,“高锰酸钾与甘油比例适配的话,半小时内就能达到燃点。而且燃烧初期没有明火,只是温度缓慢攀升,等发现时火势早已蔓延,这也是这么多人许久未能察觉的原因。”
“说得有理,”魏潼点头,话锋一转,“但你漏了一处。”
阮茗雨蹙眉:“什么?”
“这镜片为何会掉在地上?当初又是怎么挂上去的?为何偏偏只剩这一块碎片?你想过吗?”魏潼反问道。
见阮茗雨没有说话,魏潼继续分析。
“必是镜片上系了根绳子,顺着爬山虎攀到高处,阿竹在上面接应另一个凶手,既能固定镜片,又能第一时间将它取下。等蜡油和甘油开始燃烧时,第二个凶手便到这里来拽绳子,拉扯间镜片被撞碎,凶手急着脱身没清理干净——黑夜里能看清那白猫,靠的就是碎片反光吧?你刚才发现线索,也是因此?”
“嗯,”阮茗淡淡应了一声,随即反问,“可你怎么确定凶手用的是长线?”
“你看那白猫抓过的地方,”魏潼抬手指了指,“这爬山虎的茎内部已是空心,显然是人为弄的。”
阮茗雨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李冉,把模拟推测整理成文字,证据也收好。其他人跟我去找阿虎。”魏潼吩咐完毕,便带着秦祎和几名刑警准备动身。
“我也去。”阮茗雨突然喊道。
“阮大小姐,我们这是办案,你乖乖在这儿等消息不行吗?跟着去添什么乱?”魏潼语气里透着无奈。
“我想亲耳听听真相。”她坚持道。
“你当这是过家家吗?”魏潼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火气,“别说亲耳听,有时候亲眼看见的都未必是真的!罪犯不会跟你坦白,你根本猜不到他们下一秒会做出什么,没人会顺着你的性子,明白吗?”
一旁的秦祎轻轻按住阮茗雨的肩膀,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言传不如身教。一直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哪是几句话就能教会飞翔的?她想看看世界的本质,倒也不是坏事。”
魏潼望向阮茗雨,只见她像个挨了训的孩子一样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她愣了愣,语气缓了下来:“上车吧。”
城区边缘的一间小出租屋里,昏黄的灯光勉强照亮逼仄的空间。
男人正埋头扒着碗里的饭,旁边坐着个满头银丝的老妇人,眼睛眯成一条缝,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嘴里的抱怨像没关紧的水龙头,断断续续淌出来
“你说你,天天吊儿郎当的,就不能寻份正经活计?趁我还能动弹,赶紧娶个媳妇生个娃,我就是闭了眼,也能走得踏实些……”
男人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眉峰不易察觉地蹙了下,却终究没说什么,只是沉默地往嘴里扒着饭,任由那些话像米粒似的落在耳边。
突然,一阵尖锐的哨声划破了窗外的寂静。
男人像是被针扎了似的,撂下碗筷就往门外冲,连老妇人“要去哪”的追问都没接。
他几步蹿到不远处的小巷口,借着月光警惕地扫视四周——墙根堆着发霉的纸箱,垃圾桶散发着酸腐气,除此之外,再无半分异常。
“砰!”
一声闷响惊得他猛地回头,一把匕首钉在身后墙面的空隙里,尾端还颤巍巍插着张纸条。
男人费力拔出,纸上的字迹潦草却刺眼。
他捏着匕首和纸条,垂着头站在原地,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回到出租屋时,老妇人还没睡,见他深更半夜又往外跑,忍不住又念叨了几句。
男人却没像往常那样沉默,反而扯了扯嘴角,露出个说不清意味的笑,眼神里藏着些什么,像浸在水里的石头,看不真切。
“你还在那儿笑什么!”老妇人先是一声怒喝,声音里裹着难以抑制的激动,随即又软了下来,带着几分哀求般的轻柔,“就不能让娘走得安心些吗?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娘这把年纪,也不图啥了,你能好好过日子,娘就知足了,行吗……”
男人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只是淡淡地应着:“放心吧娘,再等几天,我一定让您过上好日子。”
“你又在外头折腾什么了?”老妇人的声音陡然绷紧,带着几分急切的劝阻,“娘跟你说过多少回,违心的事不能做,黑心钱咱一分也不能碰!就算是饿死、穷死,咱也得走得堂堂正正的!”
“畜生!你怎么把警察也给招来了?!”
老妇人的怒骂还带着余音,出租屋的门就被猛地推开——门口已密密麻麻挤满了穿藏蓝制服的警察,冰冷的目光齐刷刷扫进来,瞬间将屋里本就凝滞的空气压得愈发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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